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到了。"司機的聲音將我從恍惚中驚醒。
新公寓位于城東一處安靜的小區(qū),遠離市中心喧囂。
"謝謝,東西放門口就行。"我遞給搬家工人小費,指尖在接觸時微微發(fā)抖。
新公寓比周懷景安排的簡陋許多,但至少采光不錯,也很安靜,我終于可以喘息。
最重要的是,這里離周懷景的生活圈足夠遠。
小熙一進門就鉆進了沙發(fā)底下,只露出一截橘色的尾巴尖。我蹲下來輕聲哄它,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顯得格外脆弱:"沒事的,這里很安全。"
我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突然感到一陣疲憊——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周懷景"三個字。
我關(guān)掉手機,跪在地上翻找,指甲刮過內(nèi)襯布料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終于在最底層的暗袋里摸到了那個藥瓶。白色的藥片倒在手心,醫(yī)生開的抗抑郁藥我已經(jīng)偷偷停了一周,取而代之的是安眠藥和止痛片的混合物。
只有這樣,才能讓那些不斷閃回的回憶暫時安靜下來——空蕩的婚房、無人回應(yīng)的日子、被全世界遺忘的日日夜夜。
窗外雨勢漸大,我戴上口罩出門買貓糧。便利店的白熾燈刺得眼睛發(fā)疼,我站在寵物食品貨架前,手指掠過各種品牌的包裝袋。小熙最近挑食,只吃那種帶三文魚成分的...
"小伙子,"一個聲音突然從貨架另一端傳來,"能幫我拿一下最上面那包嗎?我夠不著。"
這個聲音像一道閃電劈進我的脊椎。我猛地轉(zhuǎn)身,貨架另一端站著一位中年婦女,她穿著淡紫色針織衫,鬢角有幾絲白發(fā),眼角笑紋比我記憶中深了許多。
我的母親。
或者說,這個世界的、與我母親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三年了,系統(tǒng)把我扔進這個世界整整三年,我第一次見到她。
手指死死扣住貨架邊緣,金屬棱角陷入掌心。
她疑惑地看著我僵住的樣子,又輕聲問了一遍:"可以嗎?"
"好...好的。"我的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機械地伸手取下那包貓糧遞給她,指尖不小心相觸,熟悉的溫度讓我差點落淚。
我將貓糧遞給她,口罩下的嘴唇顫抖著。
她道謝時眼睛彎起的弧度,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氣,右手無名指上那枚永遠不會摘下的婚戒——每一個細節(jié)都與我記憶中的母親重合。
"謝謝你。"她笑著接過,眼睛里有我熟悉的細碎光芒,"你也養(yǎng)貓嗎?"
我點點頭,口罩下的嘴唇顫抖著。
"我家也養(yǎng)了一只,叫橙子。"她輕輕撫摸著貓糧包裝,"特別黏人,跟我兒子一樣..."
我的心臟停跳了一拍。在這個世界,她口中的"兒子"是誰?
那個本該是我的位置,被誰取代了?
"你兒子...多大了?"我艱難地擠出這個問題。
"大兒子已經(jīng)工作了,小兒子..."她的表情突然黯淡下來,"如果還在的話,應(yīng)該跟你差不多大。"
如果還在的話。
這五個字像五把尖刀,狠狠扎進我的胸口。
在這個世界,我根本不存在。
或者說,"我"已經(jīng)死了。
貨架另一側(cè)傳來呼喚:"老婆,找到了嗎?"一個中年男人推著購物車走來——是我的"父親"。他警惕地看了我一眼,那種防備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輕輕攬住妻子的肩膀:"又跟陌生人說那些了?"
"這位小哥眼睛很像小..."她小聲辯解,被丈夫半哄半拉地帶走了。
臨走前,她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一把鈍刀,緩慢地鋸開我的胸腔。
我僵在原地,直到店員過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結(jié)賬時,我故意走在她后面,貪婪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她掏錢包的動作,整理購物袋的樣子,甚至手腕上那根褪色的紅繩——一切都和我記憶中的父母一模一樣。
當(dāng)她推門離開時,我?guī)缀跻獩_上去抱住她,告訴他們我是他們的小兒子,我就在這里。
但我沒有。
我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直到身影消失在街角。
雨下得更大了。
我拎著貓糧在雨中行走,冰冷的雨水順著脖頸流進衣領(lǐng),卻感覺不到冷。腦海中全是母親——不,那個女人的眼神。
她說"如果他活著"
系統(tǒng)不僅抹去了我的存在,還徹底改寫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