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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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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朔風(fēng)卷著殘雪,在李家村低矮的屋頂上呼嘯盤旋,發(fā)出凄厲的嗚咽。小屋內(nèi),油燈早已熄滅,只有灶膛深處未燃盡的柴火,透出一點微弱、暗紅的余燼光芒,勉強勾勒出物體的輪廓。

沈大山躺在炕上,呼吸粗重而均勻,陷入深沉的昏睡。沈安然蜷縮在他身側(cè),小小的身體緊貼著伯伯溫暖的身軀,小手還下意識地攥著他一片衣角,仿佛那是抵御寒夜與恐懼的最后屏障。外間,周郎中、李婆婆和老錢頭擠在臨時搭的地鋪上,連日來的緊張勞作讓他們疲憊不堪,鼾聲輕微。

屋外,萬籟俱寂,只有風(fēng)聲。村口那棵落光了葉子的老槐樹,枝椏在風(fēng)中狂舞,投下猙獰變幻的影子。

一道比夜色更濃、更沉寂的黑影,如同貼著地面滑行的毒蛇,悄無聲息地游弋至小屋后墻根。黑影的動作沒有一絲煙火氣,完美地融入了風(fēng)聲與陰影的律動。他停在沈安然精心搭建、被雜物遮掩的“暖床”所在的后墻位置。

冰冷的指尖,在粗糙的土坯墻面上極輕微地拂過。沒有試探,沒有猶豫。指尖凝聚起一絲陰寒刺骨的內(nèi)勁,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無聲無息地刺入土坯的縫隙。內(nèi)勁陰柔地滲透、侵蝕著泥土間的粘合力。片刻后,一塊巴掌大小、邊緣極其不規(guī)則的土坯,如同被無形的手完整地“吸”了出來,沒有發(fā)出任何碎裂聲!一個僅容孩童鉆過的洞口,赫然出現(xiàn)!

寒風(fēng)裹挾著細碎的雪沫,瞬間從洞口灌入,吹散了角落的暖意。那濃郁的、令人沉醉的甜香,也順著洞口飄散出去。

黑影眼中寒芒一閃,身形如同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悄無聲息地從那狹小的洞口滑入屋內(nèi)!落地如同羽毛,沒有激起一絲塵埃。

冰冷的視線瞬間鎖定炕尾雜物堆下的目標(biāo)。那被破麻袋片覆蓋著的“暖床”,在他眼中如同散發(fā)著致命誘惑的寶藏!他不再有絲毫的耐心去破解失敗的仿制之謎,他要直接奪走這“點石成金”的核心!

就在黑影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破麻袋片的剎那——

“唔…!” 炕上,沉睡的沈大山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惡意的冰冷氣息驚擾,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沉悶壓抑的低吼。他無意識地翻了個身,沉重的身軀壓得土炕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這細微的動靜,在寂靜的夜里,在高度警覺的黑影耳中,卻如同驚雷!

黑影的動作猛地一滯!如同捕獵中被驚動的毒蛇,瞬間進入了極致的戒備狀態(tài)!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鋼針,倏地射向炕上翻動的身影!殺意如同實質(zhì)的寒流,瞬間彌漫了整個小屋!

沈安然被伯伯的低吼和驟然降臨的冰冷驚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沒看清什么,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極致的恐懼感如同冰水兜頭澆下,讓她瞬間窒息!她看到了!就在炕尾的雜物堆旁,一個模糊的、比黑暗更黑的影子!那影子正伸著手,抓向她的“暖床”!

“啊——!” 極致的恐懼沖破了喉嚨的束縛,沈安然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形的尖叫!這尖叫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撕裂布帛的利刃!

“誰?!” 外間的周郎中第一個被驚醒,厲聲喝問,同時猛地坐起!

李婆婆和老錢頭也被尖叫驚醒,驚恐地坐起身。

黑影眼中的殺意瞬間暴漲!行跡暴露!再無顧忌!他不再理會那近在咫尺的“暖床”,身形如同鬼魅般暴起!目標(biāo)直指——尖叫的源頭!那只礙事的小耗子!冰冷的手指屈成爪狀,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狠辣無比地抓向炕上沈安然細嫩的脖頸!速度之快,只在黑暗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這一爪,蘊含了“鬼影”必殺的決心和陰毒的內(nèi)勁!別說一個五歲孩童,便是尋常壯漢,被抓實了也必定喉骨碎裂,當(dāng)場斃命!

“安然——?。?!” 周郎中目眥欲裂,嘶吼著撲過去,但距離太遠,根本來不及!

李婆婆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尖叫!

老錢頭抄起手邊的燒火棍,卻連黑影的衣角都碰不到!

死亡的陰影,冰冷徹骨,瞬間將沈安然徹底籠罩!她小小的身體僵硬如石,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映出那索命的鬼爪!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沈安然即將香消玉殞的瞬間——

“吼——?。?!”

一聲完全不似人類、如同洪荒兇獸掙脫枷鎖般的恐怖咆哮,猛地從沈大山胸腔深處炸響!這咆哮充滿了暴戾、憤怒、以及一種源自血脈最深處、欲要撕碎一切的毀滅意志!

原本昏睡不醒的沈大山,在女兒生命受到致命威脅的刺激下,那沉睡的、被“金珠子”甘甜暫時安撫禁錮的恐怖力量,如同沉寂億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fā)!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拉長!

沈大山那雙緊閉的眼眸,在咆哮聲中猛地睜開!瞳孔深處,不再是平日的渾濁茫然,而是燃燒著駭人的、如同熔融赤金般的瘋狂光芒!他那只受傷未愈的右手,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裹挾著一股肉眼可見的、扭曲空氣的沛然巨力,如同攻城重錘般,后發(fā)先至,悍然迎向“鬼影”抓向沈安然的毒爪!

沒有招式!沒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傾瀉!

轟——!??!

拳爪相交!

沒有金鐵交鳴的脆響,只有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停跳的、如同重錘砸在濕透牛皮上的恐怖悶響!

“咔嚓!”

一聲細微卻清晰的骨裂聲隨之響起!

“呃啊——!” “鬼影”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充滿痛苦和難以置信的短促悶哼!

他感覺自己抓到的不是一只血肉之軀的手掌,而是一塊燒紅的、堅不可摧的烙鐵!一股難以想象的、如同山洪暴發(fā)般的蠻橫巨力,沿著手臂瘋狂涌入!陰毒的內(nèi)勁如同冰雪遇到熔巖,瞬間被蒸發(fā)、沖垮!指骨劇痛欲裂!整條手臂如同被萬鈞巨錘砸中,瞬間麻木,失去了知覺!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頭!

更讓他驚駭欲絕的是,碰撞的瞬間,他清晰地看到沈大山那只赤金色的瞳孔,以及對方手臂皮膚下,驟然亮起的、如同燒紅烙鐵般的、一閃而逝的暗紅色詭異紋路!

鐵骨!真正的鐵骨!而且…覺醒了?!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如同冰錐刺入脊椎!“鬼影”不愧是頂尖殺手,當(dāng)機立斷!借著那股沛然莫御的反震巨力,他強忍手臂碎裂般的劇痛和翻涌的氣血,身體如同失去重量的柳絮,以一種極其詭異扭曲的姿態(tài)向后急退!同時,僅存的左手猛地一揮!

嗤嗤嗤!

三道烏光如同毒蛇吐信,無聲無息卻又快如閃電,成品字形射向炕上的沈大山和沈安然!歹毒無比!

沈大山剛剛爆發(fā)一擊,身體正處于力量宣泄后的短暫僵直,那三道烏光已至面門!

“伯伯小心!” 沈安然尖叫!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沈大山眼中熔金般的瘋狂光芒猛地一凝!他幾乎是本能地、用那只剛剛爆發(fā)完、還殘留著恐怖力量的右手,猛地向身前一攬,將尖叫的沈安然整個護在自己寬厚的胸膛和臂彎之下!同時側(cè)頭,用肩膀迎向射來的烏光!

噗!噗!噗!

三聲利器入肉的悶響!

沈大山身體劇震,肩膀和上臂瞬間綻開三朵血花!烏光深深嵌入血肉!劇痛和毒素的麻痹感瞬間傳來!

然而,這以身體為盾的舉動,卻為外間的周郎中三人爭取到了寶貴的瞬間!

“賊子敢爾!” 周郎中睚眥欲裂,手中扣著的幾枚銀針化作寒星,帶著破空銳嘯,直射“鬼影”后心要穴!

老錢頭也怒吼著,將手中的燒火棍狠狠砸向黑影!

李婆婆則抓起灶臺上的鐵勺,沒頭沒腦地砸過去!

面對這前后夾擊,“鬼影”心知今晚事不可為,再纏斗下去,一旦驚動全村甚至引來玄麟衛(wèi),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強壓傷勢和翻騰的氣血,身體如同鬼魅般在狹小的空間內(nèi)不可思議地扭動,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周郎中的銀針和老錢頭的棍子,卻被李婆婆的鐵勺砸中了后背!

“哼!” 一聲悶哼。“鬼影”借勢猛地撞向剛才被自己挖開的墻洞!

轟??!

本就脆弱的土坯墻被撞開一個更大的窟窿!黑影如同受傷的夜梟,帶著一蓬煙塵和幾點濺落的血花,瞬間融入屋外無邊的黑暗和狂風(fēng)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墻壁破洞灌入的刺骨寒風(fēng)和滿屋的狼藉、血腥與驚魂未定!

“大山!安然!” 周郎中第一個撲到炕邊,聲音都在發(fā)抖。

老錢頭和李婆婆也慌忙圍了過來,點燃油燈。

昏黃的燈光下,景象觸目驚心。

沈大山半跪在炕上,巨大的身軀如同一尊沉默的守護神像,將沈安然死死地護在身下。他右肩和上臂插著三枚烏黑的菱形飛鏢,深可及骨,傷口流出的血帶著一絲詭異的暗紫色,顯然淬有劇毒!他那只剛剛爆發(fā)出恐怖力量的右手無力地垂著,指關(guān)節(jié)處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甚至隱隱可見森白的骨茬!但他緊緊抿著嘴唇,赤金色的瞳孔已經(jīng)褪去,眼神渙散,卻依舊死死盯著懷里。

沈安然被他護得嚴(yán)嚴(yán)實實,除了驚嚇過度小臉慘白、渾身發(fā)抖外,毫發(fā)無傷。她從伯伯鋼鐵般禁錮的臂彎里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看到伯伯身上插著的飛鏢和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瞬間崩潰大哭:“伯伯!伯伯你的手!你的傷!嗚嗚嗚…都怪我!都怪我…”

劇痛、失血和強行爆發(fā)后的巨大反噬,如同潮水般將沈大山淹沒。他眼前陣陣發(fā)黑,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搖搖欲墜。耳中沈安然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卻像一根無形的線,死死拽著他即將沉淪的意識。

他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低下頭,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懷中那張布滿淚痕的小臉上。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破碎的氣音。

“…安…然…”

“…我…我的…”

“…別…怕…”

斷斷續(xù)續(xù)、模糊不清的字眼,如同夢囈般擠出喉嚨。每一個字都仿佛耗盡了生命。最后,他那只沒受傷的左手,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抬起,帶著千斤的重量,顫抖著、卻無比輕柔地,落在了沈安然被淚水浸濕的頭發(fā)上。

那只粗糙、冰冷、沾著血跡的大手,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笨拙卻沉重如山的力量,極其輕微地、安撫般地,拍了拍她的頭頂。

做完這個動作,沈大山眼中最后一點光芒徹底熄滅,手臂無力地垂下,高大的身軀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砸倒在炕上,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只是這一次,他的眉頭不再緊鎖,嘴角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釋然的弧度。

“我的安然…”

昏迷前那模糊的、帶著強烈占有欲和歸屬感的低語,如同烙印,深深烙進了沈安然和周郎中三人的耳中。

“伯伯——!” 沈安然撲在沈大山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體因巨大的悲痛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周郎中看著沈大山血肉模糊的右手、肩臂上淬毒的飛鏢、以及那昏迷中依舊殘留的守護姿態(tài),再聽著沈安然那一聲聲絕望的“伯伯”,老眼瞬間濕潤。他猛地一抹眼睛,厲聲道:“別哭了!安然!你伯伯還沒死!老錢!快!按住他!李嫂子!燒開水!拿我的藥箱!快!清理傷口!拔毒!救人要緊!”

老錢頭和李婆婆也被沈大山那“鐵骨”初啼的震撼和此刻慘烈的傷勢驚呆了,聞言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行動起來。小屋瞬間陷入一片緊張混亂的救治之中。

屋外,寒風(fēng)依舊呼嘯。

破開的墻洞像一張猙獰的嘴。

遠處,一道踉蹌的黑影在風(fēng)雪中艱難跋涉,兜帽下,嘴角不斷溢出暗紅的血沫,左臂軟軟垂下,顯然傷得不輕。他回頭望向李家村的方向,眼中沒有了慣常的冰冷戲謔,只剩下刻骨的怨毒、深深的忌憚,以及…一絲更加強烈的、近乎瘋狂的貪婪!

“鐵骨…神拳…”

“還有那…能安撫鐵骨的‘金珠’…”

“沈大山…沈安然…我們…沒完!”


更新時間:2025-08-15 23:1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