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父不會講三兒的事，燕母當(dāng)初被他當(dāng)了槍去游說三兒下鄉(xiāng)，只以為是家里真沒錢了，找不到工作，哪里想得到三兒下鄉(xiāng)是他成心的。
原本他是不想要三兒下去的，四丫頭燕魚下去就夠了。
誰曉得一次偶然三兒上學(xué)早回來，瞧見他在房內(nèi)算賬，鐵盒子里滿滿的錢和票，這誰瞎了看不見啊？
更不說那幾塊金條了。
三兒是個聰明謹(jǐn)慎的，明白事態(tài)的重要性沒有對外說，他前面也哄得他放下防備，叫燕母私下去給他報了下鄉(xiāng)名額，逼他下去。
沒辦法，他捂了快十多年的錢，誰都不知道，怎么偏偏就三兒看見了呢？
這個重要的把柄留在三兒手里，要是讓他留城，家里中饋也不是任由拿捏？
還不如送他下鄉(xiāng)，提前將三兒拿捏在手里。
歸根到底，燕父在錢上從來不相信任何人。
連枕邊人的燕母都一直以為家里拮據(jù)，被他調(diào)教成省吃儉用，規(guī)矩聽話的好媳婦。
哦，手表票是個意外，是他太放松警惕了，沒想到四丫頭結(jié)婚這個變數(shù)。
所以，面對燕母疑問他為何心不安時，燕父轉(zhuǎn)移話題嘆息：
“我就是擔(dān)心五丫頭真給我耽誤了。”
“她把你票給用了，你還惦記著她呢?！毖嗄笡]好氣。
“這事我倒不氣了，給誰用不是用呢，就擔(dān)心五丫頭誤會了我，之前給她選的兩個對象，我都認(rèn)真說過話了，誰能知道——”
“好啦，她才十九，你也不用著急，這丫頭工作體面，肯定有的是人看上。
我聽了林嬸子，朱嬸子的話，五百的彩禮，還要三轉(zhuǎn)一響，條件是不是太苛刻了？”
燕父皺眉，
“這一點都不過分，五丫頭長得這么好看，小時候饑荒，被我們送到在多好的環(huán)境長大。
學(xué)習(xí)強(qiáng)工作強(qiáng)，性格也好，會惦記家里，樓里誰都說她會是個好媳婦？”
“而且你瞧，我們二丫頭就嫁了肉站站長兒子，彩禮足足給了三百，二女婿還買了架縫紉機(jī)，一塊手表做彩禮。
你說，我們五丫頭這么俏，能不嫁得更好？”
這一推演，燕母順著點頭，
“你說的也對，我們五丫頭是最俏的，什么都惦記家里的?！?/p>
“對嘛，要是她嫁不好，我這心啊就懸著?！?/p>
燕母揉揉眼角，疲倦得打了個哈切：
“她才十九，時間早的很呢，城里姑娘二十三四的，大把人還沒結(jié)婚，相親也不需要太著急吧。
你就是太操心了?！?/p>
燕父笑笑，唉了聲，“我不急，有的是人急啊?！?/p>
“你不急，還能有誰急啊？”
燕家的戶型是筒子樓里獨一戶的，因為雙職工，家中孩子多的緣故，工廠給他們分配了三樓最大的一間屋子，比別人家多了兩個單間。
但是筒子樓出了名的不隔音，房內(nèi)更是。
自從大哥，二姐，三哥四姐，五姐相繼離開，這熱鬧的大屋子就只剩燕偉達(dá)一個睡大通鋪，怪冷清的。
燕父開燈之后，發(fā)出的一系列窸窣交談聲，吵得他不得安眠。
“嘖，大半夜念什么呢？”
被吵醒的燕偉達(dá)翻了個身，不滿得踹踹被角。
昏昏欲睡之際，他忽然聽到五姐的名頭，還有相親，彩禮的字眼，頓時驚得睜開眼睛。
干嘛，爸這老封建沒死心呢，還想拉郎配??！
作為小燕殊三歲的弟弟，他從小性情頑劣，受到父母偏寵，在筒子樓算是一方小霸王，這惡名在燕殊回家之后就逐漸消弭。
五姐太漂亮了，對他還好，什么都舍得留給他吃。
比燕父這個虛榮到買一包大白兔，硬是放桌臺擺一個月的面子，不讓他吃的人好一百倍！
五姐還惦記著他的學(xué)業(yè)，跟他講習(xí)題，在爸要打人的時候保護(hù)他，不像老媽，爸說什么她都聽，什么自主思想都沒有，就在一旁哭。
沒用！想想就氣。
燕偉達(dá)偷偷從床上滾下來，湊到兩人房門前貼著耳朵細(xì)聽，
媽呀，爸這個老封建居然想給五姐湊個二婚軍人，還是帶著兩個娃的老男人！
彩禮居然給六百五，怪不得這老家伙這么急。
門內(nèi)傳來燕母的猶豫聲，
“可是，二婚的還有娃，五丫頭她——”
“你擔(dān)心什么，五丫頭心地這么善良，帶小孩也差不到哪里去，關(guān)鍵人家可是軍官，不是草場上跑的，而是比較高級，指點江山那種。”
燕父侃侃而談，一看就不是臨時起意。
燕母被這消息嚇醒了，想想還是搖頭，
“五丫頭還這么年輕，對方都三十五了，這，跟我們的年齡都差不多——”
她還算是個母親，就是長期自貶，加上燕父有意無意地打壓，總是下意識放棄決定權(quán)，讓燕父決定大事。
就算是覺得不對，也沒膽子打擊燕父的威嚴(yán)。
“年紀(jì)大疼人，你懂什么。”
燕父還想繼續(xù)說，房間外突然傳來燕偉達(dá)夢中驚醒的嘟囔聲：
“爸，大半夜的你們說啥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燕父一個激靈，差點忘了現(xiàn)在還是深夜。
萬一隔壁聽到，那可就不好了。
“行，就睡！”
“無論如何，如果五丫頭這幾日不回來，你幫我去廠里看看她，帶她回家吃個團(tuán)圓飯，讓她消氣。”
燕母不敢違逆，點點頭，“知曉了?！?/p>
心里怪怪的，想到五丫頭漂亮的臉蛋。
嫁給一個比她大16歲的男人，真的好嗎？
燕母心中浮起疑惑，在燕父躺回被窩后低聲問：“嫁了軍人，還是異地的軍人，燕殊的工作怎么辦？她總是要隨軍離開的啊?！?/p>
“她的工作——”
燕父語氣遲疑，故作糾結(jié)，“這工作也才三十八每月，聽說軍人隨軍親屬到了那邊就能安排工作，她在襄城留著這也沒用?！?/p>
“不如，就勸她轉(zhuǎn)手給別人算了，還能湊一湊嫁妝?！?/p>
燕母并不知道這其中深淺，只以為燕殊就算是轉(zhuǎn)讓了工作，依靠軍嫂的身份到了那邊就會有新的機(jī)會，心中不免舒坦了些。
燕父也沒想那么深，嫁給一個高級軍官已經(jīng)很好了，就算找不到工作，那又有何妨呢？
反正他都會多一個高級女婿，何樂而不為？
燕父做著美夢打點好一切暢想未來。
誒，很快就能有個好女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