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的鋼筆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你說什么？”她抬頭看向市場部的小張，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
小張吞了吞口水：“馬來西來的KL集團剛剛通知，他們決定撤資，轉(zhuǎn)向與趙氏集團合作。林副總說...說這全是您新方案的問題?！?/p>
司琴的指節(jié)泛白。
KL集團是東南亞項目的關(guān)鍵合作伙伴，撤資意味著整個計劃將擱淺。
更糟的是，這個項目已經(jīng)寫入了季度財報預(yù)期，若失敗，傅氏股價將受重創(chuàng)。
她看了眼手表——上午十點二十。
傅云琛正在香港參加投資峰會，預(yù)計下午三點返程。
如果在他回來前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幫我聯(lián)系KL集團的陳董事長，就說我請求十五分鐘通話時間。”司琴站起身，迅速整理思緒，“同時，我要近半年趙氏集團所有公開財報和新聞稿?！?/p>
“可是陳董事長那邊…”
“告訴他，我手上有他女兒想要的那幅莫奈畫作的購買渠道?！彼厩俅驍嘈垼旖枪雌鹨荒ㄤJ利的微笑，“上周的行業(yè)酒會上，陳小姐'恰好'提到過?！?/p>
小張瞪大眼睛，匆忙跑去安排。
司琴拿起手機，猶豫了一秒，還是撥通了那個已經(jīng)存入通訊錄但從未主動聯(lián)系過的號碼。
電話響了四聲才被接起。
“我在開會?！备翟畦〉穆曇敉高^電波傳來，背景音是模糊的英語討論聲。
“KL集團撤資了?！彼厩僦北贾黝}，“趙氏給了他們更好的條件。”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有多糟？”
“如果今天下班前不能挽回，項目至少要延期兩個季度。”司琴快速匯報，“但我有個想法。”
“說?！?/p>
“趙氏的資金鏈有問題。他們上季度財報有貓膩，我懷疑是用高杠桿搶我們的項目。”司琴一邊說一邊快速敲擊鍵盤，調(diào)出數(shù)據(jù)，“如果能證明這點...”
“你有多大把握？”傅云琛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似乎走到了安靜處。
“七成。但需要您的授權(quán)動用風(fēng)控部的數(shù)據(jù)分析團隊?！?/p>
“準(zhǔn)了?！焙敛华q豫的回答，“我提前回去，四點前到公司。這之前…”
“我明白?！彼厩偕钗豢跉猓安粫屖聭B(tài)惡化?！?/p>
掛斷電話后，司琴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第一次直接向傅云琛匯報危機，他的反應(yīng)出乎意料——沒有質(zhì)疑，沒有 micromanagement，只有完全的信任和支持。
這種信任比任何壓力都更讓她決心要解決這個問題。
接下來的五小時像打仗一樣。
司琴帶領(lǐng)團隊分析了趙氏集團的每一份公開文件，找到了三處可疑的財務(wù)操作；同時通過藝術(shù)圈的朋友聯(lián)系上了那位癡迷印象派的陳小姐；最后，她親自與陳董事長視頻通話，不卑不亢地展示了趙氏的風(fēng)險和自己的優(yōu)勢。
當(dāng)傅云琛推開會議室門時，司琴剛剛掛斷與KL集團的確認電話。
“他們同意了，”她轉(zhuǎn)身宣布，聲音因疲憊而略微嘶啞，“暫不撤資，明天派團隊來重新談判?！?/p>
整個團隊爆發(fā)出一陣歡呼。
司琴卻只注意到傅云琛的表情——那雙總是帶著審視的眼睛此刻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贊賞。
“都出去。”他淡淡地說。
眾人立刻安靜下來，迅速離開會議室。
只剩他們兩人。
傅云琛走近，近到司琴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航空香氛和威士忌氣息——顯然他在飛機上喝了一杯。
“怎么做到的？”他問，聲音低沉。
司琴簡要匯報了情況，盡量保持專業(yè)語氣。但當(dāng)她說到如何通過陳小姐影響陳董事長時，傅云琛突然笑了。
“你比我想象的更...”他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善于利用人際關(guān)系?！?/p>
這是夸獎還是批評？司琴拿不準(zhǔn)?！斑@只是商業(yè)談判的基本策略?！?/p>
“不，這是天賦?！备翟畦〉哪抗饴湓谒⑽⒎杭t的耳尖上，“我父親常說要找的正是這種人才——能讀懂?dāng)?shù)字背后的人心?！?/p>
他忽然抬手，司琴下意識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會議桌。
“別動?！备翟畦≥p聲命令，手指拂過她發(fā)絲，“你頭發(fā)上有根線頭。”
他的動作很輕，卻讓司琴全身繃緊。
這個距離太危險了，她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聞到他呼吸中淡淡的酒香。
“慶功宴定在晚上七點，朗廷酒店?！备翟畦∈栈厥郑魺o其事地后退一步，“全員參加?！?/p>
司琴點頭，暗自松了口氣卻又莫名感到一絲失落?！拔視ㄖ蠹??！?/p>
“你尤其不能缺席?！备翟畦∞D(zhuǎn)身走向門口，又停住，“對了，穿那條紅色裙子?！?/p>
司琴愣?。骸笆裁醇t色裙子？"”
“上周五你午休時逛網(wǎng)店看中的那款?！备翟畦☆^也不回地說，“我已經(jīng)讓人送到你公寓了?！?/p>
門關(guān)上了，司琴站在原地，臉上一陣發(fā)熱。
他怎么會知道？然后她想起來——作為特別助理，她的工作電腦和傅氏配給的手機都在IT部門監(jiān)控下。
但連她的私人瀏覽記錄都被查看，這種程度的監(jiān)視簡直...
手機震動打斷了她的思緒。
一條短信來自未知號碼：
【眼光不錯。紅色很適合你。】
司琴咬住下唇，不知該感到被冒犯還是...一絲隱秘的欣喜。
……
朗廷酒店的宴會廳金碧輝煌。
司琴確實穿了那條紅裙——不是因為她服從命令，而是那確實是條美麗的裙子，剪裁得體，既不過分暴露又勾勒出她優(yōu)美的身材曲線。
她一入場就成為焦點。
同事們或明或暗地打量她，竊竊私語。
司琴保持微笑，心里卻像繃緊的弦。
“司經(jīng)理！”市場部的幾個同事圍上來，“今天太精彩了！必須敬你一杯！”
沒等她推辭，香檳已經(jīng)塞到手中。
一杯接一杯，司琴很快感到臉頰發(fā)燙。
她酒量一般，但今晚似乎所有人都想灌她。
“夠了?！币粋€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傅云琛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旁，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酒杯?！拔业奶貏e助理明天還有重要會議，你們想喝，我奉陪。”
眾人立刻收斂，有人甚至悄悄退后幾步。
傅云琛在公司的威嚴可見一斑。
“謝謝?！彼厩傩÷曊f，酒精讓她的聲音比平時軟了幾分。
傅云琛沒有回應(yīng)，只是用目光掃過她泛紅的臉頰和微微濕潤的眼睛。“你喝多了。”
“我沒...好吧，可能有一點。”司琴承認，酒精讓她比平時誠實。
“我送你回去?！?/p>
“不用，我可以叫車…”
“我說，”傅云琛俯身在她耳邊，溫?zé)岬臍庀⒎鬟^她敏感的皮膚，“我送你回去?！?/p>
這不是提議，而是決定。
司琴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件西裝外套已經(jīng)披在她肩上，帶著傅云琛的體溫和氣息。
他一手虛扶在她腰后，引導(dǎo)她向出口走去。
司琴應(yīng)該拒絕的。
但此刻酒精模糊了她的判斷力，那件外套又太溫暖，而傅云琛的手在她腰后的觸感又太...令人安心。
……
黑色邁巴赫里，傅云琛降下隔板?！暗刂贰！彼喍痰卣f。
司琴報出公寓地址，然后靠在座椅上閉目養(yǎng)神。
酒精讓她的頭一跳一跳地疼。
“第一次商務(wù)應(yīng)酬？”傅云琛問，語氣中帶著一絲調(diào)侃。
司琴睜開眼，發(fā)現(xiàn)他正看著她，目光在昏暗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深邃?！安皇?。只是平時我會控制量...今天沒來得及?！?/p>
“因為太高興？”
“因為...”司琴猶豫了一下，“因為不想辜負你的信任?！?/p>
這句話說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酒精真是讓人口無遮攔。
傅云琛的表情變了，某種難以解讀的情緒閃過他的眼睛?！澳銖膩聿粫?..算了?！?/p>
“不會什么？”
“不會說場面話。”傅云琛轉(zhuǎn)頭看向窗外流動的霓虹，“即使現(xiàn)在喝醉了，你說的還是實話?！?/p>
司琴不知如何回應(yīng)。
沉默在車廂里蔓延，卻不令人不適。
“為什么選擇傅氏？”傅云琛突然問，“以你的資歷，可以去任何頂級投行?！?/p>
司琴沉默了一會兒?！拔覌屔r...傅氏醫(yī)藥的研發(fā)部門提供了一種試驗中的靶向藥。雖然最后沒能...但延長了她八個月時間?！?/p>
她輕聲說，“那八個月，我陪她去了云南看洱海，去了北海道看雪...值了?！?/p>
她沒注意到自己用了更私人的"我媽"而非正式的"母親"，也沒注意到傅云琛的眼神變得異常柔軟。
車停了。
司琴茫然地看向窗外，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自己公寓樓下。
“我送你上樓?！备翟畦∠纫徊较萝?，不容拒絕地伸出手。
……
電梯里，司琴靠著墻壁保持平衡。
傅云琛站在一步之外，但目光始終沒離開她。
那種注視讓司琴的皮膚發(fā)燙，不知是酒精還是其他原因。
到了門口，她摸索鑰匙，卻怎么也找不到?！翱赡苈湓谵k公室了...”她嘟囔著。
傅云琛嘆了口氣，從她包里精準(zhǔn)地找出鑰匙——他什么時候?qū)λ陌@么熟悉了？——打開門。
公寓不大但整潔，書架上排滿了商業(yè)和藝術(shù)類書籍，墻上掛著幾幅水彩畫，看樣子是司琴自己的作品。
“你會畫畫？”傅云琛有些意外。
“業(yè)余愛好?！彼厩偬叩舾吒?，光腳踩在地板上，“大學(xué)時輔修過藝術(shù)史...”
她突然踉蹌了一下，傅云琛迅速扶住她。
兩人瞬間貼近，司琴的臉幾乎貼在他胸前。
她聞到了他襯衫下散發(fā)出的溫?zé)釟庀?，混合著高級香水和他本身的味道，令人眩暈?/p>
“小心?！备翟畦〉穆曇魪念^頂傳來，比平時沙啞。
司琴抬頭，正對上他低垂的目光。
那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他的眼睛在玄關(guān)昏暗的燈光下呈現(xiàn)出深邃的琥珀色，睫毛投下的陰影掩蓋不住其中涌動的情緒。
他的頭慢慢低下，司琴知道他要吻她。
她應(yīng)該躲開的，但身體卻不聽使喚。
就在兩人的唇即將相觸時，司琴的手機突然響起。
刺耳的鈴聲打破了魔咒，她慌忙后退。
“我...我得接這個...”她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是工作群的消息。
不是什么緊急事，但她借此拉開了距離。
傅云琛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袖口。“你需要休息?！?/p>
他的聲音恢復(fù)了平常的冷靜，“明天上午可以晚兩小時到公司?！?/p>
“謝謝。”司琴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心跳如雷。
傅云琛走到門口，又停下?！昂赛c蜂蜜水，會舒服些。”頓了頓，“晚安，琴琴?！?/p>
這個親昵的稱呼讓司琴猛地抬頭，但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
她呆立原地，手指不自覺地觸碰自己的嘴唇，那里還殘留著剛才那一瞬間的灼熱氣息。
第二天早晨，司琴被門鈴吵醒。
宿醉讓她頭痛欲裂，搖搖晃晃地去開門，卻發(fā)現(xiàn)門口放著一個紙袋——里面是她最愛的那家店的三明治和咖啡，還有一盒解酒藥。
沒有卡片，但她知道是誰。
昨晚在車上，她曾隨口提到那家店的三明治是她周末的"小確幸"。
司琴捧著咖啡，胸口泛起一陣陌生的溫暖。這種不張揚的體貼，比昨晚差點發(fā)生的吻更讓她心亂。
手機震動。一條消息：【藥吃了，咖啡趁熱喝?！?/p>
司琴抿嘴笑了，回復(fù)：【謝謝。不過別指望我因此放過今天的預(yù)算審核?！?/p>
回復(fù)幾乎是即時的：【我期待著。:)】
那個簡單的笑臉表情讓司琴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意識到，自己正站在一條危險的分界線上——線的另一端，是傅云琛，和所有不該發(fā)生的故事。
但咖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那么確定是否還想留在安全的一邊了。
……
司琴盯著辦公桌上那個深藍色絲絨盒子，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是本周第三次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對珍珠耳釘——不是普通的珍珠，而是極為罕見的天然黑珍珠，每一顆都泛著孔雀綠的光澤，下方鑲著一圈碎鉆。這種品質(zhì)的首飾，價格足以抵她半年薪水。
盒子里還有一張卡片：【像你的眼睛一樣美。】
司琴啪地合上蓋子。
自從上周那個差點發(fā)生的吻之后，傅云琛的追求攻勢明顯升級。
第一天是一束白玫瑰，第二天是某奢侈品牌的全套絲巾，今天則是這對顯然經(jīng)過精心挑選的耳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