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逾明的表情如同堅冰雕刻，紋絲不動，手指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敲擊出規(guī)律的輕響，帶著明顯的冷感不耐。
“肢體接觸示范?！鳖檰柵克坪醺杏X不到沙發(fā)另一側(cè)散發(fā)出的低氣壓，用激光筆點點幕布上另一組分解動作圖，“姜先生，眼神落點要在辛小姐面部的‘焦點三角區(qū)’，即眉心與雙唇構(gòu)成的三角范圍。偶爾加入自然輕柔的肢體接觸，比如……”她頓了頓，目光投向我，帶著訓練有素的鼓勵，“辛小姐，‘不小心’地將手搭在姜先生手腕上片刻，然后快速移開，制造出青澀悸動的效果更佳?！?/p>
搭手腕？還要移開？
我扯出一個標準的練習式微笑，對著顧問，眼角的余光卻捕捉到姜逾明搭在沙發(fā)扶手上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皮膚蒼白，手背上清晰的血管紋路。想象自己伸手覆上去……胃里一陣輕微的翻攪。
“……或者，”顧問的聲音繼續(xù)平穩(wěn)無波，“在家族長輩發(fā)表觀點時，辛小姐的身體可以微微傾向姜先生一側(cè)，展現(xiàn)專注及依附感?！彼痉缎缘貙⒆约旱闹匦某赃吰屏艘稽c，動作精準得像用尺子量過。
依附感？向著這個自大狂？一股無名火蹭地竄起。我猛地坐直身體，僵硬地朝著與姜逾明相反的方向偏移過去。
旁邊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冷哼，像是氣流的摩擦。
顧問女士的視線在我們之間打轉(zhuǎn)，笑容不變，卻微微抿了一下嘴，迅速切換了內(nèi)容：“最后，也是最核心的，稱呼管理?！?/p>
幕布上打出五個加粗的大字：【親密稱謂演習】。
“兩位之前的稱呼過于職場化，缺乏伴侶間的親昵溫度?！鳖檰柕哪抗庠谖夷樕贤ｎD了一下，“辛小姐，建議在日常溝通中，尤其是在第三方在場時，自然地切換至‘逾明’或者更簡潔的昵稱‘阿逾’。情緒波動或需要強調(diào)時，可偶爾使用‘親愛的’進行調(diào)劑。自然、流暢是關(guān)鍵?！?/p>
“阿逾？”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地重復出聲，聲音干澀得自己都陌生，那兩個字像長了毛刺的石頭從喉嚨里滾出來。
幾乎是同時，姜逾明那低沉、帶著金屬摩擦質(zhì)感的嗓音也重疊響起：“親愛的？”
我和他下意識地互視一眼。視線對撞的瞬間，他眼底那深潭般的墨色仿佛被什么驟然攪動了一下，旋起一絲極其短暫又極其突兀的東西，像利刃瞬間擦過的冰光。
然后，迅速湮滅。他的眼神重回古井無波，而我心頭那點猝不及防的異樣波瀾也硬生生被壓了回去。只有一絲怪誕的、近乎滑稽的寒意，像只受驚的蜘蛛，悄無聲息地順著脊椎爬了上去。
書房里只剩下顧問平板的授課聲、空調(diào)的低鳴，以及我們之間那道在“專業(yè)訓練”下被強行壓縮、卻始終冰封的物理距離。
“演戲”這項技術(shù)活，終究沒有日常生活的柴米油鹽來得逼真有效，尤其當它需要面對真實世界物理法則的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