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在12樓出版社入職的第三個周五，加完班走出電梯時，撞見了顧晏辰。
他靠在23樓的電梯口抽煙，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里，領帶松垮地掛在頸間，和在海邊那個穿沖鋒衣的男人判若兩人，卻又在抬眼時，眼里閃過熟悉的漫不經(jīng)心。
“加班？”他掐滅煙，往垃圾桶里彈了彈煙灰。
“嗯，校注一本清代的詩集，有點費眼?！碧K晚揉了揉太陽穴，電梯間的冷光落在她臉上，顯得有些倦。
“上去喝杯茶？”他側(cè)身讓開路，語氣像在問“要不要一起下樓”。
蘇晚看著他身后的安全通道指示燈，紅得像海邊篝火的余燼。她沉默了兩秒，點了點頭：“好?！?/p>
23樓的辦公室已經(jīng)空了，只有總裁辦公室還亮著燈。顧晏辰推開門，里面是極簡的黑白色調(diào)，落地窗外能俯瞰半個北城的夜景，比海邊的星星更亮，卻少了幾分安寧。
他泡了壺白茶，茶湯清冽，帶著淡淡的蘭花香。“以前在云南喝過類似的?！碧K晚捧著茶杯，指尖暖烘烘的。
“朋友送的，說是古樹茶?！彼趯γ娴纳嘲l(fā)上，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露出的鎖骨線條和在海邊時一樣清晰，“北城待得慣？”
“還行，比海邊熱鬧。”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從古籍里的錯別字聊到北城新開的美術(shù)館，從云南的雨聊到辦公室的咖啡機。沒有提篝火晚會后的那個晚上，沒有說海邊七天的朝夕相處，像兩個剛認識的普通朋友，卻又在沉默的間隙里，有種無需言說的默契。
離開時，顧晏辰送她到電梯口。電梯門合上的前一秒，他忽然說：“我住的地方離你公寓不遠，下次加班晚了，可以順路送你?！?/p>
蘇晚看著他眼里的暗示，沒接話，只是笑了笑。
第二次“順路”，是一周后。蘇晚抱著剛從圖書館借來的線裝書，站在出版社門口等車，顧晏辰的車就停在路燈下。
“上車?！彼迪萝嚧?，“正好到飯點，一起吃點？”
他們沒去什么高級餐廳，就在蘇晚公寓附近的小館子，點了份水煮魚，要了兩瓶冰啤酒。辣椒的麻勁竄上來時，蘇晚吸著氣灌啤酒，顧晏辰抽了張紙巾遞過來，指尖擦過她的唇角，帶著微涼的觸感。
那天晚上，他送她到公寓樓下。蘇晚解開安全帶，正要推門，他忽然傾身過來，吻住了她。
沒有鋪墊，沒有試探，像海浪突然漫過礁石，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蘇晚閉上眼，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著啤酒的麥香，和記憶里海邊的味道重疊。她沒有推開他，手指甚至不自覺地攥緊了他的襯衫。
后來的事，順理成章得像北城的秋天總會落葉。
他跟著她上了樓，公寓里的綠蘿長得正好，月光透過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晃動的葉影。沒有多余的話，沒有曖昧的試探，只有成年人之間赤裸的吸引和坦然的接納。他的手掌滾燙，她的呼吸急促，在寂靜的夜里，只有彼此的心跳聲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
第二天早上，顧晏辰在她公寓的廚房煮了咖啡。蘇晚穿著他寬大的襯衫，靠在門框上看他，晨光落在他利落的側(cè)臉上，有種居家的溫柔。
“我公司還有會，先走了?！彼韧昕Х?，拿起外套，“你今天休息？”
“嗯，調(diào)休?！?/p>
他走到門口換鞋，沒有要聯(lián)系方式的意思，蘇晚也沒提。就像在海邊時一樣，誰都沒問“下次什么時候見”。
門關上的瞬間，公寓里又恢復了寂靜。蘇晚走到窗邊，看著他的車匯入早高峰的車流，心里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她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想起昨晚他落在床單上的袖扣，彎腰撿起來，放在玄關的玻璃罐里——里面還躺著那枚淡紫色的貝殼。
他們開始有了一種奇怪的“規(guī)律”。
有時是他加班晚了，發(fā)來條消息：“在你樓下。”有時是她看完畫展，路過23樓，給他打個電話：“有空嗎？”
沒有固定的頻率，沒有明確的身份，更沒有“愛情”“未來”這些沉重的詞。他們在她的公寓，或者他的頂層套房里見面，分享一張床，偶爾一起吃頓飯，聊幾句工作里的煩心事，或者吐槽哪家餐廳的菜不好吃。
他從不過問她的過去，她也從不打探他的生意。床笫之間的親密，像給平淡生活加的一勺糖，甜得恰到好處，卻不黏膩。
一次完事之后，顧晏辰靠在床頭抽煙，蘇晚趴在他胸口看他的喉結(jié)滾動。
“顧晏辰，”她忽然開口，“我們這樣，算什么？”
他低頭看她，眼里帶著笑意，指尖劃過她的后背：“你想算什么？”
蘇晚想了想，笑了：“什么都不算，好像也挺好?！?/p>
是啊，挺好的。不用為誰吃醋，不用為誰擔心，不用在“愛不愛”里反復拉扯。有需要時彼此慰藉，不需要時各自安好，像兩條偶爾交匯的直線，靠近時碰撞出火花，分開后也能各自延伸向遠方。
北城的銀杏葉落滿街道時，蘇晚在出版社領到了第一筆工資。她用這筆錢買了支鋼筆，不是為了給誰寫情書，只是覺得筆尖劃過紙頁的感覺，很踏實。
那天晚上，顧晏辰又來了。他脫外套時，蘇晚看到他鎖骨處有塊新的疤痕，像被什么東西劃到的。
“應酬時被碎玻璃劃的?！彼忉屃艘痪洌Z氣平淡。
蘇晚沒多問，只是從藥箱里拿出碘伏，輕輕替他消毒。他的皮膚很燙，她的指尖很涼，觸碰時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
“下周要去趟南城出差?！彼鋈徽f。
“嗯，注意安全?！?/p>
沒有“我會想你”，沒有“記得聯(lián)系我”，只有一句簡單的叮囑。
他走后，蘇晚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窗外的銀杏林。北城的風越來越冷，她卻覺得這樣的日子，有種奇異的安穩(wěn)。
不談情，不說愛，只享受此刻的歡愉和自由?；蛟S這不是世俗意義上的“好”，卻是她現(xiàn)在最想要的——沒有牽絆，沒有期待，只有隨心所欲的輕松。
至于未來會怎樣？誰知道呢。至少現(xiàn)在，她很滿意這樣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