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處,幽藍(lán)的光,照著金屬架上那具幾乎不成人形的軀體——云空,也就是那真相見證團的隊長。焦痕、深可見骨的刀口、扭曲的關(guān)節(jié)...酷刑在他身上刻滿了印記。
此刻,他眼神渙散,呼吸微弱,但那張染血的嘴,沒吐出一個求饒的字,更沒泄露一絲有用的情報。
意志,是他僅存、也是最堅硬的盔甲。
“廢物!一群廢物!”
第九席坐在王座上,臉上慣有的玩味笑容早已消失,只剩下陰鷙和煩躁。
“席上…他的意志…太強了…心靈壁壘…”
“強?”第九席眼中戾氣暴漲,“很好,那他有沒有活著的必要了!撕碎他的靈魂吧,我不需要完整的信息!用【蝕憶】!”
陰影蠕動,一個瘦高的身影無聲上前。
【蝕憶之觸】——傳說中能強行絞碎靈魂、溶解記憶的禁忌之力!代價則是目標(biāo)的靈魂將徹底崩潰!
那灰燼之手,猛地按在了隊長血肉模糊的額頭上!
“呃——啊——?。?!”
來自靈魂的尖嘯!隊長殘破的身體瘋狂抽搐,眼球上翻,瞳孔縮成針尖?;覡a如同活物,貪婪地鉆入他的顱骨。
第九席冷漠地看著,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
幾分鐘后,灰燼之手收回,似乎更凝實了幾分。沙啞的聲音響起:
“…云國…竹林…心竹…屏蔽…位置…鎖定…”
“哈哈哈哈哈!”第九席狂笑炸響,猛地站起,眼中燃燒著發(fā)現(xiàn)獵物的狂喜,“好!好得很!藏得真深啊,當(dāng)年祁夜天乘出兵各方竟然剩下了一個云國,竟然還藏了這么久。”
“竹營又是什么?他居然不知道那里的坐標(biāo),可惜了,謝玄霄你最好別讓我逮著了?!?/p>
他指尖幽光一閃,凌空刻下玄奧符文,信息瞬間跨越虛空傳遞出去。
片刻,一道旨意降臨在了他的靈魂深處:
【自行去辦?!?/p>
——蘇重天
第九席笑容猙獰到扭曲:“所有燼藍(lán)【歸序衛(wèi)】!集結(jié)!所有機關(guān)【歸序衛(wèi)】留守原地,繼續(xù)巡查。接下來,我們將會蕩平云國,這片大陸將不會再剩下任何一個國家?!?/p>
無數(shù)道身披幽暗戰(zhàn)甲的身影,從陰影、角落、穹頂之下涌出!鐵血肅殺之氣瞬間席卷廣場。他們沉默列陣,等待著第九席。
沈長清傲立高臺,俯瞰著腳下這支為他意志而動的軍團,眼中閃爍著興奮。
“出發(fā)!一天之內(nèi),讓云國,感受秩序之重!”
……
云國,高聳的城墻之上,云碩,一身樸素的君王常服,眉頭緊鎖,憑欄遠(yuǎn)眺。父王的憂慮、民眾的躁動、探索隊的渺無音訊…沉重的壓力壓在他的心頭。手中緊握的佩劍劍柄,已被汗水浸濕。
“哥!哥——!!”
一個帶著哭腔的、驚慌失措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打破了城頭的凝重。柳清瑩提著裙擺,不顧形象地狂奔上城墻。她小臉煞白,額頭布滿了細(xì)密的冷汗,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是一路跑來的。
“清瑩?怎么了?” 云碩心中一緊,連忙轉(zhuǎn)身扶住搖搖欲墜的妹妹。他從未見過妹妹如此失態(tài),她一向是云國最明媚、最受氣運眷顧的那顆明珠。
柳清瑩緊緊抓住哥哥的手臂,手指因為用力而關(guān)節(jié)發(fā)白。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清澈的眼眸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
“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好怕!從來沒有這么怕過!” 她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栗,“比…比父王母后離開我們那天…還要強烈百倍、千倍!就好像…好像天要塌了!有什么…有什么極其恐怖、極其邪惡的東西…正在以無法想象的速度…朝我們撲來!我有預(yù)感云國將會有重大危機!”
她的話語有些語無倫次,但那源自她能力【無雙靈運】的預(yù)警,卻狠狠刺入云碩的心臟!他深知【無雙靈運】的強大,十圣第六不是白來的。
那種近乎預(yù)知的、對吉兇禍福的極致感應(yīng)未出過錯,也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反應(yīng)!
云碩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妹妹還要蒼白。他猛地抬頭,再次望向遠(yuǎn)方的天際,整個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清瑩!” 云碩猛地回神,聲音因極度的緊迫而變得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聽著,現(xiàn)在立刻,馬上動身!去竹營!去找楊先生!一刻也不要耽擱!”
“哥!那你呢?!” 柳清瑩急道,淚水終于滑落。
“我是云國的王!我就先守在這里,我不會走的。王,當(dāng)與國同存亡!” 云碩的眼神在瞬間的恐懼后,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決絕。他用力推了妹妹一把,“快去!只有你安全了,只有竹營還在,云國…或許才有一線渺茫的生機!你的能力,是我們最后的希望!”
他的聲音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威嚴(yán)和訣別的悲愴。
柳清瑩看著哥哥決絕的背影,又望向那已能清晰感受到壓迫感,擔(dān)憂幾乎將她淹沒。
“哥,我會盡快趕回來,時間應(yīng)該還趕得上…你一定要活著!” 她帶著哭腔喊出最后一句,猛地一跺腳,轉(zhuǎn)身朝著王宮方向,用盡平生最快的速度,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
陳宇摸著懷里那包偷來的“仙草粉”,嘴角咧開一絲扭曲的快意,正盤算著怎么把這“厚禮”送出去。
砰!
一股蠻橫到極致的力量猛地撞來!一只鐵鉗般的大手狠狠扼住他的后頸!
“呃啊——!”
驚呼卡在喉嚨里,陳宇整個人被摜飛,臉狠狠砸進腐臭冰冷的泥地里!碎石爛葉瞬間塞滿口鼻,窒息和劇痛炸開!他徒勞掙扎,卻被那只手死死釘在原地!
咚!咚!咚!
緊接著,是狂風(fēng)驟雨般的鐵拳!每一拳都裹挾著焚天的怒火和錐心的絕望,狠狠砸落!沉悶的骨肉撞擊聲在死寂的竹林里炸響!
“陳宇——??!” 一聲凄厲如受傷兇獸的咆哮在他頭頂炸開,“你還是人?!啊?!你他媽還算是個人嗎?!”
嘶吼伴著更重、更狠的拳頭!
“那是我娘的命!你也敢偷?!” 蕭望辰的聲音因極致的痛苦和暴怒撕裂變調(diào),“你的心呢?!被狗吃了?!石頭都比你有溫度!畜生!披著人皮的豺狼?。?!”
劇痛和窒息吞噬了陳宇,視野被血污模糊。不知過了多久,瘋狂的毆打終于停歇。他像一攤爛泥癱著,連呻吟都發(fā)不出。蕭望辰胸膛劇烈起伏,布滿血絲的眼死死盯著他。他粗暴地揪住陳宇衣領(lǐng),像拖一條死狗,將他硬生生從泥濘中拽起,一路拖拽著他,將他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陳宇。
眼前,是一片肅殺的墳塋。一角,一塊簇新的墓碑在慘淡天光下,刺眼地矗立著——蕭清泉!
墓碑前,黑壓壓肅立著近兩千竹營人!拳頭緊握,指節(jié)發(fā)白,一張張鐵青的臉上是壓抑到極致的怒火和深沉的悲慟!婦人們掩面垂淚,無聲的哀傷彌漫。那群撲在冰冷墓碑前哭嚎的孩子!小小的身體因巨大的悲痛劇烈抽搐,淚水鼻涕糊滿了稚嫩的臉龐,眼睛腫得像桃子,小手徒勞地拍打著堅硬的石頭,用盡全身力氣哭喊著“蕭奶奶”,那凄厲的哭聲,直欲撕裂人心!
蕭望辰將陳宇狠狠摜在墓碑前,正對著“蕭清泉”三個冰冷的大字,正對著那群悲痛欲絕的孩子,正對著所有用冰冷、憤怒、鄙夷目光將他釘穿的人群!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蕭望辰的聲音嘶啞顫抖,“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偷走的不是藥!是我娘的命!是孩子們的念想!是我們所有人的心!現(xiàn)在被你這畜牲咬碎了??!”
陳宇癱在冰冷的土地上,鼻青臉腫,渾身欲裂。那塊墓碑像一個冰冷的審判臺,將他牢牢釘在恥辱柱上。孩子們撕心裂肺的哭嚎,狠狠扎進他的腦海。
他呆滯地看著墓碑,看著哭得仿佛天塌地陷的孩子,再看向周圍那一道道幾乎要將他生吞活剝的目光。
一個冰冷殘酷的鏈條,第一次如此清晰、沉重地砸進他自私慣了的思維:他偷藥——蕭清泉用錯了藥——她死了。
來自“荒野”的他,早已麻木如頑石。死亡不過是生存循環(huán)的句點,引不起波瀾??蛇@里,似乎完全不同!他曾被接納,被給予善意,蕭清泉甚至給過他果子…她的死,竟引來了排山倒海、直指他的痛苦和滔天怒火!
荒野的死亡是無聲消逝,這里的死亡,卻炸裂出震耳欲聾、沖他而來的痛苦回響和焚天恨意!
一種窒息般的不適在他死水般的意識深處劇烈攪動。一種從未有過的“被審判感”、“被憎恨感”的陰影,籠罩了他只為生存而存在的內(nèi)核。“罪”?這個陌生的字眼一閃而過,隨即被更深的恐慌淹沒。
他仍不完全懂“錯”在何處——荒野的邏輯,拿到利己之物便是對。他純粹被這洶涌而來、針對他的痛苦和毀滅性的“后果”嚇破了膽。
這猛烈一擊,未能讓他“回頭”,卻激起了惶恐的漣漪——朦朧意識到“偷竊”竟能引發(fā)如此恐怖的風(fēng)暴,招致如此可怕的憎恨。
他用力甩頭,試圖驅(qū)散那窒息的恐慌。身體的劇痛提醒他必須逃離。他顫抖著用手撐地,搖搖晃晃想爬起來。
“站住!禽獸不如的東西,還想走?!”一聲炸雷般的怒喝響起,一個大漢猛地踏前,堵死去路。
“蕭大娘尸骨未寒,就想溜?你的心比荒野石頭還冷!比毒蛇還毒!”
“我們瞎了眼!就不該讓李顧恩帶你進來!好心喂了狗!”一個老者痛心疾首,拐杖杵地悶響。
“還我們蕭奶奶的命!還藥來!”孩子們帶著哭腔的控訴再次爆發(fā)。
“想走?那就滾!竹營不歡迎你這沒心肝的畜生!”
“滾出去!別污了忠魂地!別臟了蕭大娘安息處!”
“趕出去!永世不得踏入竹營半步!”
千夫所指!
譴責(zé)的洪流從四面八方?jīng)坝慷鴣?!不再是蕭望辰一人的鐵拳,而是整個竹營凝聚血淚悲憤的控訴!整個營地的悲痛怒火,狠狠抽打在他那布滿裂痕的麻木外殼上!他下意識想蜷縮抵御,但那飽含恨意的聲浪讓他的靈魂都在顫栗!
他僵在原地,在純粹的語言和目光的圍剿下,第一次感到了比粉身碎骨更深的狼狽和源自靈魂的恐慌。
……
“小楊!”谷梁縱九低沉的聲音在楊昊凡身側(cè)響起,帶著凝重,“有強橫的傳送波動!看樣子是為了趕時間,直接用掉了一節(jié)【心竹】的全部力量?!?/p>
楊浩凡目光掃過人群中心那個蜷縮的、被唾棄的身影——陳宇引發(fā)的這場風(fēng)波,他并非不知情。憤怒嗎?自然。但此刻,他更明白,這種眾怒的爆發(fā),是陳宇自己種下的惡果,是竹營情緒宣泄的必然出口。他強壓下出手的沖動,選擇冷眼旁觀這場遲來的“審判”。然而,谷梁的警示讓他心頭猛地一跳!強敵?還是……
嗡!
空間一陣細(xì)微的漣漪蕩漾開來,一道清麗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谷梁縱九面前——柳清瑩!
楊浩凡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剛想開口:“公主,您……”
“楊統(tǒng)領(lǐng)!來不及敘舊了!”柳清瑩直接打斷了他。她眉宇緊鎖,清亮的眸子掃過全場壓抑悲憤的氛圍,卻無暇他顧,開門見山,如同投下一顆驚雷:“云國將有大變!就在眼前!【無雙靈運】有預(yù)感,滅頂之災(zāi)將至!”
“【無雙靈運】的預(yù)警?。?!”楊浩凡頓時認(rèn)真起來,他回頭看了谷梁縱九一眼,谷梁縱九朝他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你們先去竹閣,我通知人,立即召開議會?。?!”
……
“云國公主來了!”
“【無雙靈遠(yuǎn)】的示警?!”
“快!別管這畜生了!大事要緊!”
原本還在厲聲咒罵陳宇的竹營眾人,瞬間被消息攫??!臉上的憤怒悲慟立刻被震驚和凝重取代。他們狠狠瞪了陳宇最后一眼,啐罵聲戛然而止,人群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朝著中心最大的竹闊方向匯聚。大事和小事,他們分得清楚!
陳宇僵在原地,臉上的唾沫還未干涸。人群的突然離去,讓他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卻也留下更深的茫然。柳清瑩來了?他那些偷來的、準(zhǔn)備獻給她博取好感的“珍寶”,此刻似乎也失去了意義。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只是像一個被抽掉了魂的木偶,下意識地、踉蹌地跟隨著涌動的人流,朝著那燈火通明、氣氛陡然變得無比凝重的巨大竹閣挪去。
竹營中心最大的竹閣內(nèi)。搖曳的燈火映照著數(shù)百張肅穆而緊張的臉龐。這些都是竹營真正的核心,修為精悍。柳清瑩帶來的消息讓每個人都感到了窒息般的壓力。
楊昊凡面沉如水,迅速整合信息:“諸位!【無雙靈運】示警,云國危在旦夕!強敵隨時可能降臨!竹營,必須即刻備戰(zhàn)!此議,僅限在座知曉!戰(zhàn)力不足者,留守營中,保全自身!他們的戰(zhàn)場不是前線,是活下去!”
時間緊迫!會議高效。爭論、策略、部署在凝重的空氣中激烈碰撞,卻又被巨大的危機感強行壓縮。不到半個時辰,燈火燃盡又添,當(dāng)最終方案敲定,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即將奔赴未知戰(zhàn)場的疲憊與決絕。
沉重的竹門被推開。結(jié)束了短暫卻決定生死會議的人們魚貫而出,腳步匆匆。當(dāng)他們的目光掃過還站在門邊的陳宇時,那凝重瞬間化為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惡。
“呸!晦氣!” 一口唾沫精準(zhǔn)地落在他腳邊。
“滾遠(yuǎn)點!別礙事!” 嫌惡的斥責(zé)。
陳宇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顫,更深地縮進陰影,臉上已是麻木。
最后,柳清瑩在楊浩凡等人的陪同下走出。她眉宇間的憂色更濃,正凝神思索著后續(xù)行動。
就在這時,陳宇動了。像是被設(shè)定好的程序,他拖著傷痛的身體,踉蹌地走到柳清瑩面前幾步遠(yuǎn)。在所有人驚愕、鄙夷的目光中,他僵硬地從破舊骯臟的衣襟里,掏出了那些“寶貝”——幾件精巧的小玩意兒,幾塊成色尚可的玉石,最后,是那個沾著蕭清泉性命的“仙草粉”。
他雙手捧著這些“禮物”,聲音干澀麻木:“公…公主殿下…這…這是道歉禮…”
柳清瑩愣住了,隨即一股強烈的惡心感直沖頭頂!
“道歉禮?陳宇,你這臉皮真是比城墻還厚!” 一個冰冷刺骨的聲音,是之前磨藥的孩子中那個稍大的男孩,他紅著眼,死死盯著陳宇,“你手里的東西,哪一件是你的?那罐子里的‘仙草粉’,是我們磨給蕭奶奶的救命藥!是你這畜生偷梁換柱害死了她!你偷來的東西,都沾著血!沾著命!”
“對!他就是個賊!爛到骨子里的賊!”
“救命藥都偷的畜生!”
柳清瑩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陳宇手中捧著的“禮物”,尤其是那個小小的罐子。仙草粉…救命藥…偷來的…害死了人…沾著血和命……他不僅僅偷竊成性,毫無悔改,甚至……還鬧出了人命?!
一股前所未有的惡心和冰寒瞬間席卷了她!比當(dāng)初更為強烈!她感覺自己看到的不是物品,而是腐爛的毒瘤和冰冷的尸骸!
“哐當(dāng)——嘩啦——!”
她猛地縮手,捧著的罐子和物件瞬間全部脫手,狠狠砸在地上!罐子碎裂!
柳清瑩臉色慘白,她看著地上狼藉,再猛地看向陳宇那張依舊麻木茫然的臉。
執(zhí)迷不悟!恬不知恥!無可救藥!
他竟然用這種帶著人命、骯臟至極的東西來……追求她?!在她為家國存亡憂心如焚、分秒必爭的時刻,他還在玩弄這種下作卑劣的把戲?!
“你……你簡直……無可救藥!” 她眼中是徹骨的冰寒與決絕,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如同宣判:
“從今往后,恩斷義絕!我柳清瑩,與你陳宇,再無半分瓜葛!”
沒有絲毫猶豫,她揚起手,用盡全身力氣——
“啪——?。。 ?/p>
一記無比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陳宇臉上!力道之猛,打得他腫脹的臉頰瞬間變形,嘴角溢出血絲,整個人都晃了一下!
“滾!永遠(yuǎn)別再讓我看見你!” 柳清瑩的聲音冰冷刺骨,她看都沒再看陳宇一眼,猛地一甩衣袖,在楊浩凡等人復(fù)雜的目光中,決絕地轉(zhuǎn)身離去。
人群帶著鄙夷迅速散盡,只留下陳宇一個人,僵硬地站在原地。他呆呆地看著地上散落的東西,一同被踐踏在泥濘里,如同他此刻的人生。
他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伸出手指,觸碰到冰冷混雜著泥土的粉末。蕭大娘墓碑的冰冷、孩子們哭嚎的臉、柳清瑩那極致厭惡的眼神、那宣告“恩斷義絕”的冰冷話語、那記響亮的耳光……無數(shù)的畫面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瘋狂翻騰、撞擊!
可這一次卻并沒有讓他覺得有多難過,也許他早就想到了,不知道為什么他感受到了幾分釋懷!
……
數(shù)百名醒格者自竹營傾巢而出,領(lǐng)頭的楊浩凡臉色鐵青,不惜消耗心竹,發(fā)動了超遠(yuǎn)距離的群體傳送!空間劇烈波動,下一瞬,他們已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云國王都之外的空地上!
這瞬間打破了王都的平靜。無數(shù)道目光,混雜著恐懼、茫然,還有毫不掩飾的厭惡,從各處投射而來。
“沒時間理會這些!”楊浩凡低喝,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所有人,散開!檢查所有外圍【心竹】節(jié)點!快!”
援兵如離弦之箭,化作道道殘影撲向城墻周圍。一個時辰后,一圈檢查下來,所有人臉上都寫滿了困惑。
“楊老,東側(cè)節(jié)點完好,能量穩(wěn)定!”
“西側(cè)無異常!”
“南、北亦然!一切……正常得詭異!”
楊浩凡眉頭緊鎖,心中的不安非但沒有消散,迅速擴散、加深。這死寂般的“正?!保∏∈亲畈幌榈恼髡?!
“不對勁!所有人,向我靠攏!快!”楊浩凡厲聲咆哮,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讓他寒毛倒豎。
數(shù)百援兵聞令,立刻舍棄了探查點,飛速向楊浩凡所在的核心區(qū)域聚攏。他們臉上同樣帶著凝重。
然而,變故來得比任何人預(yù)想的都要快!從他們傳送抵達(dá),到此刻聚攏,不過短短兩個時辰!
就在隊伍即將匯合的瞬間——
楊浩凡只覺得手中緊握的那【心竹】驟然一涼!那是斷絕生機的冰冷!一瞬間,與它緊密相連的、遍布云國的所有【心竹】網(wǎng)絡(luò)……全部消失了!
那這豈不是說明……
“不好——?。?!”楊浩凡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駭,他迅速看向民眾。
果然?。?!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視野所及,城墻上下、街道兩旁、房屋內(nèi)外……所有剛剛還在用復(fù)雜眼神看著他們的云國百姓——無論男女老幼,無論驚恐還是厭惡——動作驟然定格!眼中的神采如同被吹熄的蠟燭,瞬間化為一片死寂的虛無!
十幾萬具失去靈魂的軀殼,成片成片地、無聲無息地?fù)涞乖诘?!生機瞬間斷絕!繁華的王都,在萬分之一秒內(nèi),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無聲的停尸場!
“啊——!”柳清瑩凄厲的聲音傳來,充滿了恐懼。
楊浩凡猛地回頭,望向云國外圍——就在剛才,那里還環(huán)繞著郁郁蔥蔥、散發(fā)著守護熒光的【心竹】屏障。而此刻,目之所及,空空蕩蕩! 所有的【心竹】,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徹底消失無蹤!只留下光禿禿的地面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們的力量……!”一個年輕的火系醒格者驚恐地發(fā)現(xiàn),指尖連一絲火星都擦不出來。
“格……被鎖死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數(shù)百名援兵與云國戰(zhàn)士中瞬間蔓延!
“禁格……是【禁格】!”楊浩凡目眥欲裂,瞬間明白了這絕望的根源,一個名字刺入他的腦海,“是他!第九席?。?!”
轟——?。?!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嘶吼,滅世的樂章驟然奏響!
天空被撕裂!無數(shù)道毀滅性的光束、燃燒的火球、刺骨的冰錐、扭曲的風(fēng)刃、致命的毒霧、腐蝕的酸液、無形的精神沖擊……,從四面八方、天空地底,毫無死角地朝著剛剛失去能力、陷入巨大恐慌的醒格者隊伍傾瀉而下!
覆蓋性的飽和打擊!這就是要將這支云國最后的抵抗力量,連同這片土地,一同從世間抹除!
“敵襲——?。。 辈恢钦l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轟隆隆隆——?。?!
毀滅的能量洪流瞬間吞噬了外圍的醒格者!失去能力的庇護,強悍的肉身在絕對的能量轟擊下,脆弱得如同紙糊!僅僅第一輪攻擊,就有近百名醒格者連反應(yīng)都來不及,便化作了飛灰。
“結(jié)陣!肉身結(jié)陣?。 睏詈品材勘{欲裂,爆發(fā)出雷霆怒吼,聲音壓過爆炸。他擋在柳清瑩身前,雙臂交叉護住頭臉,硬生生用身體扛住了一道擦身而過的能量沖擊,氣血翻騰,嘴角溢出鮮血。
殘存的醒格者們在死亡的刺激下,爆發(fā)出驚人的戰(zhàn)斗本能!他們選擇了依靠肉身!
“殺——?。?!”震天的怒吼蓋過了爆炸!絕境點燃了最后的瘋狂!
殘存的戰(zhàn)士,不退反進!他們揮舞著沉重的武器,或赤手空拳,以遠(yuǎn)超常人的力量和速度,悍不畏死地?fù)湎驈臒焿m中如黑色潮水般涌出的【歸序衛(wèi)】!
戰(zhàn)斗瞬間進入最原始、最慘烈的白刃相接!
當(dāng)啷!噗嗤!
一名持巨斧的醒格者怒吼著,斧刃狠狠劈在【歸序衛(wèi)】漆黑的肩甲上,濺起刺目的火花!那歸序衛(wèi)只是微微一晃,反手一道幽暗的能量刃刺向醒格者腹部!那醒格者竟不閃避,用肌肉死死夾住能量刃,另一只手掄圓了斧柄,砸碎了對方的頭顱!
“保護公主?。?!”幾名戰(zhàn)士組成血肉防線,用身體和殘破的武器硬生生擋住了一波能量齊射!能量在他們身上炸開,血肉橫飛,卻為身后的同伴爭取了一瞬!
“跟我沖!撕開一個口子!”又一名戰(zhàn)士憑借極致的速度和柔韌,險之又險地避開數(shù)道攻擊,護送柳清瑩離開
戰(zhàn)斗慘烈得無法形容!戰(zhàn)士們用血肉之軀硬撼能量武器和詭異能力,每一次反擊都伴隨著巨大的犧牲。他們用生命拖住敵人,鮮血染紅了每一寸焦土!
悲壯!
然而,杯水車薪!
【歸序衛(wèi)】的數(shù)量太多了!殘存的防線在迅速崩潰,包圍圈在急速縮小。
楊浩凡渾身浴血,有敵人的,更多是自己的。他掩護著護送柳清瑩的戰(zhàn)士在尸山血海中艱難移動。
哪里還有什么反抗?哪里還有什么希望?
數(shù)百名竹營精銳,十不存一!加上云國士兵,殘存的數(shù)百名戰(zhàn)士,在歸序衛(wèi)的圍殺下一個個倒下。而云國十幾萬民眾,早已化為冰冷的尸骸!
這已不是戰(zhàn)斗。
這是單方面的、徹底的、令人窒息的——
屠殺!
滅絕的序章已然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