凌晨三點的訓練室，只剩下蘇念初桌前的臺燈亮著，屏幕藍光映在她臉上，把眼下的青黑照得格外清晰。
戰(zhàn)隊昨天的比賽錄像在循環(huán)播放，打野位的走位混亂得像團被貓爪揉過的毛線，看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愁死個人。"她抓了抓頭發(fā)，索性起身點開游戲。登錄界面彈出時，右下角突然跳出個小窗口——周凜的頭像在閃爍，附帶一句："姐姐還沒睡？"
蘇念初挑眉。這個點他居然還在線？她回了個"嗯"，附帶個打哈欠的表情，動畫里的小貓捂著嘴瞇眼，像極了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我也沒睡。"周凜秒回，緊接著發(fā)來一張截圖，"你看這個，國服野王的復盤，說不定對我們有幫助。"
截圖里是份詳細的戰(zhàn)術分析，從打野路線到團戰(zhàn)時機，標注得比她的課堂筆記還認真。
蘇念初越看越心驚——這份打野思路，和她之前教周凜的那套驚人地相似，連幾個冷門的繞后點位都一模一樣，像照著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大神是誰??？思路挺獨特的。"她敲下這句話，指尖懸在發(fā)送鍵上頓了頓。
"我也不知道，網(wǎng)上認識的。"周凜回得很快，后面跟了個撓頭的表情包，"他說可以幫我們戰(zhàn)隊復盤，不過要收費......"
"多少錢？我來出。"蘇念初立刻回復。只要能讓戰(zhàn)隊變強，花點錢沒關系——她獎學金的余額還夠請全隊喝一個月奶茶。
"不用不用！"周凜秒回，感嘆號打得密密麻麻，"他說看我有天賦，免費指導！"
蘇念初盯著屏幕皺起眉。這理由聽起來比"明天會下雨"還牽強，可看著那份詳盡的復盤，她又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那好吧，"她回，"明天訓練時一起看看。"
"好！姐姐早點睡，不然明天該有黑眼圈了。"后面跟了個晚安的表情包，小熊抱著枕頭蓋被子，耳朵尖還紅撲撲的。
蘇念初看著那個傻乎乎的小熊，嘴角忍不住彎了彎。
她關掉聊天框，重新點開那份復盤，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截圖里的操作細節(jié)，甚至連閃現(xiàn)的時機都和周凜偶爾爆發(fā)時的樣子如出一轍，像同一個人左右手打出的操作。
一個荒謬的念頭突然冒出來——該不會......
她猛地搖搖頭，把這個想法甩出腦海。周凜那水平她是親眼所見，補兵能漏成篩子，打團能繞到地圖外，怎么可能是國服大神？
可這個念頭一旦生根，就像藤蔓般瘋狂滋長。蘇念初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國服排行榜，順著打野位往下翻，在第一位看到了個熟悉的ID——"凜"。
這個ID，周凜在訓練賽里用過一次，當時他撓著頭說"隨便取的，念著順口"。
她深吸一口氣，點進這個賬號的主頁。
戰(zhàn)績頁面一片鮮紅，勝率高達92%，最近的一場比賽是在半小時前，使用的英雄和截圖里復盤的那個一模一樣。
最讓她心驚的是，這個賬號的注冊時間，恰好是周凜考進這所大學的那天——8月30日，她記得很清楚，那天是社團招新的日子。
蘇念初的手指懸在鍵盤上，心臟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她想起周凜總說"姐姐的輔助最舒服"，想起他搶林宇澤藍buff時的精準操作，想起他看到舊鼠標時的激動......所有的線索串聯(lián)起來，指向一個讓她難以置信的答案。
這小子，居然一直在裝菜？
第二天訓練室的氣氛格外詭異。
蘇念初盯著周凜的后腦勺，眼神像探照燈似的，恨不得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男生卻像沒事人一樣，乖乖地坐在她旁邊，還獻寶似的遞過來一杯奶茶："姐姐，加了四份珍珠。"吸管已經(jīng)插好，斜斜地靠在杯壁上。
"周凜。"蘇念初的聲音冷得像冰，凍得訓練室的空調都仿佛失靈了。
男生的肩膀猛地一顫，緩緩轉過頭，臉上掛著乖巧的笑，眼神卻有點飄忽，像只偷喝了牛奶的貓："姐姐怎么了？"
"昨天那個國服大神，"蘇念初盯著他的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小的陰影，"你認識？"
周凜的眼神瞬間慌亂起來，瞳孔縮了縮，像被抓住的偷腥貓："啊......認識啊，網(wǎng)上......網(wǎng)上認識的。"
"是嗎？"蘇念初挑眉，指尖敲了敲桌面，"那他的打野思路，怎么和你教我的一模一樣？連那個靠墻插眼的刁鉆角度都分毫不差。"
男生的臉"唰"地白了，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最后索性低下頭，肩膀垮下來，像個被戳破氣球的做錯事的孩子："我......我借鑒了一點。"
就在這時，社長急匆匆地跑進來，手里的文件夾都歪了："緊急情況！咱們打野臨時有事來不了，今天訓練賽缺個人！"
訓練室里頓時一片哀嚎。本來就菜的打野位，這下連人都沒了，簡直是雪上加霜。
"要不......我來試試？"周凜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像顆石子投進死水。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蘇念初。
"你？"社長一臉懷疑，推了推眼鏡，"小周啊，不是哥說你，你那水平......打輔助都嫌你走位太奔放。"
"就讓他試試吧。"蘇念初突然開口。她倒要看看，這小子到底藏了多少本事——是真有兩把刷子，還是單純想逞英雄。
周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立刻坐直身體，手指在鍵盤上擺好姿勢。進入游戲界面，他毫不猶豫地鎖了打野位，還是當前版本最難操作的英雄——鏡。
"不是吧學弟，上來就整這么難的？"ADC咋舌，手里的可樂差點灑在鍵盤上。
周凜沒說話，只是沖蘇念初笑了笑，眼神里帶著種她從未見過的自信，像藏了整片星空。
游戲開始后，所有人都驚呆了。
曾經(jīng)那個補兵都能漏成篩子的"菜狗"，仿佛被什么東西附體了。
刷野路線清晰利落，抓人時機精準得可怕，三分鐘就拿下了對方的一血，六分鐘直接控住雙龍，十分鐘不到就把對面野區(qū)反得干干凈凈，像頭闖進羊群的狼。
"我靠！五殺！"夏曉語激動地拍桌子，震得她的薯片袋"嘩啦"作響。
屏幕上，周凜的鏡像道銀色閃電，在團戰(zhàn)中穿梭自如，最后一個大招收掉殘血，屏幕中央彈出"PENTAKILL"的金色字樣，刺得人眼睛發(fā)花。
訓練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游戲音效在回蕩。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周凜，仿佛第一次認識他——眼前這個操作犀利、眼神專注的少年，和平時那個會臉紅、愛撒嬌的學弟判若兩人。
周凜摘下耳機，撓了撓頭，臉上帶著點不好意思的笑："那個......其實我以前偷偷練過。"
蘇念初看著他泛紅的耳根，突然想起昨天深夜，他說"大神看我有天賦"時的慌亂。原來所謂的國服大神，根本就是他自己——這小子不僅裝菜，還自導自演了一出"大神指導"的戲碼。
"為什么要裝菜？"她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情緒，手指卻不自覺地捏緊了鼠標線。
周凜的笑容僵在臉上，慢慢低下頭，聲音低得像耳語，帶著點委屈："我怕......我怕你覺得我太厲害，就不需要你帶了。"
這句話像根針，輕輕刺在蘇念初心上。
她想起他總纏著她叫"姐姐"，想起他故意掉分讓她帶，想起他說"姐姐的輔助最舒服"......原來所有的笨拙和依賴，都是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像只怕被拋棄的小狗。
"傻瓜。"她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點無奈，又有點心疼，"厲害不是很好嗎？我求之不得呢。"
周凜猛地抬頭，眼里閃著驚喜的光，像被點燃的煙花："姐姐不生氣？"
"生氣。"蘇念初板起臉，嘴角卻悄悄泄了氣，"氣你藏了這么久，害我們輸了那么多訓練賽。罰你......罰你每天給我買三杯奶茶。"
"好！"周凜立刻抬起頭，眼睛亮得像星星，"別說三杯，三十杯都行！只要姐姐不生氣。"
訓練賽繼續(xù)進行，有了周凜這個隱藏大佬，戰(zhàn)隊的勝率飆升。
他的打野節(jié)奏帶動全場，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xiàn)在蘇念初身邊，像道堅固的屏障，保護她的輔助安然輸出。
休息時，周凜突然解開手腕上的紅繩，遞到蘇念初面前："姐姐你看。"
紅繩的末端系著個小小的銀鈴鐺，是用易拉罐拉環(huán)做的，被磨得锃亮，邊緣光滑得不像金屬。"小時候你教我做的，"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點懷念，像在說個珍貴的秘密，"你說戴著它，不管我在哪，你都能找到我。"
蘇念初的手指撫過冰涼的鈴鐺，突然想起那個夏夜，她蹲在老槐樹下，手把手教那個小不點做鈴鐺的樣子。
他當時笑得一臉燦爛，露出兩顆小虎牙，說要戴著它去找她，找到就再也不分開。
原來他真的做到了。
"阿凜。"她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以前是我?guī)?，以?.....我們一起走。"
周凜的眼睛瞬間紅了，像有星光墜入。他重重地點頭，聲音哽咽："好。"
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暖光。紅繩上的小鈴鐺輕輕晃動，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像串遲到了六年的約定，終于在這一刻，被重新敲響。
而蘇念初不知道的是，周凜的手機里存著一張照片——那是她大一迎新晚會的樣子，扎著馬尾，穿著白裙子，在臺上彈吉他，嘴角揚起的弧度比聚光燈還亮。
照片的日期，是他剛考進這所大學的那天。
他看著照片，悄悄在心里說：姐姐，我終于追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