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片壓抑的啜泣聲和廉價香燭的刺鼻氣味里醒過來的。
眼皮沉得像灌了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一種鈍刀子割肉似的悶痛。意識像沉在冰冷渾濁的水底,費了老鼻子勁兒才掙扎著浮上來一點。耳邊的哭聲忽遠忽近,嗡嗡作響,吵得人腦仁疼。空氣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香燭紙錢味兒,還有一種……一種形容不上來的、屬于“結(jié)束”的冰涼氣息。
這什么鬼地方?我最后的記憶還停留在熬夜肝論文肝到心臟狂跳眼前發(fā)黑的瞬間。
我猛地吸了口氣,試圖坐起來,腦袋卻“咚”一聲撞在頭頂一塊堅硬的木板上,眼前金星亂冒。這一撞,倒把混沌的腦子撞清醒了幾分。我僵硬地轉(zhuǎn)動眼珠,視線艱難地聚焦——入目是狹窄的空間,四壁是深沉的、帶著木紋的暗色,上面似乎還雕刻著什么繁復(fù)的花紋,離我的臉只有不到一尺的距離。身下鋪著滑溜溜的絲綢料子,硌得慌。
棺材?!
我他媽在一個棺材里?!
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混合物,兜頭澆了下來,瞬間激得我四肢百骸都透出寒氣,殘存的睡意跑得一干二凈。心臟在胸腔里擂鼓一樣瘋狂地撞擊著肋骨,幾乎要破膛而出。我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手腳卻像被凍住了一樣僵硬麻木,只有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嗚…晚晚…我可憐的晚晚啊…” 一個女人哀戚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地鉆進耳朵,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絕望,“你怎么就這么走了…讓媽媽怎么活啊…”
晚晚?蘇晚?
一個名字像閃電般劈進腦海,伴隨著海嘯般洶涌而來的、完全不屬于我的記憶碎片——
【《豪門危情:偏執(zhí)總裁的替身嬌妻》?惡毒女配?蘇晚?】
【暗戀男主顧承聿,卑微得像條狗。】
【被女主林薇和她的跟班們當成出氣筒,肆意欺凌羞辱?!?/p>
【昨天放學(xué),教學(xué)樓天臺…被強行灌下混著玻璃渣的冰水…推搡…失足…墜樓…】
記憶定格在身體急速下墜時,灌滿耳朵的、尖銳到失真的風聲,還有地面上急速放大的、冰冷堅硬的水泥地紋理。
窒息般的疼痛瞬間攫住了我的喉嚨。原主蘇晚,那個怯懦、沉默、在書里只活了三章的炮灰女配,死了。而我,一個二十一世紀卷到猝死的苦逼大學(xué)生,穿進了她的身體里,在她自己的葬禮上詐尸還魂!
就在我腦子亂成一鍋滾燙的粥,恐懼和荒謬感交織著要把我淹沒時,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機械音,突兀地直接在我腦海深處響了起來:
【滴——檢測到合格靈魂載體——‘咸魚躺贏系統(tǒng)’綁定中——綁定成功!】
系統(tǒng)?!穿書還帶系統(tǒng)?這難道是…我的金手指?!
狂喜還沒來得及沖上腦門,那冰冷的機械音繼續(xù)播報:
【新手任務(wù)發(fā)布:原地躺平,保持安靜,完成葬禮流程。任務(wù)獎勵:躺平基金100萬元(人民幣)。】
一百萬?!只要躺尸裝死就有錢拿?!
巨大的餡餅砸得我有點懵,但求生的本能和對金錢的渴望瞬間壓倒了恐懼。躺平?裝死?這活兒我熟??!上輩子卷生卷死為了啥?不就是想早點躺平嗎?沒想到夢想實現(xiàn)得如此猝不及防!
行!我躺!我這就躺得筆直!別說裝死,裝木乃伊都行!
我立刻屏住呼吸,努力放松身體,把自己想象成一塊棺材板里的合格背景板。外面那些哭聲、念經(jīng)聲、香燭味兒,都成了背景音。我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腦海里那個系統(tǒng)提示音上,等著它宣布任務(wù)完成,然后一百萬到賬。
一秒,兩秒,三秒…
棺材外,蘇母的哭聲似乎小了點,變成了壓抑的哽咽。旁邊好像有人在低聲勸慰??諝饫锏南銧T味熏得我鼻子發(fā)癢,但我死死忍著,連眼睫毛都不敢動一下。
【滴——警告!警告!系統(tǒng)核心代碼發(fā)生未知錯誤…錯誤代碼:404…滋滋…能量回路紊亂…滋滋…】
冰冷的機械音突然變得尖銳刺耳,伴隨著一陣陣電流紊亂的雜音,像老舊的收音機卡了帶。
???
我心頭猛地一跳,一股極其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攫住了我。這什么情況?剛綁定的系統(tǒng),還沒捂熱乎,就要炸了?
【核心指令覆蓋…覆蓋失敗…備用協(xié)議啟動…啟動失敗…滋滋…最高權(quán)限強制接管…】
那刺耳的噪音折磨著我的神經(jīng),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罵娘的時候,一切雜音戛然而止。
腦海深處陷入一片死寂。
緊接著,一個與之前冰冷刻板截然不同的、帶著點慵懶電子煙嗓感覺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語調(diào)甚至有點欠扁:
【嘖,咸魚躺平計劃…嗝屁了?!?/p>
【小可憐,算你運氣爆棚。故障補償協(xié)議生效?!?【無限額‘黑曜石’權(quán)限卡(臨時版)已發(fā)放至您意識空間。】 【本故障補償最終解釋權(quán)歸…呃…歸系統(tǒng)紊亂中心所有。祝你…花錢愉快?】 【能量耗盡…系統(tǒng)下線…滋滋…】
那欠扁的電子煙嗓徹底消失,留下死一般的寂靜。
我:“……”
巨大的信息量像一記悶棍,把我砸得眼冒金星。
咸魚系統(tǒng)…沒了? 躺平的一百萬…飛了? 換來的…是一張…無限額黑卡?! 還他媽是臨時版?!
這故障補償…未免也太…太硬核了吧?!
還沒等我從這驚天大逆轉(zhuǎn)中徹底消化過來,身體深處殘留的、屬于原主蘇晚的強烈本能和恐懼,如同潛伏的火山,轟然爆發(fā)!
那是一種刻在骨髓里的、對黑暗、對窒息、對狹小空間的極端恐懼!是原主蘇晚臨死前被鎖在冰冷器材室、被推下高樓時吞噬一切的絕望!
“不——?。?!”
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完全不受控制地從我喉嚨里沖破而出,帶著瀕死野獸般的絕望和瘋狂,瞬間撕裂了靈堂里壓抑悲戚的氛圍!
我用盡全身殘存的所有力氣,雙手猛地向上推去!
“哐當——?。?!”
沉重的實木棺材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內(nèi)部猛地掀開,斜斜地滑落下去,重重砸在靈堂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香燭傾倒,紙錢紛飛!
靈堂里死一般的寂靜。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穿著黑衣服的親戚們,哭得眼睛紅腫的蘇母,穿著道袍正在念經(jīng)的道士…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臉上的悲傷、麻木、疲倦瞬間被一種極致的驚駭和茫然取代。他們?nèi)缤P的機器人,僵硬地、一寸寸地扭過頭,目光齊刷刷地盯在棺材里坐起來的那個身影上。
我——蘇晚,穿著那身可笑的、皺巴巴的廉價壽衣,頭發(fā)亂糟糟地貼在汗?jié)竦念~頭上,臉色慘白得像剛從福爾馬林里撈出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著帶著香燭味的空氣。一雙眼睛因為驚恐和用力而瞪得溜圓,里面布滿了血絲,茫然又兇狠地掃視著眼前這荒誕至極的場景。
“鬼…鬼啊?。?!” 一個尖銳的女聲率先劃破了死寂,是蘇家某個遠房表嬸,她驚恐地指著棺材,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整個人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詐…詐尸了?!” 拿著嗩吶的樂手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手里的嗩吶滾出去老遠。
“晚晚?!我的女兒?!是你嗎晚晚?!” 蘇母猛地撲了過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臉上交織著狂喜和難以置信的恐懼,伸出手想要觸碰我,又在半空停住,仿佛怕碰碎了一個幻影。
整個靈堂徹底炸了鍋!驚恐的尖叫、混亂的推搡、椅子翻倒的聲音、東西摔碎的脆響…交織成一曲荒誕的死亡交響樂。
我坐在冰冷的棺材里,壽衣粗糙的布料摩擦著皮膚,帶來一種奇異的真實感。靈堂里炸了鍋的尖叫、推搡、哭喊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嗡嗡作響,模糊不清。只有腦海里那張靜靜懸浮的、通體漆黑如墨、邊緣流淌著幽藍色數(shù)據(jù)流的卡片,散發(fā)著冰冷而強大的存在感。
無限額…黑曜石權(quán)限卡…臨時版…
這幾個詞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意識深處。心臟還在胸腔里狂跳,殘留的恐懼和窒息感尚未完全消退,但另一種更洶涌、更灼熱的情緒,正如同滾燙的巖漿,從冰冷的絕望廢墟下破土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是力量感。
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蠻橫的掌控感。
上輩子卷到猝死,這輩子開局躺棺材?去他媽的!
既然咸魚躺平這條路被系統(tǒng)故障給炸了,老天(或者說那個不靠譜的紊亂中心)硬塞給我一張無限黑卡…
那我還裝什么孫子?!
原主蘇晚受的那些窩囊氣,那些被踩進泥里的屈辱,那些被強行灌下的玻璃渣混著冰水的刺骨寒意…還有昨天教學(xué)樓頂那最后一聲絕望的尖叫…
一股尖銳的恨意混雜著強烈的興奮,猛地沖上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