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大宅的客廳里，水晶吊燈折射出的光芒刺得顏曉晴眼睛發(fā)疼。她坐在程墨身邊，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裙角。今天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連衣裙，看起來溫柔得體，完全符合"準兒媳"的形象——這是程墨昨天特意讓助理送來的，連搭配的珍珠耳環(huán)都準備好了。
"放松點。"程墨低聲說，溫熱的手掌輕輕覆在她緊張到發(fā)涼的手指上，"只是吃個飯而已。"
顏曉晴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這哪是普通的家庭聚餐？今天是程墨向全家人宣布他們"訂婚"的日子。雖然只是假訂婚，但面對程家上下十幾口人，她還是感到一陣陣眩暈。
"墨兒，你說有重要事情宣布？"坐在主位的程志遠——程氏集團的掌舵人，程墨的父親——放下茶杯，目光在兒子和顏曉晴之間來回掃視。
程墨從容不迫地站起身，"爸，各位叔伯，我和曉晴決定訂婚了。"
茶杯摔碎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聲音來源——程昱站在那里，腳邊是粉碎的瓷器和四濺的茶水，臉色慘白如紙。
"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顏曉晴強迫自己不要移開視線。程昱眼中的震驚、憤怒和痛苦如此真實，讓她胸口發(fā)緊。這就是她想要的報復(fù)，不是嗎？那為什么心里沒有預(yù)期的快感，反而像壓了塊石頭？
"曉晴和我情投意合，已經(jīng)決定結(jié)婚。"程墨的聲音平靜而堅定，手自然地搭在顏曉晴肩上，"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餐廳陷入詭異的沉默。顏曉晴注意到坐在程志遠旁邊的美婦人——程墨的繼母周雯——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自己，而角落里，一個熟悉的身影讓她呼吸一滯：林薇。那個女人今天穿了一身白色套裝，紅唇如血，正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幕。
"這...太突然了。"程志遠皺眉，"墨兒，你和林薇不是..."
"我和林小姐早就解除了婚約。"程墨打斷父親，"只是一直沒正式對外宣布。"
林薇輕笑一聲，"程伯伯，年輕人的事我們長輩還是別插手的好。"她站起身，搖曳生姿地走到顏曉晴面前，伸出手，"顏小姐，恭喜啊。沒想到小昱的女朋友...不，前女友，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還是他親哥哥。"
林薇的話像一把涂了蜜的刀。顏曉晴剛要回應(yīng)，程墨已經(jīng)擋在她前面。
"林小姐，"他的聲音冷得像冰，"請注意你的言辭。曉晴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希望聽到任何不尊重的言論。"
林薇瞇起眼睛，紅唇微啟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程志遠打斷。
"夠了！"老人拍桌而起，"墨兒，跟我到書房來。其他人...先吃飯吧。"
程墨安撫地捏了捏顏曉晴的手，跟著父親離開了餐廳。他一走，餐廳里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親戚們竊竊私語，不時投來探究的目光。程昱站在原地沒動，眼睛死死盯著顏曉晴。
"為什么？"他聲音顫抖，"就為了報復(fù)我？"
顏曉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飾手的顫抖，"程昱，不是所有事都圍著你轉(zhuǎn)。我和你哥...是認真的。"
"放屁！"程昱猛地俯身，雙手撐在餐桌上，"你認識他才幾天？我們七年的感情就這么不值一提？"
"七年感情？"顏曉晴終于抬起頭，直視程昱通紅的雙眼，"在你給別的女人發(fā)那種信息的時候，想過我們的七年嗎？"
程昱像被擊中要害般后退一步。這時，周雯適時地插話，"好了好了，先吃飯吧。菜都要涼了。"她轉(zhuǎn)向顏曉晴，笑容和藹卻不達眼底，"顏小姐做什么工作的？"
接下來的晚餐在表面平靜實則暗流涌動中進行。顏曉晴機械地回答著各種問題，感覺像在接受一場審訊。當程墨終于回到餐廳時，她幾乎要松一口氣。
"爸同意了。"程墨簡單宣布，在顏曉晴身邊坐下，手自然地搭在她椅背上，"婚禮定在三個月后。"
程昱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然后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餐廳。
回程的車上，顏曉晴終于卸下偽裝，疲憊地靠在座椅上。"你爸真的同意了？"
程墨專注地開著車，"他更希望我和林薇聯(lián)姻，但尊重我的選擇。"頓了頓，"條件是你要搬進程家準備的婚房。"
顏曉晴瞬間坐直，"什么？我們不是說好只是假..."
"別緊張，"程墨嘴角微揚，"婚房是復(fù)式，足夠我們各自有私人空間。這只是做給我父親看的。"
顏曉晴咬住下唇。同居？即使只是做戲，這也超出了她的預(yù)期。但戲已經(jīng)開演，現(xiàn)在喊停未免太晚。
"好吧，"她妥協(xié)道，"但我們需要制定一些...規(guī)則。"
程墨輕笑出聲，"當然，未婚妻大人。"
婚房位于市中心一棟高檔公寓的頂層，寬敞明亮，裝修風格簡約現(xiàn)代。顏曉晴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燈火，一時恍惚。
"你的臥室在二樓右側(cè)，"程墨放下她的行李，"我住左側(cè)?？蛷d、廚房和書房共用，有問題嗎？"
顏曉晴搖頭，突然注意到茶幾上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和幾本設(shè)計雜志——都是她喜歡的品牌和類型。
"這些是...？"
"給你準備的。"程墨脫下西裝外套，松了松領(lǐng)帶，"我想你會需要工作。電腦已經(jīng)裝好了所有設(shè)計軟件，密碼是你生日。"
顏曉晴怔住了。程昱交往七年都記不住她對海鮮過敏，而程墨才認識幾天就知道她的生日和職業(yè)需求？
"謝謝，"她輕聲說，"不過我們還是談?wù)?規(guī)則'吧。"
程墨挑眉，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文件夾，"我已經(jīng)擬了一份，你看看還需要補充什么。"
顏曉晴翻開文件，驚訝地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份詳盡的同居協(xié)議：衛(wèi)生分工、訪客規(guī)定、隱私條款...甚至細化到冰箱食物分區(qū)。條理清晰，考慮周到，完全像一份商業(yè)合同。
"第十三條，"她念出聲，"'雙方保留隨時終止協(xié)議的權(quán)利，但需提前兩周通知'...你很專業(yè)嘛。"
"職業(yè)習慣。"程墨遞給她一支筆，"建筑設(shè)計師，總喜歡把一切規(guī)劃清楚。"
顏曉晴簽下名字，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比她和程昱交往七年簽過的任何文件都正式。諷刺的是，這份假協(xié)議比那段真感情還要規(guī)范。
簽完協(xié)議，程墨帶她參觀房子。書房里兩面墻的書架上擺滿了建筑和藝術(shù)類書籍，還有一個小型模型展示柜，里面是程墨的獲獎作品。
"這個..."顏曉晴被一個精致的建筑模型吸引，那是一座融合東西方元素的文化中心，"我在雜志上見過！去年亞洲建筑設(shè)計金獎？"
程墨眼中閃過驚喜，"你知道這個作品？"
"當然！"顏曉晴不假思索地說，"流動的屋頂線條和傳統(tǒng)榫卯結(jié)構(gòu)的結(jié)合太驚艷了，我當時還..."她突然停住，意識到自己太過興奮。
程墨卻笑了，是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讓他整個人瞬間年輕了幾歲，"看來我找了個知音未婚妻。"
那一刻，顏曉晴感到心臟漏跳了一拍。
搬進程家的第一周平靜得出奇。程墨工作很忙，常常早出晚歸，兩人交集不多。顏曉晴也回到廣告公司上班，刻意避開所有可能遇到程昱的場合。
直到周五晚上，程墨敲響她的房門。
"明晚有個商業(yè)晚宴，"他靠在門框上，已經(jīng)換好了西裝，領(lǐng)帶松松地掛在脖子上，"作為未婚妻，你需要出席。"
顏曉晴皺眉，"協(xié)議里沒說還要參加社交活動。"
"補充條款第4.2條，"程墨眼中閃著狡黠的光，"'必要的社會交往活動雙方應(yīng)配合出席'。"
顏曉晴張口想反駁，卻想起自己確實簽了字。她嘆了口氣，"需要我準備什么？"
"禮服已經(jīng)放在你衣柜里了，"程墨轉(zhuǎn)身前補充道，"七點出發(fā)。"
第二天晚上，當顏曉晴穿上那件香檳金色的禮服站在鏡前時，不得不承認程墨的眼光毒辣——裙子剪裁完美勾勒出她的曲線，又不會過于暴露，既優(yōu)雅又不會顯得刻意。
程墨在客廳等她，看到她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艷，隨即恢復(fù)平靜。"很美。"他簡單評價，伸出手臂。
晚宴在城中最豪華的酒店舉行。顏曉晴挽著程墨的手臂入場時，立刻感受到無數(shù)目光聚焦過來。她抬頭挺胸，嘴角掛著得體的微笑——職場多年，這種場合她并不陌生。
"程總！"一個中年男子迎上來，"這位就是傳說中的未婚妻？"
程墨從容地為他們介紹，"李董事長，這是我未婚妻顏曉晴，XX廣告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曉晴，這是李氏地產(chǎn)的李董事長。"
顏曉晴敏銳地注意到，程墨介紹她時總不忘提及她的職業(yè)身份，而不只是"我未婚妻"這么簡單。這種尊重讓她心頭一暖。
晚宴進行到一半，顏曉晴已經(jīng)應(yīng)付了好幾輪社交。她去洗手間補妝，卻在走廊遇到了最不想見的人——林薇。
"喲，灰姑娘變身記演得不錯嘛。"林薇靠在墻上，手里晃著香檳杯，"不過你以為穿件名牌禮服就能擠進上流社會了？"
顏曉晴深吸一口氣，"林小姐，我們并不熟，沒必要這樣針鋒相對。"
"不熟？"林薇冷笑，"你搶了我兩個男人，還說不熟？"
"我沒有搶任何人。"顏曉晴直視她的眼睛，"程昱出軌是你情我愿，程墨選擇我是他的決定。"
"程墨選擇你？"林薇像聽到什么笑話，"他不過是用你來氣程昱罷了。你知道他們兄弟倆從小競爭到什么地步嗎？程昱有的，程墨一定要搶過來，反之亦然。"
顏曉晴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林薇的話像毒蛇一樣鉆入她的耳朵。是真的嗎？程墨真的只是為了和弟弟較勁才...
"顏小姐，"林薇湊近她耳邊，香水味濃得嗆人，"像你這種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玩玩可以，但程家不會真的接受你。程墨遲早會回到我身邊。"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一個低沉的聲音插進來。程墨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走廊盡頭，大步走來，自然地摟住顏曉晴的腰，"我和曉晴是真心相愛，對吧，親愛的？"
他的手臂溫暖有力，給了顏曉晴支撐的力量。她點點頭，靠在他身側(cè)。
林薇臉色變了變，很快又恢復(fù)笑容，"程墨，你何必自欺欺人？她連基本的社交禮儀都不懂，剛才在宴會上居然和李董討論什么'平民化設(shè)計'，差點讓人家下不來臺！"
顏曉晴身體一僵。她確實和李董聊了建筑設(shè)計的大眾化趨勢，難道說錯話了？
程墨卻笑了，"李董剛才特意找我夸曉晴見解獨到，說終于遇到懂行的了。"他看向林薇，眼神銳利，"順便，李氏剛決定把新項目的廣告合約交給曉晴的公司?？磥聿皇撬欢缃唬悄悴欢畬I(yè)。"
林薇臉色瞬間煞白。
回程的車上，顏曉晴一直沉默。程墨也沒有說話，直到停車等紅燈時，他才開口："別把林薇的話放在心上。"
"她說的有道理。"顏曉晴盯著窗外，"我確實不屬于你們的世界。"
程墨突然轉(zhuǎn)向她，"你知道我為什么欣賞你嗎？"
顏曉晴搖頭。
"因為你靠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程墨的聲音罕見地帶著情緒，"林薇那種人，除了家族背景一無所有。而你，你的每一個創(chuàng)意、每一份成績都是自己打拼來的。這才值得尊重。"
顏曉晴轉(zhuǎn)頭看他，發(fā)現(xiàn)程墨的眼神無比認真。那一刻，她感到心臟在胸腔里猛烈跳動，一種陌生的溫暖從心底升起。
"謝謝。"她輕聲說。
程墨重新看向前方，嘴角微微上揚，"不客氣，未婚妻。"
回到公寓，顏曉晴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今晚程墨維護她時的樣子揮之不去。那只是演戲嗎？如果是，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真實？如果不是...
她不敢往下想。這場假訂婚本是為了報復(fù)程昱，可不知不覺中，事情似乎開始脫離她的掌控。最危險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排斥這種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