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晟集團。
柳照弈坐在總裁辦公室里,正埋頭看文件。
喬安敲了敲門走進來,“先生,這一份是市場部經(jīng)理要我轉(zhuǎn)交給您的,下半年市場部擬錄用人員的名單和資料?!?/p>
“嗯?!绷辙臎]抬頭,淡淡應了聲。
喬安默默地將名單放在他的桌角。
任小曼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來了。
古玥異父異母的妹妹,任小曼。
柳照弈掃了眼手機,接起了電話。
“照弈?”任小曼的聲音溫溫柔柔的。
“嗯,有事?”柳照弈邊拿起在一份文件上沙沙簽上名字,邊淡淡地問。
任小曼猶豫了下,“再過些天,就是爸的生日了。”
自打小時候她跟著母親一起住進古家,便改口叫古父為“爸”了。
柳照弈落在紙上的筆尖一頓。
“以前......姐在的時候,爸的生日宴你都會來的?,F(xiàn)在,姐不在了,我想問問你的意思,今年,你......還來嗎?”任小曼說著,聲音里便帶了幾分哽咽。
柳照弈沉吟了半晌。
“嗯?!?/p>
古父是看著他長大的,即便沒有古玥這一層關系,他也理應去的。
掛掉電話,他繼續(xù)忙著手頭的事情。
將那份市場部擬錄用人員名單完全拋之于腦后。
窗外的微風吹進來,將那份名單輕輕卷開。
名單上第一頁,年輕女人的簡歷照片,分外清麗動人。
竟然像極了已經(jīng)死去的古玥。
又過了一會兒,市場部經(jīng)理趙捷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進?!?/p>
趙經(jīng)理手里拿著兩張紙,小心翼翼地走進來,“柳先生,剛才送過來的名單漏掉了兩張?!?/p>
他說著,默默地將手里的紙放到柳照弈面前。
行了一禮,正準備離開,卻又突然被柳照弈叫住。
柳照弈拿起桌面上的紙,看著上面的照片和信息,眉頭打成了個死結(jié)。
趙經(jīng)理有些忐忑,“您還有什么吩咐么?”
“不要她?!绷辙恼Z氣平靜卻頗威嚴地將紙放下,修長的手指在上面輕敲了兩下。
指尖與紙面接觸之處,竟然是鐘明月的照片和資料。
趙經(jīng)理看了那資料一眼,“她......”
“你們招人之前不做背調(diào)么?”柳照弈用一個反問結(jié)束了對話。
趙經(jīng)理不敢再多說什么,點點頭,“是,我這就去處理?!?/p>
柳照弈隨手將那份資料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高大的身體輕輕靠在椅背上,雙目微暝。
眼前浮現(xiàn)出遇到鐘明月的種種,突然冷哼。
小偷加騙子,也想來天晟么。
碎星山。
新港市一座海拔并不算高的小山坡,山腳下的夜市卻每晚都開得很熱鬧。
夜深人靜之時,整座城市都陷入沉睡,只有這里還有人間煙火的熙熙攘攘。
柳照弈一個人驅(qū)車來到這里。
他睡不著。
每每閉上眼睛,就好像聽到古玥在喊他,“阿照?!?/p>
從那輛豪車上下來,柳照弈昂貴锃亮的皮鞋踩在有些濕滑油膩的地面上,走在喧囂的人群中。
在這里,他像一個外來者。
貴氣逼人的模樣讓他看起來和這里如此格格不入。
以前的他,是絕對不會來這種地方的,在古玥硬拉著他來這里之前。
他有潔癖,古玥就偏偏愛半夜偷偷跑出來吃路邊攤。
古玥拉著他,“這叫‘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p>
他一邊嫌棄著,嗤笑著,卻又任憑她拉著,目光中滿是寵溺,聽她向這里的老板高喊,“老板,要一份臭豆腐,再要一份豬大腸!”
他禁不住蹙眉。
古玥回頭,看著他的表情,不由地笑出聲,回身繼續(xù)向老板喊,“兩份!”
他從不吃這樣臭臭的東西,最后要了一份魚丸面線,算是他最后的倔強。
柳照弈想著從前的種種,嘴角不禁微微彎起,又想到古玥再也不會出現(xiàn),眼底便又染了落寞。
“老板,要一份臭豆腐,再要一份豬大腸!”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柳照弈一怔,身體僵硬地向那聲音的來處緩緩望去。
在曾經(jīng)古玥最喜歡吃的小攤兒前,一抹纖瘦的女人身影背對著她。
柳照弈望著那身影出神了片刻,不顧一切地大步向前,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腕,“你......”
女人顯然被抓得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四目相對之時,兩人竟然都一時說不出話來......
鐘明月的小臉似乎比從前有生機了一些,小攤的燈光淡淡地打在她的臉上,顯然分外柔和。
柔和到柳照弈看著她的模樣,心底也莫名染上了一層柔和。
“你怎么在這里?”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忘記了,柳照弈抓著她手腕的手始終未放。
鐘明月看著他,眼睛中幾點晶瑩閃爍,但很快便又恢復如常,沒想到這么快就又見到他了。
她扁了扁小嘴,“我怎么不能在這里?這里又不是你的濯月別館,這不能進,那不能進的?!?/p>
她的話,也將柳照弈拉回現(xiàn)實。
他有些嫌棄地甩開她的手,然后用紙巾擦了擦手。
鐘明月無語,“喂,你要不要這樣???你這么潔癖的人,來這干什么?”
柳照弈板著一張臉,面對著小攤老板,故意不看她,“我怎么不能來這里,這里又不是你的地盤?!?/p>
“你......”鐘明月被氣笑,“好好好,今天我心情好,你想吃什么,我請你吃?!?/p>
“不需要?!绷辙睦淠鼐芙^。
“就當我為在你家的事道歉還不行嗎?別再生氣了,”鐘明月說著,又揚起小臉沖小攤老板笑著,“老板,再要一份臭豆腐和豬大腸。哦,還要炸蝎子和螞蚱!”
呵,要多重口味有多重口味。
說完,她悄悄扭臉去看柳照弈的神情。
柳照弈冷冷地瞪著她,“我說了,不需要!”
“你......該不會不敢吃吧?”鐘明月笑看著他。
柳照弈的表情緊繃著,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鐘明月緊緊將自己的雙唇抿住,以免自己笑出聲,卻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
“你找死嗎?”柳照弈寒氣森森地。
“不過是笑一下嘛,”鐘明月沖他吐了吐舌頭,轉(zhuǎn)身又向老板,“老板,再要一份魚丸面線。”
柳照弈眼底的寒意瞬間消失,看著鐘明月的時候,神色中便帶了一絲復雜。
鐘明月仿佛渾然不覺,笑著向他介紹,“你以前沒怎么來過這里吧?那肯定不知道了,這個小攤兒上的老板,做魚丸面線很有一手呢,你嘗嘗就知道了?!?/p>
“誰說我不知道?!绷辙亩ǘǖ?。
這話的語氣,不似先前與鐘明月針鋒相對的模樣,倒好像真的知道一般。
鐘明月怔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煙火嘈雜中,兩個人站得很近,卻又好像隔了很遠很遠......
所有的食物做好,鐘明月拎了過來,又要了兩罐啤酒,卻沒有如其他客人一樣在小攤兒的桌旁坐下來。
“知道你有潔癖,坐不慣這里,我知道個地方最合適不過了,跟我來?!辩娒髟聸_他眨眨眼。
“又耍什么花樣?”柳照弈沒好氣地。
可是很奇怪,她在前面走,他竟然真的就跟了上來。
兩個人七拐八扭,來到了碎星山的后坡上。
后坡上明顯比夜市里安靜了許多,坡上的青草郁郁蔥蔥,幾塊大石頭錯落有致,竟然剛好既可以坐人又可以放食物。
鐘明月將食物放下,對柳照弈做了個“請”的姿勢。
柳照弈白了她一眼,走過去用紙巾將石頭擦了再擦,才坐下來。
鐘明月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盛夏的晴朗夜空,星星格外明亮。
一陣輕風吹過,將她額間的碎發(fā)微微卷起。
柳照弈無意間側(cè)頭,看著她的笑顏,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
某一刻,他忽然覺得,她好像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