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著彭錦殘破的意識。每一次微弱的心跳,
都像是瀕死的鼓點,敲打著無邊無際的沉寂。他蜷縮在暗河邊緣一塊相對干燥的突出巖石上,
身體篩糠般抖動著,卻無法產(chǎn)生絲毫暖意。體溫持續(xù)流失,
仿佛生命正被這刺骨的寒水一絲絲抽走。左臂的傷口,被碎石劃開的猙獰口子,
在低溫下本該麻木,此刻卻傳來一陣陣鉆心的、帶著異樣熱度的抽痛。化膿了。
借著巖壁深處某種不知名礦物發(fā)出的微弱磷光,
他瞥見傷口邊緣翻卷的皮肉呈現(xiàn)出不祥的青紫色,黃白色的膿液在低溫下凝成冰晶,
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牽扯出撕裂般的痛楚。餓。深入骨髓的餓。他摸索著,
用凍得毫無知覺、布滿裂口的手指,摳挖著巖壁縫隙深處那些凍得比石頭還硬的深綠色苔蘚。
塞進嘴里,如同嚼著浸透冰水的破布,帶著濃重的土腥和鐵銹味。他強迫自己吞咽下去,
喉嚨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這點微不足道的“食物”,只能勉強吊住一口氣,
無法驅(qū)散那徹骨的寒冷和身體的衰敗。意識深處,
那點幽藍的光——他靈魂與那異世“神器”最后、最脆弱的連接,微弱得幾乎熄滅。
0.7%。這個數(shù)字如同冰冷的墓碑,刻印在他即將沉淪的思維里。
它提醒著殘酷的倒計時:二十四時辰。若無法找到新的能量源,
這具身體將在低溫和感染的夾擊下徹底崩潰,意識也將隨那光點一同熄滅。
胸口的墨髓——那塊焦黑、布滿蛛網(wǎng)般裂痕的“手機”,早已徹底熄滅,
冰冷堅硬地貼著他的皮膚,像一塊來自地獄的烙印。它耗盡了最后一絲殘存的能量,
將他推入這絕地,如今只剩下一個冰冷的軀殼。所有的希望,
都維系在那意識深處微不可查的0.7%之上。第七日。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
只剩下冰冷、疼痛和絕望的循環(huán)。彭錦的意識在昏沉與短暫的清醒間沉浮。
在一次無意識的摸索中,他凍裂的手指觸碰到了身側(cè)冰冷的巖壁。一塊略為凸起的巖石邊緣,
似乎……有些異樣?觸感并非純粹的堅硬冰冷。
指尖傳來一種極其微弱的、難以言喻的酥麻感,仿佛電流即將形成前的預(yù)兆。
他渾濁的眼睛費力地聚焦,看向那塊地方。巖壁表面覆蓋著厚厚的暗綠色苔蘚和凝結(jié)的水垢,
但在幾道細微的縫隙深處,隱約透出一點……銀白色的光澤?這光澤……似曾相識!
像道觀溶洞里那塊“雷紋石”的紋路!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的疲憊和痛苦。他掙扎著,
用盡全身力氣,將身體挪近那塊巖壁。凍裂的手指不顧疼痛,
瘋狂地摳挖著覆蓋其上的苔蘚和濕滑的礦物質(zhì)層。指甲翻卷,
鮮血混著污垢染紅了指尖下的巖石,但他毫不在意,
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那一絲微弱的銀光上?!斑馈 彼韲道锇l(fā)出野獸般的低吼,
伴隨著粗重的喘息。一塊覆蓋的硬殼被摳開,露出了下面更大的面積。沒錯!是它!
銀白色的、如同凝固閃電般的天然紋路,深深嵌入青黑色的巖體之中!
雖然規(guī)模遠不如溶洞里的那塊,但其形態(tài)、質(zhì)感,與記憶中的“雷紋石”一般無二!
這冰冷的暗河巖壁深處,竟然也蘊藏著這種奇異的能量礦石!希望,
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火星!彭錦顫抖著,帶著一種近乎朝圣的決絕,
將沾滿血污和泥濘的右手掌心,緩緩地、重重地按在了那片裸露的銀色紋路上!嗡——!
一股微弱卻極其清晰的電流感,瞬間從掌心竄入!比溶洞那次溫和許多,沒有狂暴的沖擊,
更像是一股涓涓細流,帶著奇異的溫暖,順著手臂的經(jīng)絡(luò),溫柔而堅定地涌向他的胸口,
涌向那意識深處瀕臨熄滅的幽藍光點!0.8%!意識深處的數(shù)字猛地一跳!
那微弱的藍光仿佛得到了滋養(yǎng),亮度驟然提升了一絲!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意,
瞬間驅(qū)散了部分刺骨的嚴寒,連左臂傷口的劇痛似乎都減輕了一分!久旱逢甘霖!
彭錦忍不住發(fā)出一聲低低的、近乎嗚咽的呻吟,是痛苦,更是絕處逢生的狂喜!有效!
這塊小型的雷紋石也能補充能量!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蕩,
貪婪地汲取著這救命的能量時——裂谷之上,厚厚的積雪層之下。一支四人小隊正艱難跋涉。
為首者,正是杜衡生前最信任的道士趙衍。他面容清癯,眼神銳利如鷹隼,
卻帶著深深的疲憊和刻骨的恨意。他手中緊握著一個古樸的青銅羅盤——杜衡耗盡心血,
以自身精血和秘法煉制的“尋氣羅盤”。羅盤中央并非尋常的指針,
而是一枚懸浮在透明晶液中的、散發(fā)著微弱紅光的奇異晶石,周圍刻滿了細密繁復(fù)的符文。
他們追蹤著那“妖人”彭錦身上墨髓(手機)散逸出的、常人無法感知的微弱能量波動,
如同最執(zhí)著的獵犬,在終南山的風雪中搜尋了整整七日。
羅盤上晶石的紅光一直微弱而穩(wěn)定地指向裂谷方向。突然!就在彭錦掌心按上巖壁雷紋石,
墨髓核心被激活、能量短暫回升的瞬間!嗡——?。?!
趙衍手中的尋氣羅盤猛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劇烈的震顫!盤體在他手中瘋狂跳動,
幾乎要脫手飛出!中央那枚懸浮的紅色晶石,如同被點燃的炭火,驟然放射出刺目的血光!
光芒瞬間照亮了周圍幾人驚愕的臉龐!“找到了!”趙衍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
聲音因激動而嘶啞,“就在下面!極近!那墨髓的能量在劇烈波動!它在‘進食’!
”“師兄,下面似乎是……”一個年輕道士看著腳下厚厚的積雪和深不見底的裂谷縫隙,
臉色有些發(fā)白?!傲压劝岛?!”趙衍毫不猶豫,
眼中燃燒著復(fù)仇的火焰和一種近乎狂熱的使命感,“杜師臨終所言,字字血淚!
‘取墨髓者可解終南山地脈反噬’!此物乃災(zāi)禍之源,亦是關(guān)鍵之鑰!此獠竊據(jù)神器,
擾亂天機,引動地脈失衡,關(guān)中霜凍、隴右冰雹、乃至終南山雪崩異動,皆源于此!今日,
便是了結(jié)之時!結(jié)‘鎖靈陣’,隨我下去!死活不論,墨髓必須拿到!”“是!
”身后三名道士齊聲應(yīng)諾,眼中再無懼色,只有一種殉道般的決絕。
他們迅速從背后的皮囊中取出特制的、刻滿符文的漆黑鎖鏈和幾張閃爍著幽綠光澤的符篆。
鎖鏈碰撞,發(fā)出冰冷清脆的聲響,符篆無風自動,
表面流轉(zhuǎn)的綠光在昏暗的雪光下顯得詭異而危險。幾乎在同一時間,暗河上游,
一處更為隱蔽、水流相對平緩的岔口。水面無聲地破開,三個濕漉漉的身影悄然浮出。
為首者,正是粟特商人阿羅撼。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冰水,
深目高鼻的臉上帶著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他身后是兩名精悍的粟特護衛(wèi),
眼神警惕地掃視著黑暗的河道。
貼身的防水皮囊中取出一個物件——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溫潤、散發(fā)著柔和暖意的白玉匣子。
匣子表面雕刻著繁復(fù)精美的波斯星圖,星辰點位鑲嵌著微小的寶石,
在黑暗中散發(fā)著微弱的各色光芒。這正是他從不離身的“暖玉匣”。他輕輕打開匣蓋。
里面沒有珠寶,只有一小塊晶瑩剔透的冰。這冰非同尋常,它并非由普通水凝結(jié)而成,
而是取自長安城一口在霜凍中徹底凍裂的古井深處,封存著那股異常寒氣的“本源”樣本。
阿羅撼將暖玉匣的開口,謹慎地對準暗河水流的方向,似乎想收集這里的水汽進行某種對比。
就在此時!一股微弱卻奇異的能量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
從暗河下游的方向擴散開來(正是彭錦接觸雷紋石引發(fā)的波動)!
這股波動掠過暖玉匣的瞬間——異變陡生!嗡!暖玉匣猛地一震!
匣壁上雕刻的波斯星圖仿佛活了過來!那些鑲嵌的寶石驟然亮起,投射出無數(shù)道細密的光線,
在阿羅撼面前的濕冷巖壁上,清晰地勾勒出一幅巨大而完整的、緩緩旋轉(zhuǎn)的星圖投影!
更令人震驚的是,匣中那塊取自長安古井的“本源寒冰”,在這股能量波動的刺激下,
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著變化!冰晶內(nèi)部,無數(shù)細小的冰棱瘋狂生長、重組!
短短幾息之間,那塊冰的中心,
出了一個極其規(guī)整、線條清晰的圖案——一個由冰晶構(gòu)成的、標準的“手機電池充電圖標”!
圖標旁邊,甚至還有一道由更細小冰晶組成的、代表“電量”的微光柱!“安拉在上!
”饒是阿羅撼見多識廣,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眼中充滿了極度的震撼!
“共鳴……如此強烈的共鳴!長安的‘寒癥’,源頭果然與這墨髓、與這終南山地脈相連!
”他看著巖壁上那幅因墨髓能量波動而被激活的星圖投影,
又看看匣中那詭異的“充電圖標”冰晶,
他腦海中瞬間形成:墨髓(手機)——地脈異常能量——長安霜凍(具體表現(xiàn)為井水結(jié)冰)!
“走!”阿羅撼迅速合上暖玉匣,那星圖投影瞬間消失。他眼中精光四射,再無猶豫,
“能量波動在下游!那彭錦就在附近!快!務(wù)必在他落入杜衡余孽或百騎司手中之前,
找到他!他身上,有解開這場災(zāi)劫的關(guān)鍵!”兩名護衛(wèi)無聲點頭,三人如同水中的游魚,
悄無聲息地潛入水中,迅速向下游潛去。狹窄、湍急的暗河河道。
彭錦貪婪地汲取著巖壁上那塊小型雷紋石的能量,
字艱難地攀升著:0.81%…0.82%…身體的寒冷和傷口的劇痛似乎真的在緩慢消退。
生的希望重新點燃。然而,好景不長。
一陣急促的、帶著金屬摩擦聲的腳步和刻意壓低的呼喝聲,
伴隨著幾道跳躍的、燃燒著慘綠色火焰的光芒,陡然從河道上游的拐角處傳來!
那綠光照亮了濕滑的巖壁和翻涌的河水,顯得陰森可怖?!把伺礤\!交出墨髓!
”趙衍那充滿恨意和狂熱的聲音如同驚雷,在封閉的河道中炸響!
他和三名道士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野中,手中的符篆燃燒著詭異的綠焰,
黑色的符文鎖鏈如同毒蛇般垂落,鎖鏈碰撞發(fā)出冰冷的“嘩啦”聲,
在狹窄的空間里格外刺耳。彭錦的心臟瞬間沉到谷底!絕望再次攫住了他!是杜衡的人!
他們竟然這么快就找到了這里!他猛地縮回按在雷紋石上的手,能量汲取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