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凈慈寺的路上,晚星的碎玉燙得越來越頻繁,像是揣了塊不斷升溫的烙鐵。路過蘇堤時,柳枝上的露珠突然逆向飛濺,在半空凝結成細碎的水紋,水紋里隱約映出鐘樓的影子,鐘口正往下滴著墨綠色的液體。
“鐘樓真的出事了?!?龍初見加快腳步,斬邪劍的金紋隨著碎玉的溫度同步發(fā)亮,“老者說古鐘能壓制界門,要是鐘出了問題……”
話沒說完,一陣沉悶的鐘聲從凈慈寺方向傳來,震得路邊的梧桐葉簌簌墜落。這鐘聲與尋常寺廟的晨鐘不同,尾音拖著詭異的顫音,像是有什么東西卡在鐘舌上。
凈慈寺的山門半開著,幾個僧人正圍著鐘樓議論??吹烬埑跻娦置?,為首的住持雙手合十:“兩位可是龍老先生的后人?”
“您認識爺爺?” 晚星驚訝地抬頭。
住持嘆了口氣,指著鐘樓的方向:“二十年前,令祖父曾來寺里借過《錢塘水利考》,說要查西湖水下的古橋遺址。方才鐘聲異動時,鐘樓的地磚上浮現(xiàn)出這些紋路,老衲看著像是龍老先生當年畫過的水紋符?!?/p>
鐘樓的石階上,果然布滿了銀色的水紋刻痕,正隨著鐘聲微微發(fā)光。龍初見蹲下身,用指尖觸碰刻痕,鎮(zhèn)元佩突然射出一道白光,將刻痕連成完整的圖案 —— 竟是幅微型西湖地圖,湖心亭的位置被圈出,而箭頭直指三潭印月的水下。
“不是鐘樓,是三潭印月。” 他突然明白,“古鐘鳴響不是因為出事,是在指引方向!”
話音剛落,鐘樓頂層傳來木頭斷裂的脆響。眾人抬頭,只見鐘舌上纏著團黑霧,黑霧里伸出無數(shù)細如發(fā)絲的黑線,正往鐘體里鉆。古鐘的銅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銹,綠色的銅銹順著紋路蔓延,在鐘身形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
“是魔界的蝕骨絲!” 龍初見拔劍沖上樓梯,“這東西能腐蝕法器,快讓開!”
鐘樓的木梯在腳下?lián)u晃,每級臺階都布滿了與雷峰塔相似的黑色抓痕。到了頂層,黑霧突然散開,露出個背生雙翼的黑影,正用爪子撕扯鐘舌。那黑影聽到腳步聲,猛地轉頭 —— 臉是張腐爛的魚臉,眼窩淌著黑水,鱗片上沾著水草。
“是水魔!” 晚星想起《三界異聞錄》的記載,“靠吸食水域靈氣存活,最喜歡寄生在古鐘這類有靈韻的器物里?!?/p>
水魔嘶吼著噴出黑霧,龍初見揮劍劈出金光,黑霧撞上金光瞬間汽化,散成刺鼻的腥臭味。但更多的蝕骨絲從鐘體里鉆出,像毒蛇般纏向晚星的腳踝。
“用靈珠碎片!” 住持在樓下喊道,“鐘身有白素貞當年貼的鎮(zhèn)水符,碎片能激活符咒!”
晚星立刻舉起拼合的蛇頭玉,綠光撞上鐘體的銅銹,那些綠色銹跡突然逆向褪去,露出底下暗紅色的符咒。符咒亮起的瞬間,古鐘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鐘舌上的水魔被震得四分五裂,化作無數(shù)小黑點墜入西湖。
鐘聲余韻里,鐘體的內側浮現(xiàn)出幾行刻字:“淳祐七年,水漫金山后,白素貞以靈珠之力封西湖底通道,留三潭為記,潭下有守門人?!?/p>
“守門人就是湖底人?” 晚星看著刻字,“爺爺查的古橋遺址,會不會就是他們的住處?”
住持遞來一本泛黃的賬簿:“這是寺里的香油賬,民國二十三年那頁記著,有個穿蓑衣的怪人常來捐青銅鏡,說要‘照清水底的門’。老衲總覺得,三潭印月的三個石塔不對勁,滿月時塔影在水里會重疊成門的形狀?!?/p>
龍初見翻到那頁,賬簿上畫著個簡略的石塔圖,塔底標注著 “深九丈,有石階”。他合上賬簿時,發(fā)現(xiàn)封底夾著片干枯的荷葉,荷葉脈絡里嵌著點銀粉,在陽光下閃著與水紋符相同的光澤。
“去三潭印月?!?他將荷葉收好,“古鐘指引的不是碎片,是通往湖底的路?!?/p>
離開凈慈寺時,晚星回頭望了眼鐘樓。古鐘的銅皮上,綠色銹跡又開始緩慢滋生,像潮水般重新覆蓋住符咒。她突然意識到,剛才的勝利只是暫時的,魔界的力量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滲透。
三潭印月:石塔秘門與水下階梯
三潭印月的游船碼頭空無一人,往常招攬生意的船夫都聚在岸邊,對著水面指指點點。龍初見走近才發(fā)現(xiàn),湖面上漂浮著大量白色泡沫,泡沫破裂后留下銅錢大小的黑洞,幾秒后又自動愈合。
“這是‘界膜穿孔’?!?他撿起塊沾著泡沫的木板,木板邊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兩界的屏障開始變薄了,再這樣下去,不用等魔界激進派來,西湖本身就會變成連通兩界的漏斗。”
晚星的碎玉突然指向湖心的石塔,玉面的綠光在水面折射出三道光束,剛好落在三個石塔的位置。光束入水處,水面像被剖開的鏡子般分開,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石階,石階兩側的石壁上長滿了白色的水苔,水苔間點綴著會發(fā)光的螺殼。
“真的有通道!” 晚星剛要往下走,就被龍初見拉住。
石階上覆蓋著層透明的黏液,黏液里嵌著細小的鱗片。龍初見用劍挑起一片鱗片,鱗片立刻化作黑色的粉末,散發(fā)出和界蟲相同的硫磺味。
“有東西在守護通道?!?他從背包里掏出爺爺留下的防水油布,將斬邪劍和靈珠碎片仔細裹好,“屏住呼吸,跟著我走,無論聽到什么都別回頭?!?/p>
水下階梯比想象中長,每級臺階都刻著不同的水紋符。走到第九級時,周圍的光線突然變暗,頭頂傳來 “咔噠” 聲,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正在吞咽。晚星忍不住抬頭,看到水面已經(jīng)重新合攏,只有無數(shù)雙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那是被魔氣吸引來的湖底生物。
“別看!” 龍初見按住她的頭,劍身在黑暗中亮起金光,“這些是被界膜穿孔影響的魚蝦,已經(jīng)失去理智了?!?/p>
再往下走,石階兩側的石壁開始出現(xiàn)壁畫。第一幅畫著一群人身魚尾的人,正將發(fā)光的珠子嵌入湖底的石門;第二幅畫著白素貞站在石門邊,與魚尾人交換信物;第三幅畫卻被利器刮花了,只能看清破碎的圖案 —— 無數(shù)黑影從石門涌出,魚尾人舉著長矛抵抗,鮮血染紅了湖水。
“湖底人真的存在?!?晚星撫摸著壁畫,碎玉突然貼向石壁,綠光將刮花的部分補全,“他們在守護石門,而白素貞在幫他們!”
補全的壁畫里,石門上方刻著 “水界樞紐” 四個字,門楣上鑲嵌著七顆珠子,正是靈珠的形狀。龍初見突然明白,靈珠不是散落在西湖周圍,是湖底人當年為了加固石門,將靈珠嵌在了不同的節(jié)點上,雷峰塔、湖心亭這些地方,都是石門的能量延伸點。
階梯的盡頭是道青銅門,門上的銅環(huán)雕成雙魚銜珠的形狀。龍初見將靈珠碎片貼在銅環(huán)上,碎片立刻與銅環(huán)融為一體,青銅門發(fā)出沉悶的轉動聲,門縫里涌出帶著腥味的寒氣。
門后是條狹窄的甬道,兩側的巖壁滲著墨綠色的液體,液體滴落在地上,竟像活物般往暗處蠕動。甬道頂部掛著無數(shù)透明的囊泡,里面包裹著蜷縮的影子,細看之下,那些影子長著和壁畫里一樣的魚尾。
“這些是……” 晚星捂住嘴,“湖底人的卵?”
龍初見用劍挑破一個囊泡,里面的液體瞬間蒸發(fā),只留下片銀色的鱗片。鱗片落地的瞬間,甬道深處傳來悠長的號角聲,像是某種警報。
“我們得快點?!?他拉著晚星往前跑,腳下的地面越來越軟,像是踩在浸泡了百年的腐木上,“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了?!?/p>
湖底城邦:珊瑚骨與水晶棺
穿過甬道,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倒吸一口涼氣。
一座龐大的水下城邦在幽藍的光線中展開,房屋是用珊瑚蟲堆積而成的,珊瑚枝丫間掛著發(fā)光的水母燈籠,照亮了街道上斑駁的鱗片。遠處的高臺上,矗立著用白玉砌成的宮殿,宮殿頂端的尖塔直刺水面,塔尖鑲嵌著顆巨大的夜明珠,將整個城邦籠罩在淡紫色的光暈里。
但這瑰麗景象中藏著說不出的詭異 —— 所有房屋的門窗都敞開著,街道上散落著半截的魚尾骨,珊瑚墻的縫隙里嵌著生銹的青銅矛,矛尖還掛著破碎的布料。最令人心悸的是,整個城邦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連水流聲都仿佛被凍結了。
“像突然被遺棄了?!?晚星的碎玉劇烈發(fā)燙,指向宮殿的方向,“靈珠碎片在里面?!?/p>
靠近宮殿時,他們發(fā)現(xiàn)城墻是用巨大的魚骨堆砌而成的,每根魚骨上都刻著水紋符。龍初見撫摸著符紋,鎮(zhèn)元佩射出的白光與符紋相觸,魚骨突然開始震動,從縫隙里滲出金色的沙粒 —— 那是無數(shù)細小的鱗片,在水中緩緩展開,化作半透明的影像。
影像是湖底人的生活場景:他們在珊瑚田里種植發(fā)光的海草,用魚尾拍打水面?zhèn)鬟f消息,宮殿前的廣場上,長老正將靈珠嵌入石柱。突然,影像劇烈晃動,漆黑的潮水從宮殿地底涌出,卷著無數(shù)黑影吞噬了一切。最后一個畫面里,白素貞站在廣場中央,將七顆靈珠從石柱上摘下,遞給七個湖底人,口型說著 “分開藏”。
“是魔界入侵?!?龍初見看懂了影像,“湖底人用靈珠封印的,就是連通魔界的水下界門。白素貞幫他們取出靈珠分散隱藏,自己留下斷后?!?/p>
宮殿的大門是用整塊水晶雕琢的,門上刻著 “玄水族” 三個古字。晚星的碎玉貼上門縫,水晶門無聲地滑開,露出里面的冰棺群 —— 數(shù)百具水晶棺整齊排列,每個棺里都躺著人身魚尾的湖底人,他們的胸口都插著根銀色的骨刺,骨刺上凝結著墨綠色的冰晶。
“他們不是被遺棄的?!?晚星的聲音發(fā)顫,“是被獻祭了?!?/p>
冰棺群的盡頭,有具最大的水晶棺,棺里躺著個白發(fā)長老,他的魚尾上布滿了戰(zhàn)斗的傷痕,手里緊緊攥著半塊靈珠碎片 —— 是蛇身的另一半。龍初見剛要取出碎片,長老的眼睛突然睜開,瞳孔是純粹的藍色,像最深的湖水。
“地面來的人。” 長老的聲音直接在兩人腦海里響起,沒有通過耳朵,“你們終于來了?!?/p>
晚星驚訝地后退一步:“您還活著?”
“只剩殘魂了。” 長老的影像從冰棺里飄出,透明的手掌撫摸著靈珠碎片,“玄水族世世代代守護水下界門,民國十七年雷峰塔倒塌時,界門出現(xiàn)裂痕,魔氣順著裂縫滲入,我們不得不獻祭全族,用玄水禁術暫時封住裂縫?!?/p>
他指向冰棺上的骨刺:“這是玄水族的本命骨,能吸收魔氣,但代價是永世不得超生。當年白素貞帶走靈珠前,留下了她的蛇蛻,說若有朝一日靈珠重聚,可用蛇蛻打開雷峰塔地宮的暗門。”
長老的影像指向棺底,那里鋪著層銀白色的鱗片,鱗片邊緣泛著金光。龍初見將鱗片拾起,鱗片立刻化作塊巴掌大的蛇蛻,上面的紋路與靈珠碎片嚴絲合縫。
“魔界激進派正在挖通界門?!?長老的影像開始變得透明,“他們知道靈珠能徹底關閉界門,所以想在你們集齊碎片前,把西湖變成兩界通道。雷峰塔下的地宮,其實是玄水族當年修建的備用封印陣,塔基下移時,陣眼被壓在了鋼筋下……”
話沒說完,整個宮殿突然劇烈搖晃,夜明珠的光芒變成詭異的綠色。長老的影像發(fā)出痛苦的嘶吼:“他們開始了!裂縫擴大了!”
冰棺上的骨刺紛紛斷裂,墨綠色的冰晶融化成液體,順著地面的縫隙滲入地底。遠處的街道上,散落的魚尾骨突然站起,骨頭上覆蓋著蠕動的黑霧,朝著宮殿的方向爬來。
“是被魔氣復活的玄水族尸??!” 龍初見將第四塊靈珠碎片收好,拉著晚星往宮外跑,“快走!”
長老的最后聲音在身后響起:“三潭印月的石塔下有暗道通往雷峰塔地宮!記住,陣眼需要七塊碎片同時激活,缺一不可!”
跑出宮殿時,珊瑚房屋的門窗開始自動關閉,無數(shù)只覆蓋著黑霧的手從門縫里伸出,抓向他們的腳踝。龍初見揮劍劈開一條路,斬邪劍的金光在黑暗中劃出弧線,照亮了那些尸骸空洞的眼窩 —— 里面跳動著和魔蛟一樣的綠火。
水下暗道:腐骨橋與記憶水
按照長老的指引,他們在三潭印月的石塔底部找到了暗道入口。入口被層厚厚的水膜封住,水膜里漂浮著無數(shù)細小的氣泡,每個氣泡里都藏著段記憶:有玄水族孩童在海草里嬉戲的畫面,有白素貞與長老對弈的場景,還有雷峰塔倒塌時,無數(shù)黑影從塔底涌出的恐怖景象。
“這是記憶水?!?晚星認出《三界異聞錄》里的記載,“玄水族用它儲存記憶,看來這條暗道是他們當年往返地宮的通道?!?/p>
龍初見將蛇蛻貼在水膜上,水膜立刻出現(xiàn)個圓形的洞口,洞口里傳來水流的轟鳴聲。鉆進水膜的瞬間,周圍的景象突然變換 —— 他們站在條由脊椎骨串聯(lián)而成的長橋上,橋底下是漆黑的深淵,深淵里伸出無數(shù)只蒼白的手,正往橋面上抓。
“腐骨橋?!?龍初見握緊斬邪劍,橋面的骨節(jié)在腳下發(fā)出咯吱聲,“每根骨頭都是玄水族戰(zhàn)士的脊椎,被魔氣侵蝕后變成了這樣?!?/p>
橋的兩側沒有護欄,只有懸掛著的鎖鏈,鎖鏈上纏著半腐爛的魚尾。晚星不小心碰到鎖鏈,鎖鏈突然劇烈搖晃,從腐爛的魚尾里掉出塊青銅鏡,鏡面朝上的剎那,射出刺眼的白光。
白光里浮現(xiàn)出段清晰的記憶:二十年前,年輕的守塔人老者站在雷峰塔下,手里捧著個錦盒,錦盒里裝著半塊靈珠碎片。他對面站著個穿中山裝的男人,背影與龍初見極其相似 —— 是爺爺。
“這碎片必須藏在凈慈寺。” 爺爺?shù)穆曇魩еv,“玄水族的禁術快撐不住了,等孩子們長大,讓他們去湖心亭找你?!?/p>
“你真的要去昆侖?” 老者的聲音發(fā)顫,“界門兩邊都需要人守,你走了……”
“昆侖的裂縫更危險。” 爺爺轉身離開,風衣的下擺掃過地面的積水,“告訴孩子們,爺爺不是拋棄他們,是在另一個戰(zhàn)場。”
青銅鏡的光芒突然熄滅,晚星捂著嘴淚流滿面:“原來爺爺不是不管我們……”
龍初見的喉頭發(fā)緊,他一直以為爺爺當年不告而別是因為畏懼責任,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真相。他撿起青銅鏡,鏡面背面刻著 “龍” 字,是爺爺?shù)墓P跡。
“我們快點找齊碎片。” 他擦掉晚星的眼淚,斬邪劍的金紋亮得驚人,“爺爺在昆侖守了二十年,我們不能讓他的心血白費?!?/p>
走過腐骨橋,暗道開始向上傾斜,周圍的水流越來越急。墻壁上的水紋符重新亮起,照亮了前方的岔路口 —— 三條通道分別刻著蛇、魚、龍的圖案。
“蛇是白素貞,魚是玄水族,龍……” 晚星看著龍紋通道,“難道和我們家有關?”
龍初見的鎮(zhèn)元佩突然指向龍紋通道,玉佩上的白光在通道口形成道光幕,光幕里映出雷峰塔地宮的景象:鋼筋混凝土的縫隙中,有個用朱砂畫的陣眼,陣眼周圍插著六根石柱,唯獨缺了第七根。
“是爺爺留下的?!?他恍然大悟,“當年爺爺肯定來過這里,這條通道是他專門留下的捷徑!”
進入龍紋通道后,水流突然變得溫暖,墻壁上滲出金色的液體,液體在地面匯成小溪。晚星好奇地掬起一捧,液體觸碰到皮膚的瞬間,化作無數(shù)記憶碎片涌入腦海 —— 有她小時候坐在爺爺肩頭看西湖的畫面,有龍初見第一次握住斬邪劍的笨拙模樣,還有爺爺在書房里對著靈珠碎片嘆息的背影。
“是親情水?!?龍初見認出這是《鎮(zhèn)物考》里記載的玄水族秘術,“能顯化最珍視的記憶,爺爺用這個來告訴我們,他一直都在?!?/p>
通道的盡頭是道向上的石階,石階頂端傳來隱約的鐘聲 —— 是凈慈寺的古鐘,這次的鐘聲清亮悠長,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龍初見推開頂端的石門,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雷峰塔地宮的上方,腳下的青石板正是 “水歸其壑” 石碑的基座。
地宮深處:鋼筋叢林與陣眼玄機
按照羊皮紙地圖的指引,他們在石碑正下方找到被三根鋼筋擋住的通道。龍初見揮起斬邪劍,金紋與鋼筋碰撞出刺眼的火花,鋼筋斷裂處噴出墨綠色的液體,落在地上腐蝕出滋滋作響的小洞。
“魔氣已經(jīng)滲透到鋼筋里了。” 他皺著眉鉆進通道,里面比想象中更狹窄,只能匍匐前進。四周的混凝土墻面上布滿了裂縫,裂縫里嵌著玄水族的鱗片,鱗片在黑暗中發(fā)出微弱的藍光。
爬出通道后,眼前出現(xiàn)片詭異的 “叢林”—— 無數(shù)根扭曲的鋼筋從地面鉆出,在頭頂交織成網(wǎng),鋼筋上纏著腐爛的布條和生銹的工具,顯然是當年重建時遺留的。地面上散落著施工隊的安全帽,帽檐上的血跡已經(jīng)發(fā)黑,旁邊還躺著把生銹的鐵鍬,與賣花姑娘描述的黑影所持工具一模一樣。
“那些黑影是施工隊的人?” 晚星撿起安全帽,里面掉出張泛黃的工牌,照片上的男人面色驚恐,眼球像是被什么東西挖走了。
龍初見用劍撥開鋼筋,發(fā)現(xiàn)深處有片空地上,二十幾具白骨圍成圈,白骨的手指都指向中心的陣眼。陣眼是塊方形的青石板,上面刻著與湖心亭石碑相同的水紋符,符紋中央有個凹槽,剛好能放下七塊靈珠碎片。
“他們不是被黑影殺的?!?他檢查白骨的頭骨,發(fā)現(xiàn)每個頭骨上都有細小的穿刺孔,“是被蝕骨絲吸干了精氣,變成了傀儡?!?/p>
話音剛落,鋼筋叢林突然傳來窸窣聲。無數(shù)黑影從鋼筋的縫隙里鉆出來,正是賣花姑娘看到的彎腰駝背的身影。他們的動作僵硬,手里拖著生銹的工具,眼窩深處跳動著綠火,與湖底的尸骸如出一轍。
“是被魔氣控制的施工隊傀儡?!?龍初見將晚星護在身后,斬邪劍劃出金圈,“他們在守護陣眼,不讓任何人靠近?!?/p>
黑影們嘶吼著撲上來,鐵鍬和鋼筋碰撞的聲音在地下空間回蕩。龍初見發(fā)現(xiàn)這些傀儡雖然動作遲緩,但刀槍不入,斬邪劍砍在他們身上,只能留下淺淺的傷口。更可怕的是,被砍斷的肢體落地后,會立刻化作黑霧重新凝聚。
“用靈珠碎片!” 晚星突然想起玄水族長老的話,將拼合的四塊碎片舉過頭頂,“他們怕靈珠的光芒!”
綠光亮起的瞬間,黑影們發(fā)出痛苦的哀嚎,身體開始融化。但就在這時,鋼筋叢林的深處傳來低沉的笑聲,笑聲里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金屬。
“終于等到你們了?!?個高大的黑影從鋼筋網(wǎng)后走出,他穿著破爛的施工隊制服,半邊臉已經(jīng)化作魚鱗狀的甲殼,手里握著根纏著黑霧的鋼筋,“我等這七塊靈珠,等了二十年?!?/p>
“你是誰?” 龍初見握緊劍柄,鎮(zhèn)元佩燙得幾乎要裂開。
黑影摘下安全帽,露出另一半腐爛的人臉:“民國十七年,我親眼看著雷峰塔倒塌,看著玄水族的血染紅西湖。當年重建時,是我故意建議下移塔基,就是為了壓住這個陣眼?,F(xiàn)在,只要拿到最后三塊碎片,我就能徹底打開界門,讓魔界的大軍淹沒這里!”
晚星突然想起《三界異聞錄》的附錄:“你是當年被警方驅離的守塔人叛徒!你和魔界激進派勾結,害死了玄水族!”
“勾結?” 黑影狂笑起來,笑聲震得鋼筋搖晃,“我是在幫他們!人類憑什么占據(jù)這片土地?玄水族守了千年的界門,早就該換個主人了!”
他猛地甩出纏著黑霧的鋼筋,鋼筋在空中化作巨蟒,張開的蛇口噴出刺鼻的硫磺味。龍初見揮劍迎戰(zhàn),金紋與黑霧碰撞的瞬間,整個地宮開始劇烈震動,陣眼的青石板裂開蛛網(wǎng)般的縫隙,縫隙里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是大地在流血。
“界門要開了!” 黑影的聲音帶著瘋狂,“你們以為找到四塊碎片就贏了?三潭印月的水下,我的同伴已經(jīng)開始挖通主裂縫了!”
晚星的碎玉突然發(fā)出最強的一次光亮,在半空投射出另外三塊碎片的位置:一塊在錢塘江口的礁石下,一塊在斷橋的石縫里,最后一塊…… 竟在雷峰塔塔頂?shù)啮探饘殑x里。
“塔頂!” 龍初見突然明白老者的話,“鎏金寶剎不是裝飾,是最后一塊碎片的容器!”
黑影顯然也沒想到最后一塊碎片在塔頂,愣神的瞬間,龍初見抓住機會,將四塊靈珠碎片猛地按向陣眼。綠光與陣眼的水紋符相觸,爆發(fā)出刺眼的光芒,黑影被光芒掃中,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身體化作無數(shù)小黑點消散在鋼筋叢林里。
傀儡們隨著黑影的消散紛紛倒地,化作堆堆白骨。但地宮的震動并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劇烈,陣眼的裂縫里開始涌出黑色的潮水,潮水漫過白骨,在地面形成不斷擴大的漩渦。
“必須去塔頂拿最后一塊碎片?!?龍初見拉起晚星往通道跑,“老者說三天后的生辰要讓靈珠歸位,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跑出通道時,他們發(fā)現(xiàn)碑林的石碑都在劇烈搖晃,“水歸其壑” 四個大字正在剝落,露出底下玄水族的水紋符。雷峰塔的塔身發(fā)出嘎吱的聲響,八邊形的塔檐開始往內收縮,像是要重新變回古籍記載的六邊形。
塔頂玄機:鎏金寶剎與時間沙漏
通往塔頂?shù)碾娞菀呀?jīng)停運,他們只能沿著樓梯往上跑。每層的窗欞圖案都在發(fā)生變化:底層的蛇紋開始游動,二層的蓮花突然綻放,三層的火焰紋燒得越來越旺,將樓梯映得通紅。
到了頂層,他們發(fā)現(xiàn)通往鎏金寶剎的通道被道鐵門封住,鐵門上刻著串星圖密碼,正是晚星地圖上的北斗七星。龍初見將四塊靈珠碎片按在星圖對應的位置,鐵門發(fā)出沉重的聲響,緩緩向兩側打開。
通道盡頭是座狹窄的平臺,鎏金寶剎就矗立在中央,剎頂?shù)膶氈檎谛D,轉出圈金色的光暈。光暈里浮現(xiàn)出個模糊的人影,白衣素裙,長發(fā)及腰 —— 是白素貞的幻影。
“終于來了?!?幻影的聲音溫柔如水,“當年我將最后一塊碎片藏在寶剎,就是為了等你們?!?/p>
晚星看著幻影胸口的位置,那里懸浮著最后一塊靈珠碎片,剛好是蛇尾的部分?!澳鸀槭裁床蛔约杭R靈珠?”
幻影嘆了口氣,指尖劃過寶剎:“玄水族的禁術需要人獻祭,我當年用蛇蛻護住他們的殘魂,自己卻被魔氣反噬,只能困在這塔中?,F(xiàn)在,把碎片拿走吧,記得用蛇蛻包裹,否則會被魔氣侵蝕?!?/p>
龍初見解下背包里的蛇蛻,剛要接住碎片,整個塔頂突然劇烈傾斜。平臺邊緣的護欄斷裂,露出底下翻滾的黑霧 —— 雷峰塔的塔基正在坍塌,地宮的黑色潮水已經(jīng)漫到了底層。
“快!” 白素貞的幻影開始變得透明,“界門已經(jīng)打開,只有靈珠歸位才能關上!”
龍初見用蛇蛻裹住最后一塊碎片,七塊碎片終于湊齊,在他掌心自動拼合成完整的靈珠。靈珠通體碧綠,蛇形圖案在珠身流轉,珠心鑲嵌著顆會呼吸的光點,像是玄水族的心臟。
就在這時,塔頂?shù)啮探饘殑x突然裂開,露出里面的機關 —— 是個巨大的沙漏,沙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漏,漏到一半的位置刻著道紅線。
“時間不多了?!?白素貞的幻影指向沙漏,“這是玄水族的時間沙漏,代表界門能維持的最后平衡。沙子漏過紅線,兩界就會徹底連通?!?/p>
龍初見抱著靈珠往樓下跑,晚星緊跟其后。路過回廊時,他們看到之前遇到的工作人員正帶領游客疏散,那些黑色的劃痕已經(jīng)蔓延到了樓梯口,硫磺味濃得嗆人。
“往東邊撤!” 龍初見大喊,“那邊離湖岸最近!”
到了地宮入口時,他們發(fā)現(xiàn)黑色潮水已經(jīng)漫過膝蓋,潮水里漂浮著無數(shù)玄水族的鱗片,鱗片上的藍光正在逐一熄滅。陣眼的旋渦擴大到數(shù)丈寬,漩渦中心隱約能看到魔界的景象:燃燒的城池,扭曲的山峰,無數(shù)黑影正順著漩渦往上爬。
龍初見將七塊靈珠碎片按進陣眼的凹槽,靈珠突然懸浮到半空,發(fā)出萬丈綠光。綠光形成道巨大的光柱,直沖雷峰塔塔頂,與鎏金寶剎的金光相接。整個西湖的水面突然掀起巨浪,浪濤里浮現(xiàn)出玄水族的影像,他們舉著長矛,與光柱共同組成道堅不可摧的屏障。
漩渦開始縮小,黑色潮水緩緩退去。龍初見看到漩渦深處,爺爺?shù)纳碛耙婚W而過,正與無數(shù)黑影戰(zhàn)斗。他剛要伸手,爺爺卻對著他揮手,身影漸漸消失在光芒里。
“爺爺……” 晚星淚流滿面。
“他在昆侖守住了另一邊。” 龍初見握緊她的手,“就像老者說的,理解才是最好的屏障?!?/p>
靈珠徹底融入陣眼,水紋符發(fā)出最后的光芒,將整個地宮籠罩。鋼筋叢林開始坍塌,玄水族的鱗片在光芒中化作金色的沙粒,重新回到西湖的懷抱。
尾聲:雷峰塔影與水下低語
三天后,西湖恢復了平靜。雷峰塔的塔檐重新變回六邊形,飛檐的角度對稱工整,仿佛從未改變過。碑林的 “水歸其壑” 石碑被修復,碑座的刻字里多了行新的字跡:“庚辰歲重建,壬午年歸位”。
龍初見和晚星坐在湖心亭的長椅上,看著三潭印月的方向。湖面的水波里,偶爾會閃過玄水族的影子,他們在水下向岸邊揮手,魚尾拍打出銀色的浪花。
“你說,湖底人會不會重新回來?” 晚星摸著胸口的碎玉,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恢復了暖白色,不再發(fā)燙。
龍初見望著雷峰塔的倒影,塔影在水里微微晃動,塔基的位置有個極小的旋渦,正緩慢地旋轉著?!伴L老說玄水族的殘魂還在,只要靈珠一直在陣眼,他們總有一天能轉世?!?/p>
這時,守塔人老者的身影出現(xiàn)在雷峰塔門口,他的氣色好了很多,不再咳嗽??吹叫置脗z,他笑著揮揮手,轉身走進塔內。在他轉身的瞬間,龍初見看到他的拐杖頭綠石里,映出個模糊的蛇影,正對著湖面點頭。
晚星突然指著雷峰塔的塔基:“哥你看,那里的水在冒泡?!?/p>
塔基的水面上,無數(shù)細小的氣泡正往上涌,氣泡破裂時,傳來極輕的低音,像是玄水族在唱歌。龍初見的鎮(zhèn)元佩輕輕震動了一下,他知道這不是結束 —— 雷峰塔下的地宮深處,靈珠雖然歸位,但界門的裂縫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暫時被壓制。
就像老者說的,人心的屏障才是最堅固的。那些關于湖底人的傳說,關于靈珠的秘密,關于魔界與人間的平衡,都將隨著西湖的水波,在時光里慢慢流淌。而雷峰塔,這座沉默的見證者,會繼續(xù)矗立在湖邊,看著一代又一代的守護者,用理解與勇氣,編織著兩界之間那道脆弱卻堅韌的橋。
夕陽西下時,雷峰塔的鎏金寶剎折射出最后一道金光,落在湖面上,與三潭印月的倒影連成一線。晚星的地圖突然無風自動,宣紙背面的空白處,緩緩浮現(xiàn)出一行新的字跡:“錢塘江口,魔蛟之骨,待君重訪”。
龍初見握緊了手中的斬邪劍,劍身上的金紋,在暮色中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