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村口的老槐樹下就熱鬧起來。李老四的兒子扛著鋤頭第一個到，身后跟著二柱子家的丫頭，手里捧著個陶土盆，里面栽著昨天那株銀光人參。孩子們陸陸續(xù)續(xù)聚過來，有的背著竹簍，有的揣著野果，眼睛里都閃著期待的光。
阿巖踩著露水趕到時，林清寒已經(jīng)在地上用樹枝畫好了格子。少女穿著身淡青色的新裙，是林教授托人做的，裙擺上繡著靈泉的圖案，走動時像有泉水在流動。白狐蹲在她腳邊，九條尾巴盤成個毛團，嘴里叼著塊用來擦字的麻布。
“阿巖哥哥，你看！” 丫頭舉著陶土盆跑過來，人參的須根已經(jīng)長出半寸，泛著淡淡的銀光，“它真的活了！”
阿巖湊近一看，人參的葉片上還沾著靈泉的露水，顯然是林清寒特意澆灌過。他抬頭看向少女，正好對上她含笑的目光，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撞了個滿懷，又像受驚的小鹿般慌忙移開。
“開始吧。” 林清寒清了清嗓子，從竹籃里取出幾塊竹片，“今天我們先認‘山’‘水’‘草’這三個字?！?她指尖在竹片上輕輕一點，銀輝順著指尖流淌，在竹片上勾勒出靈動的筆畫。
孩子們圍攏過來，小腦袋湊在一起，眼睛瞪得溜圓。李老四的兒子伸手想去摸竹片，被白狐輕輕拍了下手背，九尾狐晃了晃尾巴，像是在說 “要聽話”。
“‘山’就是我們每天看到的樣子?！?阿巖撿起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單的山形，指尖的綠紋微微發(fā)亮，畫過的地方竟冒出細小的草芽，組成了座微型山巒，“有高有低，能擋住風(fēng)雨。”
孩子們發(fā)出陣陣驚呼，伸手去碰那些草芽，指尖剛觸到葉片，就聽見腦海里傳來阿巖的聲音，清晰地解釋著 “山” 字的含義。這是守山人與生俱來的能力，能將意念附著在草木上。
“好神奇！” 丫頭的羊角辮都在激動地晃動，“我好像聽見山在說話！”
林清寒笑著點頭，玉印射出淡淡的銀光，落在地上的 “水” 字上。銀輝匯聚成條細小的水流，順著筆畫蜿蜒流淌，還在末尾處聚成個小小的水洼，倒映著孩子們驚喜的笑臉。
“‘水’能滋養(yǎng)萬物?！?林清寒的聲音像山澗清泉，“就像靈泉的水，能讓草藥生長，能讓我們健康?！?她指尖輕點水洼，水面突然浮起個個銀色的水珠，每個水珠里都映著不同的草藥，“這些都是靠水才能活下來的植物?！?/p>
就在這時，村口傳來冷哼聲。王虎的婆娘叉著腰站在不遠處，身后跟著幾個探頭探腦的村民，臉上滿是不屑：“整天弄這些妖魔鬼怪的東西，真當(dāng)能填飽肚子？”
她懷里抱著個哭哭啼啼的孩子，是王虎的小兒子，額頭上長了個紅腫的疙瘩。婆娘把孩子往地上一推：“你不是能耐嗎？有本事把我家小寶的疙瘩治好！治不好就別想辦學(xué)堂！”
孩子 “哇” 地一聲哭出來，小手使勁抓著額頭，疙瘩紅得像要滴血。阿巖認出那是被毒蟲叮咬后的腫包，山里的毒蟲毒性強，處理不好會化膿。
“我來試試?！?林清寒往前走了兩步，玉印泛起柔和的光，照在孩子的額頭上。銀光過處，紅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孩子的哭聲漸漸停了，好奇地伸手去抓空中的銀輝。
婆娘驚得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圍觀的村民卻炸開了鍋，有人指著林清寒大喊：“她用妖術(shù)給孩子下咒！”“怪不得王虎昨天那么反常，肯定是被她迷了心竅！”
阿巖的眉頭緊緊皺起，后腰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他剛要開口，就被林清寒輕輕拉住。少女搖了搖頭，從袖中取出片嫩綠的葉子，是靈泉邊剛摘的薄荷：“這是草藥，不是妖術(shù)。” 她把葉子揉碎，敷在孩子的額頭上，“薄荷能清熱解毒，你們平時也常用的。”
有懂草藥的老人湊過來聞了聞，點頭道：“確實是薄荷，還帶著靈泉的水汽呢?！?/p>
婆娘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抓起孩子就想走，卻被李老四攔?。骸暗苊?，人家好心幫你，你怎么還污蔑人？” 他轉(zhuǎn)向村民們，“上次要不是清寒姑娘，咱們早就被山鬼害死了！”
村民們的議論聲漸漸小了下去，有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阿巖看著林清寒，少女的眼眶微微發(fā)紅，卻還是對著大家笑了笑：“要是不放心，你們可以看著我們上課?！?/p>
太陽升到頭頂時，學(xué)堂的地基已經(jīng)挖好了大半。王虎帶著幾個后生扛著木料過來，看見地上的竹片字，撓了撓頭：“這字…… 真能讓草藥長出來？”
阿巖撿起塊寫著 “麥” 字的竹片，往剛翻好的土里一插。綠紋從他指尖流淌而出，順著竹片鉆進泥土。不過片刻，土里就冒出片嫩綠的麥芽，齊刷刷地朝著太陽的方向生長。
“神了！” 后生們看得眼睛發(fā)直，紛紛湊過來要看其他的字。林清寒趁機教他們認 “木”“石”“火”，銀輝勾勒的筆畫落在木料上，木頭的紋理竟變得更加清晰，連結(jié)疤處都泛著健康的光澤。
中午休息時，阿巖跟著林清寒去后山取靈泉水。山路兩旁的野花紛紛朝著他們點頭，草葉上的露珠滾落，在地上匯成小小的溪流，自動為他們引路。
“剛才謝謝你?！?阿巖的聲音有些干澀，想起婆娘那番話，心里就像被針扎過，“那些人太過分了。”
林清寒蹲在溪邊洗手，銀輝在水面上蕩開圈圈漣漪：“沒關(guān)系?！?她的指尖劃過水面，撈出片被水流沖來的紅葉，“我爺爺說，改變偏見就像種草藥，得慢慢來，急不得?！?/p>
她把紅葉遞給阿巖，葉片上還沾著水珠，映著少女的笑臉：“你看，紅葉雖然不如綠葉有生機，卻也有自己的美。就像那些村民，他們只是害怕未知的東西?！?/p>
阿巖接過紅葉，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兩人同時縮回手，臉頰都泛起紅暈。白狐在旁邊 “嗷嗚” 叫了兩聲，用尾巴卷起塊光滑的鵝卵石，往阿巖懷里一塞，又叼起塊往林清寒手里送，像是在撮合他們。
“這狐貍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 林清寒笑著把鵝卵石扔向白狐，九尾狐輕巧地躲開，用尾巴接住石頭，又嬉皮笑臉地湊過來。
走到靈泉邊時，阿巖突然發(fā)現(xiàn)泉眼旁多了株從未見過的植物。它的根莖像玉石般潔白，葉片卻泛著淡淡的金光，頂端結(jié)著顆瑩白的種子，正是林清寒上次說的月心草。
“它成熟了?！?林清寒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小心翼翼地摘下那顆種子，“用你的血和靈泉水混合，就能激活它的靈力?！?/p>
阿巖毫不猶豫地咬破指尖，滴了三滴血在靈泉里。泉水瞬間泛起金紅交織的光芒，林清寒將種子放進水里，種子遇水即溶，化作道金紅色的光流，鉆進旁邊的土地里。
“這是靈植仙脈和守山人的契約?！?林清寒的聲音帶著敬畏，“月心草能感知人心，誰要是真心想學(xué)習(xí)，它就會在誰的窗前開出花來?！?/p>
話音剛落，土地里就冒出株嫩綠的幼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轉(zhuǎn)眼間就長到半人高，頂端開出朵潔白的花，花瓣上浮現(xiàn)出細密的紋路，像極了書頁上的文字。
“真神奇。” 阿巖伸手去碰花瓣，花朵突然輕輕顫動，往林清寒的方向傾斜了些，惹得少女笑出了聲。
回到學(xué)堂時，王虎的婆娘正蹲在角落里，偷偷看著孩子們寫字。見他們回來，慌忙站起來，臉頰通紅：“我…… 我來看看小寶好點沒?！?/p>
孩子正拿著樹枝在地上畫 “水” 字，雖然歪歪扭扭，卻像模像樣。他看見林清寒，舉著樹枝跑過來：“姐姐，你看我寫得對不對？”
林清寒笑著點頭，玉印射出道銀光，落在孩子的字上。地上瞬間滲出些水珠，順著筆畫流淌，像條小小的河。孩子歡呼著跑去告訴母親，婆娘的眼眶突然紅了，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遞給阿巖：“這是我攢的幾個雞蛋，給孩子們補補身子?！?/p>
阿巖接過布包，入手溫?zé)?。村民們見狀，也紛紛回家拿來吃的，有剛烤好的紅薯，有腌好的臘肉，很快就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傍晚時分，林教授和奶奶拄著拐杖來看學(xué)堂。老人看著初具雛形的土墻，又看看在月光下寫字的孩子們，眼眶濕潤了：“真好…… 就像做夢一樣。”
林清寒拉著阿巖走到月心草旁邊，此刻的月心草已經(jīng)長得枝繁葉茂，花朵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她指著其中片葉子，上面清晰地映著王虎婆娘的樣子，正坐在自家窗前，偷偷看著墻上貼的字。
“你看，它感知到了?！?林清寒的聲音像月光般溫柔，“偏見就像冰，只要有足夠的溫暖，總能融化的。”
阿巖看著少女被月光照亮的側(cè)臉，突然覺得心里某個角落被輕輕填滿了。他想起奶奶說的守山人的使命，或許不只是守護山林，更是守護山里人的希望。
白狐突然對著密林方向叫了兩聲，阿巖抬頭看見條白蛇從草叢里鉆出來，鱗片在月光下泛著淡綠的光，正是上次在靈泉邊遇到的蛇衛(wèi)。它溫順地游到阿巖腳邊，用頭蹭了蹭他的褲腳，嘴里叼著片紫色的葉子，正是能安神的忘憂草。
“它是來報恩的?！?林清寒笑著說，“蛇衛(wèi)認主后，會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主人?！?/p>
阿巖接過忘憂草，突然想起林教授說的話，守山人的血脈和靈植仙脈結(jié)合，能創(chuàng)造奇跡。他低頭看向掌心的綠葉印記，又看向林清寒額間的玉印，突然明白，他們的相遇，或許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
月光透過樹葉灑下來，在地上織成銀色的網(wǎng)。孩子們的讀書聲順著風(fēng)飄向遠方，和靈泉的咕嘟聲、蟲鳴聲交織在一起，像首溫柔的歌謠。阿巖知道，學(xué)堂的路才剛剛開始，但只要身邊有她，有這些渴望知識的孩子，有這片充滿生機的山林，再大的困難，他都能笑著面對。
而他和林清寒的故事，就像這月下的月心草，會在彼此的守護下，慢慢生長，直到開滿整個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