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空氣像被壓縮的海綿，每一口呼吸都帶著試卷油墨的味道。李樂詩和盛澤的關系在沉默中滋長，像埋在土里的種子，不見陽光，卻悄悄發(fā)了芽。
他們會在晚自習結束后，繞遠路走一段無人的小巷。盛澤會借著月光，偷偷牽住李樂詩的手，指尖觸碰的瞬間，兩人都像觸電般繃緊，卻誰也沒先松開。巷子里的路燈昏黃， 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像一個模糊的擁抱。
感澤會把自己的筆記借給李樂詩，上面用紅筆圈著重點，偶爾還畫著歪歪扭扭的小人--一個頂著亂糟糟頭發(fā)，一個垂著眼簾， 一看就知道是誰。李樂詩每次翻開，都會對著那小人愣神很久，嘴角悄悄彎起，又怕被人看見，趕緊壓下去。
他們唯一的"親密"，似乎只有這些藏在暗處的觸碰和心照不宣。直到三月的一個周末，盛澤約李樂詩去他家復習。
"我爸媽周末不在家，家里安靜。"盛澤說得坦蕩，眼里卻藏著點不易察覺的期待。
李樂詩猶豫了很久，還是點了頭。他想去看看盛澤生活的地方，那個充滿陽光和笑聲的家，到底是什么樣子。
盛澤的家在一個干凈的小區(qū)里，三室一廳， 裝修得溫馨明亮?？蛷d的墻上掛著盛澤的獎狀，還有一張全家福一一盛澤笑得露出小虎牙，被爸媽抱在中間，眉眼舒展，是被寵大的樣子。
李樂詩站在玄關，看著那張照片，忽然覺得有些局促。他的手在帆布包帶子上反復摩挲，指尖發(fā)涼。
進來吧，隨便坐。"盛澤把他拉進書房， 書桌上擺著開的習題冊，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上面，暖洋洋的。
復習到一半，盛澤忽然湊過來，指著一道題問:"這里我還是不懂，你再講一遍？"
他靠得很近，呼吸落在李樂詩的耳側，帶著淡淡的薄荷味。李樂詩的耳朵瞬間紅了，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這里要先算導數(shù)…...."
他講得認真，沒注意到盛澤的目光根本沒在習題冊上，而是落在他顫動的睫毛上。等李樂詩講完，轉頭想問"懂了嗎"，嘴唇卻不小心擦過盛澤的臉顏。
像有電流竄過，兩人都僵住了。
空氣瞬間變得粘稠，窗外的鳥鳴、風吹樹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聲。盛澤的眼睛很深，像藏著一片海，一點點湊近。李樂詩的心跳得像要炸開，卻沒有躲開，閉上眼睛的瞬間，感覺到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像羽毛拂過，帶著滾燙的溫度。
"咔噠"一聲，書房門被推開了。
盛澤的媽媽站在門口，手里提著剛買的菜， 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瞳孔收縮，滿是震驚和憤怒。
時間仿佛凝固了。
盛澤猛地站起來，下意識地把李樂詩護在身后，聲音發(fā)緊:“媽，你怎么回來了？"
李樂詩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手指蜷縮起來， 指甲深深指進掌心。他想逃，雙腿卻像灌了鉛，動彈不得。
盛澤媽媽沒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李樂詩， 那眼神像了冰，帶著審視和厭惡，看得他渾身發(fā)冷。過了很久，她才轉向盛澤，聲音冷得像臘月的風:"盛澤，你出來。"
盛澤還想說什么，被他媽嚴厲的眼神制止了。他回頭看了李樂詩一眼，眼里滿是慌亂和歉意，跟著走了出去。
書房里只剩下李樂詩一個人。陽光依舊明媚，卻照不進他心里的寒意。他能聽到客廳里傳來壓抑的爭吵聲，盛澤的辯解，還有他媽媽尖銳的呵斥，每一個字都像針，扎在他心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盛澤家的，只記得盛澤媽媽最后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骯臟的東西。他一路狂奔，直到跑回那條熟悉的小巷，才扶著墻蹲下來，劇烈地咳嗽，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知道，有什么東西，徹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