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古城煙雨落盡,北城風正起
香格里拉的最后一場雨,落在松贊林寺的金頂上。
蘇晚站在寺廟門口,看雨水順著鎏金的屋檐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藏式建筑的經(jīng)幡在風里獵獵作響,混著遠處轉(zhuǎn)經(jīng)筒的嗡鳴,有種讓人靜心的魔力。她在這里待了七天,每天跟著轉(zhuǎn)經(jīng)的老人走三圈寺廟,聽喇嘛講經(jīng),看松鼠在松樹上躥跳,日子慢得像泡在酥油茶里的時光。
離開那天,司機師傅笑著說:“姑娘下次來,帶個伴兒嘛,這里的星空要兩個人看才有意思?!?/p>
蘇晚笑著擺手,沒說“一個人看也挺好”。行李箱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像在和這片高原的云告別。
回到北城時,已是十月末。秋意正濃,行道樹的葉子落了滿地,踩上去沙沙作響。她沒有回學校附近的公寓,而是在市中心租了套公寓,落地窗正對著一片銀杏林——比圖書館天臺那棵高大,金黃的葉子鋪得像條毯子。
“找工作?”中介來送合同,看到她電腦上的招聘頁面,有些驚訝,“姑娘看著不像缺錢的樣子啊?!?/p>
蘇晚正在瀏覽一家文化出版社的招聘信息,聞言笑了笑:“總不能一直玩下去?!?/p>
八百萬夠她躺平一輩子,但她忽然覺得,太閑了反而容易胡思亂想。不如找份喜歡的事做,不用為錢發(fā)愁,只圖個自在。
她投了幾家出版社和美術(shù)館,面試時穿著新買的米白色風衣,頭發(fā)隨意地挽在腦后。面試官問她“為什么放棄讀博”,她答“想換種活法”;問她“對薪資有什么要求”,她答“夠吃夠喝就行”。語氣坦然,沒有應(yīng)屆生的局促,反而有種松弛的篤定。
一周后,她收到了“知閱出版社”的錄用通知,做古籍整理編輯。
上班第一天,她踩著點走進辦公樓,電梯里遇到個穿西裝的男人,側(cè)臉有點眼熟。對方先開了口,聲音低沉:“蘇小姐?”
蘇晚愣了一下,才認出是顧晏辰——褪去沖鋒衣和相機,換上西裝的他,眉眼間多了幾分凌厲,倒真有幾分“霸總”的樣子。
“顧先生?”她有點意外,“你也在這棟樓?”
“嗯,公司在23樓?!彼戳?8層,“你在幾層?”
“12樓。”
電梯門打開,他側(cè)身讓她先出:“挺巧?!?/p>
“是挺巧?!碧K晚走出電梯,回頭笑了笑,“上班愉快?!?/p>
沒有多余的寒暄,像在海邊告別時一樣自然。
出版社的工作不算忙,每天和泛黃的古籍打交道,校對文字,核對注釋,偶爾和同事去茶水間聊幾句八卦。沒人知道她賬戶里的八百萬,只當她是家境尚可、熱愛文學的普通女孩。
她漸漸習慣了北城的節(jié)奏——早上在樓下買杯熱拿鐵,中午去附近的胡同吃碗炸醬面,晚上下班后去銀杏林散散步,看夕陽把葉子染成琥珀色。
偶爾在電梯里碰到顧晏辰,他有時在打電話,說的是她聽不懂的商業(yè)術(shù)語;有時手里拿著文件,眉頭微蹙;但看到她時,總會點頭示意,眼神里帶著點淡淡的笑意。
一次在地下車庫遇到,他剛從車里出來,手里拿著份外賣?!爸喅霭嫔绲模俊彼e了舉手里的袋子,“朋友送的點心,多了一份,不介意的話……”
“謝謝?!碧K晚接過來,是家老字號的棗泥糕,她記得顧晏辰在海邊說過“甜食里就棗泥糕不膩”。
“周末出版社有個古籍展,在美術(shù)館。”她忽然想起這事,“有空的話,可以來看看?!?/p>
“好。”他應(yīng)著,拉開車門,“走了?!?/p>
看著他的車駛出車庫,蘇晚捏著那盒棗泥糕,忽然覺得——北城的風,好像比海邊的風,多了點讓人踏實的溫度。
她沒有刻意期待什么,也沒覺得這是“緣分”的延續(xù)。就像當初在海邊說的“有緣再見”,如今見了,便坦然相處;若不見,也不會刻意尋找。
生活是自己的,日子要慢慢過。至于那些意料之外的相遇,就當是平淡日子里,偶爾飄來的一片銀杏葉——落在肩頭,便隨手拂去;若恰好喜歡,也不妨撿起來,夾在書頁里。
北城的秋天還很長,誰知道后面會有什么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