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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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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出沈氏大廈冰冷的空氣閘門,外面冰冷的雨點劈頭蓋臉砸下,我站在喧囂的路邊一時有些茫然的滯澀感。剛才在總裁室里那股孤勇勁兒被冷風(fēng)一吹,只剩下精疲力盡,胃里還在不依不饒地翻攪著。

我深吸了一口混著尾氣和雨水的渾濁空氣,掏出手機想叫車。指尖冰涼濕滑,按了幾次屏幕都沒反應(yīng),不知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模糊了視線。就在這時,一輛火紅的跑車囂張地刺啦一聲橫在我面前,輪胎摩擦濕漉漉的地面發(fā)出短促尖叫。

車窗降下,露出楊蕊那張畫著精致濃妝此刻卻寫滿驚惶的臉:

“晚晚?!你搞什么鬼?!我剛刷手機看到沈氏內(nèi)部群都炸了!說你把合同撕了拍了總裁桌子直接走人?!沈硯舟你也敢……不對不對,到底怎么回事啊姐妹?!”她語速快得像上了發(fā)條,眼神像雷達掃射我全身,“沒事吧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我拉開車門坐進副駕,暖氣撲面而來,身體卻止不住的發(fā)冷。濕透的外套黏在身上很難受。我沒說話,把手機屏幕上還沒退干凈的后臺通知給楊蕊看了一眼——沈硯舟助理緊急發(fā)來的未接來電提示,短短幾分鐘,十幾個未接,像催命符。

楊蕊倒抽一口涼氣,油門都忘了踩:

“靠!真炸了?!沈硯舟那種級別的大佬,你撂他挑子?晚晚你被魂穿了?到底為的什么?有人潛規(guī)則你了?”

潛規(guī)則?想到在辦公室里那個冰冷的凝視,比潛規(guī)則惡劣一百倍。我喉嚨發(fā)緊,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每個字都像帶著冰碴往外蹦:

“沒什么……蕊姐,就是突然發(fā)現(xiàn),” 我停頓了一下,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模糊霓虹,“我林晚原來長的是一張限量版高仿臉?!?/p>

楊蕊愣了幾秒,腦子轉(zhuǎn)得飛快:“替身梗?沈硯舟讓你當他前女友替身了?”她猛地一拍方向盤,“我靠!我就說!那張合同給的價錢就不是正常商業(yè)片的價!他大爺?shù)?!這些臭男人有錢了不起啊!把你當什么了?召之即來的平替娃娃?”

跑車在擁堵的車流里左沖右突,楊蕊的怒火顯然比雨刮器更猛烈,一路罵罵咧咧,從祖宗八代問候到資本家險惡用心。她憤怒的聲浪像一層虛假的屏障,試圖把我包裹起來,抵御外面真實世界的冰冷審視。

但屏障很快就被戳破了。剛到家樓下,我的手機就瘋了。不是電話——那些暫時停了——是各大社交平臺、私信、評論區(qū),仿佛被投入了沸油。

起因是一個ID叫“圈內(nèi)小雷達”的娛樂賬號,在沈硯舟助理瘋狂聯(lián)系我的幾分鐘空檔里,竟然挖到了驚天猛料!直接甩出了一組偷拍照(后來才知道是沈氏內(nèi)部監(jiān)控截圖被打碼處理后的模糊影像):一張是我在總裁室門口臉色難看地快速刪相機照片;另一張背景在室內(nèi),模糊但能看到我拿著筆在合同上動作很大地劃著什么;最后一張是我背影決絕地走向電梯口,沈硯舟在辦公室門里一個模糊的側(cè)影,看不到表情,但氛圍凝重得像兇案現(xiàn)場。

配文更絕:#獨家!攝影師林晚怒撕沈氏總裁沈硯舟億級合同!# 疑因替身身份爆發(fā)沖突?冷面總裁情陷白月光,替身清醒斷舍離!

“替身”、“白月光”、“天價”、“撕合同”、“攝影師硬剛資本大佬”……每一個關(guān)鍵詞都精準戳爆了吃瓜群眾的多巴胺興奮點。熱搜像坐上了火箭,#林晚撕合同##沈硯舟白月光#的詞條熱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飆,后面跟著一個刺眼的爆字。

輿論發(fā)酵的方向完全是災(zāi)難性。我被精準地釘在了恥辱柱上。

我的評論區(qū)瞬間癱瘓:

【嘖,我說呢,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攝影師能接到這種項目,原來賣的是臉??!】

【攝影師?分明是職業(yè)替身吧?笑死,價沒談攏?】

【有金主捧就傲了?合同都敢撕?活該被全網(wǎng)嘲!】

【長得像大佬白月光?這波資源咖操作666!】

【心疼那個正主小姐姐,死了/走了還要被替身惡心……】

偶爾有零星的為我說話的聲音:【萬一就是甲方太狗呢?攝影師也有職業(yè)尊嚴的好吧?】被洶涌的惡意踩得瞬間看不見。

全網(wǎng)都在扒我所謂的“心機上位史”,扒我大學(xué)期間做過的每一個助理工作,仿佛要從中佐證我靠臉上位的蛛絲馬跡。楊蕊暴跳如雷,瘋狂聯(lián)系她認識的媒體試圖發(fā)聲控評,但收效甚微。在絕對的信息差和先入為主的輿論風(fēng)暴面前,我們那點微弱的真實聲音,就像大海里濺起的一點小水花,瞬間就被吞沒。

工作室的電話被打爆了,郵箱也被各種獵奇的合作邀約和辱罵塞滿。先前談得七七八八的項目紛紛沒了下文。合伙人憂心忡忡地暗示我先休息一陣子。所有的一切都在明示:林晚這個名字,在圈子里臭了。

家里也并不清凈。門鈴響個不停,有不知哪家八卦小報的記者蹲守,甚至有幾個舉著手機直播的、蹭熱度的陌生面孔對著我家門拍。

楊蕊帶著她彪悍的助理,用了點非正常手段才把這群人暫時轟走,警告他們再來就報警。但這只是暫時的。她知道我這里不能再待了。

“晚晚,走!”楊蕊扯著我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和筆記本電腦,塞進一個雙肩包,“跟我去鄰市我那套小公寓!離這些瘋狗遠點!讓這熱度先散一散!等老娘找到證據(jù)弄死這些造謠的!”

被楊蕊塞進車里的時候,我看著車窗外熟悉的街景飛快后退,那些刺眼的路牌、廣告牌,恍惚都變成了扭曲的網(wǎng)絡(luò)言論。世界像被打上了一層惡意濾鏡。身體里空蕩蕩的,那點屈辱和憤怒,在巨大的聲浪中被擠壓得扁平模糊,只剩下一種深刻的無力感和疲憊。

沈硯舟。那個名字劃過腦海。此刻他在做什么?在沈氏頂層那個冰冷的宮殿里,看著這因為他而刮起的風(fēng)暴?滿意地看著我這個“不懂事”的“替代品”被徹底碾碎,寸步難行?

楊蕊的車開的飛快,車廂里只有雨刮器規(guī)律刮動的聲音和引擎的嘶吼。她繃著臉,緊握方向盤,目光盯著前方無盡的雨夜。憤怒沒有消減,但更多了一層護犢子的狠厲。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雙肩包的帶子。離開。是楊蕊替我選的路,也是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選擇。逃離風(fēng)暴的中心,把那個名字、那張照片、那場荒誕的替身交易,全都狠狠甩在身后的泥濘里。

鏡頭前我曾經(jīng)追尋的那種真實感,此刻諷刺至極。而我需要去尋找的,是剝離了所有濾鏡后,屬于林晚自己的那個影子。


更新時間:2025-08-15 21: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