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剛亮透，葉曉就醒了。
她輕手輕腳爬下床，洗漱完畢后，對著寢室那面有些斑駁的鏡子，細細描了眉，涂了粉底，又抹了點淡淡的唇釉，連校服的領(lǐng)口和袖口都撫平了好幾遍，才背著書包出了寢室。
外面的陽光格外明媚，金燦燦地鋪滿操場，草葉上的露珠被照得發(fā)亮。
零星有幾個學生往食堂的方向走，葉曉卻徑直穿過操場，快步往教學樓趕。
剛走到教室門口的走廊，就看見楊猛靠在走廊窗邊，校服拉鏈沒拉全，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見她過來，眼睛瞬間亮了，立刻小跑過來。
“來啦？”
楊猛自然地接過葉曉肩上的書包，往自己肩上一甩，另一只手輕輕攬著她的后背往教室走。
教室里空蕩蕩的，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灑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光斑。
大多數(shù)同學還在寢室賴床，或是去食堂慢悠悠地吃早餐，教室里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葉曉剛在座位上坐定，楊猛就拿起桌角的白色塑料袋打開，里面是熱氣騰騰的豆?jié){、兩個肉包，還有一個剝好的茶葉蛋。
“剛從食堂買的，還熱乎呢。”
他一邊把早餐往她面前推，一邊絮絮叨叨
“早上必須得好好吃飯，一日之計在于晨”
葉曉盯著面前冒著熱氣的早餐，眼眶猛地一熱，視線瞬間模糊了。
初中三年，她幾乎沒在家吃過早飯，總是匆匆的搭鄰居家的車趕去學校，中午也不敢去食堂，常常是餓著肚子的，這突如其來的、帶著煙火氣的溫暖，像溫水漫過干涸的河床，讓她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
“不是吧大小姐，”
楊猛見她眼圈紅了，趕緊伸手幫她擦，
“這就感動哭啦？這才哪到哪呀，以后對你好的日子還長著呢?！?/p>
葉曉被他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抬手抹了把眼角：
“你吃了嗎？”
“早吃過了，特意給你帶的。”
楊猛坐到旁邊的空位上，支著下巴笑瞇瞇地盯著她，眼神亮得像盛了陽光，
“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p>
葉曉拿起肉包咬了一口，溫熱的肉餡在嘴里化開，帶著淡淡的蔥香。
她小口小口地吃著，楊猛就一直看著她，忽然冒出一句：
“你今天化妝啦？真好看?！?/p>
葉曉的臉一下紅了，抬眼瞪他：
“看什么呢？”
“看你啊。”
楊猛笑得更歡了，眼里的光像揉碎了的星星，
“看不夠?！?/p>
葉曉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低下頭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沒過多久，走廊里傳來了腳步聲，同學們陸陸續(xù)續(xù)走進來。
有人看到楊猛，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然的笑；幾個跟楊猛一起打過籃球的男生，遠遠地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卻沒過來打擾。
眼看上課鈴快響了，葉曉推了推楊猛的胳膊：
“快回去吧，你們班老師該點名了?！?/p>
楊猛“哦”了一聲，站起身又叮囑了句
“剩下的慢慢吃，別著急”
才拎著自己的外套往外走。
他剛走出教室，幾個女生就立刻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
“葉曉，你跟楊猛在一起啦？什么時候的事??？”
“我就說昨天晚自習看你后桌不對勁，原來是楊猛！”
“我早就聽說楊猛在追你了，果然成了！”
葉曉被問得臉頰發(fā)燙，不好意思地擺擺手：
“哎呀，別八卦了，快上課了，老師快來了?！?/p>
說著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書本，嘴角卻忍不住偷偷往上揚。
上課時葉曉根本沒心思聽講，偷偷把手機藏在課本后面，和楊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屏幕上的消息彈得飛快，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第二節(jié)課課間休息時間長，兩人約著去操場散步。
楊猛的手很自然地牽住她的，指尖帶著點溫熱的力道。
他性格開朗，朋友多得數(shù)不清，異性緣尤其好——葉曉連班里同學都沒認全的時候，他早就跟這一屆的大半學生混熟了。偶爾碰到隔壁班那幾個出了名的漂亮女生找他搭話，他也只是笑著應(yīng)付兩句，手卻始終沒松開葉曉的。
他身邊那些男男女女，知道他倆在一起后，也都敞亮地把葉曉當成朋友，見面總熱熱鬧鬧地打招呼。
楊猛的班級是出了名的“和尚班”，全班沒一個女生——畢竟沒多少女生會對汽修感興趣，這倒讓葉曉省了些莫名的擔憂。
接下來幾天楊猛每天都會早早的給葉曉帶早餐，課間葉曉就坐在一邊看楊猛打球，下了晚自習手牽手散步，寢室門口緊緊相擁，還有煲不完的電話粥，日子舒心又愜意。
職校的住校生周五放學可以回家，周日下午需要回學校報到，晚上上一節(jié)自習課。
幾乎每個周末返校前，楊猛都會帶著葉曉和一群相熟的朋友往鎮(zhèn)上的KTV鉆。
包廂門一推開，震耳的音樂就裹著煙味兒涌過來，煙霧在彩燈的光線下飄得慢悠悠的，有人搶著話筒吼情歌，有人摟著肩膀搖骰子，笑聲和跑調(diào)的唱腔攪在一起，鬧得人耳朵發(fā)漲，卻又透著股鮮活的熱乎氣。
那天楊猛一進門就把外套脫下來搭在葉曉肩上，自己往沙發(fā)中間一坐，有人遞煙過來，他擺擺手：
“不了，我對象在這兒呢?！?/p>
說著還往葉曉那邊偏了偏頭，眼神里帶著點護著什么的認真。
葉曉就乖乖坐在角落的單人沙發(fā)上，看著楊猛被朋友們起哄著要他來一首，楊猛也沒推脫，手機點了歌拿起麥克風轉(zhuǎn)頭對著葉曉說：
“謝謝你愿意給我機會能讓我和你在一起，這些天相處下來我覺得你很值得，這首我最喜歡的《頓啦愛你》送給你，我會永遠愛你。”
前奏響起，楊猛的聲音傳來，他的音色很好聽，葉曉盯著他的側(cè)臉，包間的燈光暗了下來，細碎的燈影緩慢旋轉(zhuǎn)，感覺周遭都安靜了，只聽得見那一句句歌詞
“望著天，下起的雪
漫天的雪花是那么浪漫
對你的愛就像那朵雪花
散落一地。
路燈下飄散著雪花
默默低頭等待你到來
冰冷的手捧著一杯熱茶
等你下來吻我……”
葉曉酒量不好，平常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看著大家鬧，偶爾端起酒杯抿兩口，聽著他們跑調(diào)的歌聲。
那天她聽著這首歌，破天荒的喝了好多的酒，眼里閃著淚……
葉曉喝醉了，腦袋暈乎乎的，站都站不穩(wěn)，被楊猛一把撈起來往背上馱。
他的手掌托著她的腿彎，力道穩(wěn)穩(wěn)的，
“抓好了，別摔著?！?/p>
楊猛的聲音傳來，帶著點酒后的微啞，卻格外讓人安心。
葉曉把臉埋在他寬厚的后背上，鼻尖蹭到他被汗水浸得微潮的T恤，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混著啤酒的味道。
他的背很結(jié)實，隔著布料也能感覺到溫熱的體溫，每走一步，后背輕微的震動都像在輕輕晃著她，把暈乎的醉意晃成了軟綿綿的依賴。
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爸爸騎著那輛老舊的摩托車帶她去奶奶家，她也是這樣摟著爸爸的腰，臉貼著他汗?jié)竦暮蟊?，聽著發(fā)動機突突的聲響，風聲從耳邊刮過，卻一點都不害怕。
“睡了？”
楊猛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帶著點笑意。
葉曉沒說話，只是把胳膊收得更緊了些，下巴輕輕磕在他肩上，感覺這一路的顛簸，都像被他的體溫焐成了軟綿綿的棉花糖。
到了教室門口，他才把她放下來，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fā)，輕輕拍了拍葉曉的臉讓她保持清醒
“進去吧，下自習我來接你”
葉曉笑著點了點頭摟著楊猛的脖子踮起腳親了一口，轉(zhuǎn)頭往座位走去，腳步搖搖晃晃，臉上卻帶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