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巨大的落地窗外流淌,匯聚成一片光的海洋。這里是市中心頂級寫字樓的高層,瑞康生命科技大中華區(qū)總部的核心腹地。厚重的實木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門內,卻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壓抑。
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后,大中華區(qū)總裁吳振邦靠在高背皮椅里,指尖夾著一支即將燃盡的雪茄。昂貴的煙霧裊裊上升,卻無法驅散他眉宇間籠罩的陰霾。他五十歲上下,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此刻沒有平日的儒雅與從容,只剩下一種被觸怒后的陰沉和冰冷審視。
辦公桌前,垂手站著幾個人,大氣不敢出。市場部總監(jiān)額角掛著冷汗,公關部負責人臉色發(fā)白,技術部的頭兒則低著頭,盯著自己锃亮的皮鞋尖。
“廢物!”吳振邦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在寂靜的空氣里。他猛地將雪茄摁滅在水晶煙灰缸里,發(fā)出“嗤”的一聲輕響?!耙粋€小小的江臨!一個停職的醫(yī)生!還有那個陰魂不散的蘇棠!居然能把你們搞得如此狼狽!讓他們拿到了東西?還讓他們湊到了一起?!”
他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掃過市場總監(jiān):“‘守護者’(Guardian)的升級記錄清理干凈沒有?濱江、西南那幾個點,尾巴都割利索了?再讓我聽到一點風聲泄露,你就給我滾去西伯利亞賣試劑盒!”
市場總監(jiān)身體一顫,連忙保證:“吳總,都…都處理干凈了!原始服務器日志物理銷毀,所有知情人都簽了新的、更嚴格的保密協(xié)議,金額翻倍!那幾個醫(yī)院院長,也再次‘溝通’過了,絕對不敢……”
“絕對?”吳振邦冷笑一聲,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上次你也說濱江那邊‘絕對’沒問題!結果呢?殘渣還是被人挖出來了!” 他的目光轉向技術部負責人,“那個‘Guardian’的緊急干預協(xié)議,到底有沒有技術后門能被逆向追蹤?那個江臨,聽說他在大學就是搞生物醫(yī)學工程的,還拿過獎!別告訴我他能從一堆廢鐵里看出花來!”
技術負責人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開口:“吳總,Guardian的核心指令是硬件級觸發(fā),自毀機制完備。理論上…無法通過常規(guī)手段逆向。但江臨…他確實是個技術怪才,而且他經歷過那次‘觸發(fā)’,如果他結合蘇棠手里的外部事故數(shù)據(jù)做交叉分析…可能會…可能會建立起高度關聯(lián)的間接證據(jù)鏈…”
“我不要聽‘可能’!”吳振邦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金筆架嗡嗡作響,“我要的是萬無一失!他們現(xiàn)在就像兩只打不死的蟑螂!聽證會沒按死江臨,反而逼得他狗急跳墻!蘇棠那女人,藏了三年,這次終于露頭了!好,很好!” 他眼中閃過一絲暴戾的兇光,“既然常規(guī)手段按不死,那就用非常規(guī)的!讓他們徹底消失!物理消失!”
“吳總,這…”公關部負責人臉色煞白,聲音發(fā)顫,“動靜會不會太大?警方那邊…”
“警方?”吳振邦嘴角勾起一絲殘忍而輕蔑的弧度,他拉開抽屜,拿出一部造型極其古樸、沒有任何品牌標識的黑色衛(wèi)星電話,像拿著一件致命的武器?!拔一敲炊噱X養(yǎng)著‘暗河’,是讓他們吃干飯的嗎?”
他枯瘦的手指在衛(wèi)星電話冰冷的按鍵上緩緩摩挲著,眼神陰鷙,仿佛在欣賞獵物最后的掙扎。
“通知‘暗河’,計劃提前。目標:江臨、蘇棠,以及他們手里所有的東西?!彼穆曇舯洌缤旧咄滦?,每一個字都帶著致命的寒意,“給我處理得干干凈凈,像水消失在水中一樣?!?/p>
“我要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蟲子明白,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他們的掙扎,連個水花都算不上。”
他按下了衛(wèi)星電話的撥號鍵。
廢棄的市第三醫(yī)院舊址,如同一具被掏空了內臟的鋼鐵巨獸骨架,沉默地匍匐在城市邊緣的黑暗里。月光吝嗇地透過破碎的窗欞投下幾道慘白的光柱,切割著彌漫的灰塵和濃重的霉味、消毒水殘留以及鐵銹混合的死亡氣息。
江臨的意識是被刺骨的冰冷和劇烈的顛簸強行拽回現(xiàn)實的。后腦勺傳來炸裂般的鈍痛,嘴里殘留著令人作嘔的化學藥劑甜腥味。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晃動。手腳被粗糙的塑料束帶死死捆住,勒進皮肉。他被粗暴地拖行在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黑暗的走廊里,鞋底摩擦著布滿碎屑和污垢的水磨石地面,發(fā)出刺耳的沙沙聲。拖行他的力量極其粗暴,每一次撞擊都讓他悶哼出聲。
“唔…蘇…蘇棠…”他艱難地轉動脖頸,試圖尋找同伴的蹤跡。模糊的視野邊緣,看到了同樣被捆縛拖行的蘇棠。她的短發(fā)凌亂地貼在汗?jié)竦念~角,臉色慘白如紙,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痕,但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正死死盯著前方拖拽他們的黑影。
“江臨…撐住…”蘇棠的聲音嘶啞微弱,卻帶著一股咬碎牙也要撐下去的狠勁。
“閉嘴!”一個冰冷的聲音呵斥道,緊接著,蘇棠被狠狠摜在地上,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拖行終于停止。江臨被粗暴地扔在地上,冰冷的寒氣瞬間侵入骨髓。他急促地喘息著,努力聚焦視線。這里像是一個廢棄已久的手術室。墻壁斑駁脫落,露出大片灰黑的霉斑。巨大的無影燈歪斜地垂掛在銹跡斑斑的滑軌上,像一只死去的鋼鐵蜘蛛。幾張蒙著厚厚灰塵、早已看不出顏色的手術推車被隨意推在墻角??諝饫锬枪苫旌狭烁瘮『丸F銹的味道更加濃重刺鼻。
幾個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戴著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黑色頭套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矗立在昏暗中。他們沉默著,只有冰冷的槍口在微弱的光線下偶爾反射出一點寒芒。為首的一個男人身材格外高大魁梧,像一堵移動的鐵塔。他沒有帶頭套,臉上橫亙著一條從眉骨斜劃到嘴角的猙獰刀疤,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一條扭曲的蜈蚣。他手里把玩著一把軍用匕首,刀鋒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冷光。
刀疤臉走到江臨面前,蹲下身,匕首冰涼的刀面帶著濃重的血腥氣,輕輕拍打著江臨冰冷的臉頰,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尸體。
“江醫(yī)生,久仰大名啊?!彼穆曇羲粏‰y聽,像是砂紙磨過生銹的鐵皮,“你說你,安安分分當個背鍋的庸醫(yī)多好?非得跟吳老板過不去?非得拉著這位漂亮的記者小姐一起找死?”
他猛地用刀尖挑起江臨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東西呢?那個小記者藏起來的,能要吳老板命的東西,藏在哪兒了?”
江臨死死咬著牙,口腔里彌漫開血腥味。他迎著刀疤臉毒蛇般的目光,眼神里是燃燒的怒火和絕不屈服的決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不知道?”刀疤臉獰笑一聲,刀尖微微用力,一絲血線立刻從江臨下巴滲出?!翱磥斫t(yī)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彼酒鹕恚赃呉粋€手下歪了歪頭。
兩個黑衣人立刻上前,粗暴地將癱軟在地的蘇棠架了起來,拖向房間中央那張唯一被清理出來的、銹跡斑斑的手術臺!金屬臺面撞擊地面的刺耳摩擦聲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
“你們要干什么?!放開她!”江臨目眥欲裂,瘋狂地掙扎起來,塑料束帶深深勒進手腕腳踝的皮肉,瞬間鮮血淋漓!但他被另外兩個黑衣人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蘇棠被重重地摔在冰冷堅硬的手術臺上。她的身體痛苦地蜷縮了一下,但硬是沒發(fā)出一聲呻吟,只是用那雙燃燒著仇恨的眼睛死死瞪著刀疤臉。
刀疤臉走到手術臺邊,欣賞著蘇棠的倔強,匕首的刀尖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危險地游走,最后停留在她脆弱的頸動脈旁。
“蘇大記者,骨頭很硬啊。”他的聲音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殘忍戲謔,“可惜,骨頭再硬,也硬不過刀?!彼痤^,目光轉向被死死按在地上、如同困獸般掙扎嘶吼的江臨,嘴角咧開一個極其殘忍的弧度:
“江醫(yī)生,給你兩個選擇?!?/p>
他指了指手術臺上氣息微弱的蘇棠:“第一,告訴我東西藏在哪兒。說出來,我給你們一個痛快,留個全尸?!?/p>
接著,他手腕一翻,一把染著暗紅污跡、型號老舊但依舊鋒利的普通手術刀,“哐當”一聲,被扔到了江臨面前布滿灰塵的地上。刀身在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芒。
“第二,”刀疤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變態(tài)的興奮,“拿起這把刀!就在這里!就在這個你熟悉的地方!‘救活’她!證明你他媽還是個醫(yī)生!”
他猛地指向手術臺上奄奄一息的蘇棠,臉上的刀疤因獰笑而扭曲:“用你的手術刀,跟死神掰掰手腕!只要你把她弄‘活’了,能喘氣,能說話…我就放你們走!說到做到!”
“否則……”刀疤臉拖長了音調,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向江臨,“我就當著你的面,一刀一刀,慢慢剮了她!再把你們倆,還有你那些寶貝證據(jù),一起塞進焚化爐,燒得連渣都不剩!”
他猛地一腳,狠狠踹在旁邊一個廢棄的氧氣瓶上,發(fā)出巨大的轟鳴!幾個黑衣人同時發(fā)出低沉而充滿惡意的哄笑,如同地獄里傳來的回響。
“選吧,江大醫(yī)生。救活她,”刀疤臉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在死寂的廢棄手術室里回蕩,每一個字都帶著死亡的寒意,“或者,看著你的證據(jù),和她一起,徹底消失?!?/p>
無影燈慘白的光束驟然亮起,如同舞臺的追光,精準地打在手術臺上蘇棠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也將江臨和他面前那把染血的手術刀,籠罩在一片刺目而絕望的光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