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的軍帳里，牛油燭火忽明忽暗，映著他鐵青的臉。
案上攤著一張京城輿圖，神機營營地到皇宮的路線被紅筆圈了又圈，墨跡幾乎要透紙背。
“王爺，京里傳來消息，四阿哥借著擴編馬場的由頭，把霍啟調(diào)到了西北，明著是練兵，實則是盯著咱們的糧草線。”
副將趙猛單膝跪地，聲音發(fā)顫。
十四皇子猛地拍向案幾，青瓷茶杯“哐當”落地，茶水濺濕了輿圖：“他敢！”他抓起案上的馬鞭，狠狠抽在帳柱上，“本王手握神機營三萬精兵，他允禛算什么東西？不過是個宮女養(yǎng)的野種！”
趙猛低著頭，不敢接話。
他知道，十四阿哥這話一半是氣話，一半是怕——自從三阿哥被圈禁，京里的風向越來越明顯，朝臣們見風使舵，遞到營里的密信都少了大半。
“去，”十四皇子忽然壓低聲音，眼神狠戾，
“讓人把神機營的糧草清點清楚，再備五十
輛馬車，今夜就出發(fā)，悄悄運到京郊的廢棄糧倉?！?/p>
趙猛一愣：“王爺，這是要……”
“別問！”
十四皇子打斷他，
“照做就是。三日后清晨，本王要帶著神機營，堂堂正正走進紫禁城！”
他要以“清君側(cè)”為名，逼宮奪位。
他不信，父皇真的會把江山傳給允禛那個冷面閻羅。
四阿哥府的書房里，沈清魚正借著燭光拆解一封密信。
信紙是用桑皮紙做的，浸過藥水，需要用醋熏才能顯出字跡。
小翠端著醋碗站在一旁，看著紙上漸漸浮現(xiàn)的字，倒吸一口涼氣：
“王妃，十四阿哥真要動手？”
信上寫著：“神機營糧草已起運，三日后卯時，以‘清君側(cè)’為號，攻東華門?！?/p>
沈清魚將信紙湊到燭火上，火苗舔舐著紙邊，化為灰燼：
“他急了。十四阿哥性子傲，最受不得委屈，三阿哥倒臺后，他覺得下一個就是自己，必然會鋌而走險?！?/p>
“那怎么辦？”小翠急道，“神機營都是精銳，真打起來，京城怕是要血流成河。”
沈清魚走到地圖前，指尖點在神機營地與京城之間的落馬坡：
“這里是必經(jīng)之路，兩側(cè)是懸崖，中間只有一條窄道，最適合設伏?！?/p>
她轉(zhuǎn)頭看向剛進門的允禛，“霍啟的人，能在三日內(nèi)趕到落馬坡嗎？”
允禛脫下沾著夜露的披風，接過她遞來的熱茶：
“昨日已讓他帶著五千輕騎出發(fā)，此刻應該快到了?！?/p>
他走到地圖前，指尖沿著落馬坡的地形劃過，“但神機營有三萬兵力，硬拼我們占不到便宜?！?/p>
“不必硬拼?！鄙蚯弭~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十四阿哥糧草剛運走，營里定然空虛。
我們可以……”她湊近他耳邊，聲音壓得極低，
“讓霍啟分兵，一半守落馬坡，一半去燒他的糧倉?！?/p>
允禛眼中閃過精光：“你是說，斷他后路？”
“不止?！?/p>
沈清魚點頭，“還要讓京里的人都知道，十四阿哥起兵不是為了‘清君側(cè)’，是為了謀逆。”
她轉(zhuǎn)身從妝匣里拿出一枚玉印，上面刻著“四阿哥府”四個字，
“讓繡坊的人用這個，偽造幾封十四阿哥與敵國往來的信件，天亮后‘不小心’流到御史臺?！?/p>
允禛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你這腦子，真是越來越靈光了。”
沈清魚仰頭看他，燭光在他眼底跳躍：“還不是跟王爺學的?！?/p>
三日后清晨，天色未亮，東華門外就響起了馬蹄聲。
十四阿哥穿著銀甲，騎著白馬，身后跟著三萬外城皇軍士兵，鎧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開門！”
他揚鞭指向城門，“本王要入宮護駕，捉拿謀逆的允禛！”
城樓上的侍衛(wèi)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開門。
就在這時，人群里忽然有人喊：“快看！十四阿哥勾結(jié)敵國的信！”
一疊信紙像雪片般飄落，上面的字跡模仿得極像，還蓋著偽造的神機營大印。
信里寫著“若事成，割西北三城相贈”，字字刺眼。
士兵們看到信，頓時騷動起來。
他們當兵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不是為了跟著皇子謀逆通敵。
十四阿哥臉色煞白，正要下令攻城，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喊殺聲。
霍啟帶著輕騎從兩側(cè)懸崖沖了下來，滾石與箭雨如瀑布般落下，瞬間阻斷了退路。
“中計了！”
十四阿哥怒吼，轉(zhuǎn)身想指揮士兵反擊，卻見營地方向燃起濃煙，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王爺！糧倉被燒了！”
趙猛從后面策馬趕來，盔甲上滿是煙灰，“霍啟的人……”
話未說完，一支冷箭射中了他的咽喉。
趙猛瞪大了眼睛，從馬上摔了下來。
士兵們見狀，徹底慌了。
糧草被燒，后路被斷，還要背負“通敵”的罵名，誰還肯賣命？
有人扔下兵器跪地投降，很快就引發(fā)了連鎖反應，三萬大軍頃刻間潰不成軍。
十四阿哥看著四散的士兵，忽然從腰間抽出匕首，抵在自己心口。
“王爺不可！”
霍啟策馬趕來，一箭射落他手里的匕首，
“皇上有旨，留你性命！”
十四阿哥癱坐在馬背上，看著晨光中的京城城樓，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輸了……輸?shù)脧氐住?/p>
允禛帶著囚車回到四阿哥府時，沈清魚正站在海棠樹下等他。
她穿著一身石青旗裝，手里捧著一件剛縫好的披風，上面繡著暗紋的云紋。
“回來了?！?/p>
她走上前，將披風給他披上，指尖觸到他冰涼的鎧甲，“冷不冷？”
允禛握住她的手，將其貼在自己溫熱的掌心：“不冷?！?/p>
他低頭看著她，眼里有戰(zhàn)場未散的戾氣，卻在觸及她目光時瞬間柔和，“都結(jié)束了?！?/p>
沈清魚抬頭，看著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忽然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親了一下。
像羽毛拂過，輕得幾乎沒有觸感。
允禛愣住了，隨即低笑一聲，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夫人主動，為夫怎好辜負？”
小翠在一旁紅了臉，轉(zhuǎn)身悄悄退下。海棠花瓣落在兩人身上，帶著春日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