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料店的沉默與各自的邊界
顧晏辰訂的日料店藏在胡同深處，木質門簾上繡著“月見”二字，掀開時帶著淡淡的清酒香氣。
包廂里暖黃的燈光映著榻榻米，墻上掛著幅水墨山水畫。蘇晚脫了鞋盤腿坐下，看著顧晏辰熟練地倒清酒，瓷杯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這家的刺身很新鮮，尤其是金槍魚大腹。”他推給她一小碟芥末，“你能吃辣嗎？”
“還行?！碧K晚夾了塊三文魚，蘸了點醬油，入口即化的鮮嫩里帶著海水的清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從出版社新到的古籍聊到北城最近的畫展，從顧晏辰公司新來的實習生聊到胡同口那家老面館的老板漲了價。誰都沒提昨晚的爭執(zhí)，像刻意抹去了那段不愉快的插曲。
吃到一半，顧晏辰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起身走到包廂外接電話，聲音壓得很低，隱約能聽到“合同”“違約金”之類的詞。蘇晚看著他站在廊下的背影，手指在酒杯沿劃著圈——原來再沉穩(wěn)的人，也有焦頭爛額的時候。
他回來時，眉宇間帶著點疲憊，卻還是對她笑了笑：“公司的事，有點麻煩?！?/p>
“需要幫忙嗎？”蘇晚隨口問，沒指望他真的需要。
“不用，小問題?！彼攘丝谇寰?，喉結滾動著，“倒是你，周先生的攝影展，還打算再去看嗎？”
蘇晚抬眼，撞進他看似隨意的目光里，忽然明白了——他還是在意。
“不一定，”她夾了塊鰻魚，慢悠悠地說，“看心情?！?/p>
顧晏辰?jīng)]再追問，只是給她添了點酒：“少喝點，你酒量不行。”
語氣里的關切很自然，像老朋友，又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昵。蘇晚沒拒絕，任由他把酒杯斟滿——成年人的邊界感，有時就是這樣，在“在意”和“放手”之間反復拉扯，卻又默契地不把那層紙捅破。
吃完飯，顧晏辰送她回家。車停在公寓樓下，兩人都沒說話，車廂里只有空調的微風聲。
“上去坐坐？”他先開了口，語氣里帶著點試探，卻沒了昨晚的強勢。
蘇晚看著他眼底的疲憊，忽然點了點頭：“好?！?/p>
她沒問他公司的麻煩事，他也沒提周先生?；氐焦?，蘇晚給他倒了杯溫水，自己開了罐啤酒。顧晏辰靠在沙發(fā)上，閉著眼捏眉心，看起來累極了。
蘇晚走過去，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替他按了按太陽穴。他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松下來，甚至往她這邊靠了靠。
“別想了，多大點事?！彼闹讣鈳е龅臏囟?，輕輕揉著他緊繃的眉心。
“嗯。”他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依賴。
那晚，他們沒做什么。顧晏辰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蘇晚拿了條毯子給他蓋上，自己窩在另一邊看電影。屏幕上的光影閃爍，映在他安靜的睡顏上，有種難得的柔和。
凌晨時，顧晏辰醒了?？吹教K晚蜷縮在沙發(fā)角落，呼吸均勻，他輕輕把她抱到床上，蓋好被子。然后在她床邊站了一會兒，目光落在她恬靜的臉上，眼神復雜，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蘇晚其實沒完全睡著，感覺到他的動作，卻沒睜眼。直到門關上的聲音傳來，她才緩緩睜開眼，看著天花板，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第二天上班，她在電梯里遇到顧晏辰。他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手里拿著份文件，步履匆匆。
“早?！彼麑λα诵Γ劾飵еc暖意。
“早?！?/p>
電梯到12樓，蘇晚走出去，回頭對他揮了揮手：“加油，顧總?！?/p>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也是，蘇編輯?！?/p>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蘇晚靠在墻上，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不用非要定義“是什么關系”，不用強迫自己“必須怎樣”。有需要時互相慰藉，累了時彼此依靠，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像兩棵并肩的樹，根在土里各自生長，枝葉卻在風里偶爾觸碰。
北城的秋天快結束了，銀杏葉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光禿禿的枝椏。蘇晚站在出版社的窗前，看著樓下匆匆而過的行人，手里捧著那本剛整理好的古籍。
她不知道和顧晏辰的這種“默契”能維持多久，也不知道周先生會不會再聯(lián)系她。但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現(xiàn)在過得很舒服——有喜歡的工作，有能隨時見面的“朋友”，有自由選擇的權利，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更不用為“愛情”兩個字患得患失。
至于未來會怎樣？
蘇晚笑了笑，翻過古籍的下一頁——故事還長著呢，慢慢寫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