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的光線昏黃黯淡,像快沒電的手電筒。我拖著沉重的步子,剛從便利店值完夜班出來,手里拎著打折的臨期便當(dāng)。深秋的冷風(fēng)鉆進(jìn)脖領(lǐng),我縮了縮肩膀,只想趕緊回到我那租來的小破屋,吃口熱的。
垃圾桶旁邊有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在動。
我以為是只大老鼠,嚇了一跳,差點把便當(dāng)扔出去。走近兩步,借著那點微弱的光,才看清是條狗。
很瘦,黑色的毛臟得打綹,沾著泥巴和枯葉。它蜷縮在冰冷的墻角,身體微微發(fā)抖。耳朵缺了個角,一道結(jié)痂的傷口橫在鼻梁上。它抬眼看我,那雙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出奇,不像普通流浪狗那種畏縮或者兇狠,反而有種…我說不上來的東西,很沉靜,又帶著點警惕的野性。像狼。
它沒叫,也沒躲,就那么靜靜地看著我。
我猶豫了。我自己都活得磕磕絆絆,房租快到期了,工資微薄,養(yǎng)活自己都夠嗆。撿條狗?負(fù)擔(dān)不起。
“喂,”我試著叫它一聲。
它耳朵動了動,還是沒動地方。
一陣更冷的風(fēng)刮過,卷起地上的落葉。它打了個哆嗦,把腦袋往破舊的皮毛里埋得更深。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在昏暗里像兩小簇微弱的火苗。
心口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算了…”我低聲咕噥,像是說給自己聽,“就一晚。明天…明天再說?!?/p>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它沒齜牙,只是鼻翼翕動,嗅了嗅我指尖殘留的便當(dāng)氣味。我試探性地輕輕碰了碰它的背,瘦骨嶙峋。它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低的嗚咽,不是威脅,更像是一種疲憊的回應(yīng)。
“跟我走吧,”我說,聲音放得很輕,“有口吃的,總比凍死強。”
它居然聽懂了似的,掙扎著,用那條沒受傷的前腿支著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三條腿站著,那條受傷的后腿虛點著地。它跟在我腳邊,走得很慢,一瘸一拐。
我的小出租屋在頂樓,沒電梯。樓梯間聲控?zé)魰r好時壞。它爬樓梯爬得很吃力,我?guī)状蜗肷焓直?,它都倔強地避開了,只用那雙眼睛看我,意思很明白:它自己可以。
開了門,一股子陳舊家具和方便面混合的味道撲面而來。屋子很小,一眼望到頭。我把唯一的舊沙發(fā)讓給它,在它面前的地上放了碗清水和掰開的一半火腿腸。
它沒立刻吃,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碗水,才低下頭,小口小口地舔起來,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優(yōu)雅的克制。我這才注意到,它喝水時,前爪的姿勢有點怪,不像狗那樣扒著碗邊,反而…有點像人的手微微蜷著。
我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大概是餓昏頭了。它很快喝完了水,開始吃火腿腸,吃得很快,但依舊沒有流浪動物那種狼吞虎咽的狼狽感。
“你這家伙,還挺講究?!蔽亦止局约阂沧奖涞牡匕迳?,打開那半價便當(dāng)。一人一狗,在昏黃的燈光下,默默地各自進(jìn)食。屋子里只剩下咀嚼聲和它偶爾發(fā)出的、滿足的輕微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