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沒了。
蕭翎捏著那張畫得歪七扭八的“書院”地圖,小臉發(fā)僵。
眼前這地方,草比人瘋,荊棘亂抓,爛葉子底下螞蟻咬人??諝庥謵炗殖簦瑺€樹根混著野獸臊味。
“郡主,” 陳鐵山吭哧吭哧打頭陣,魁梧身子硬往前拱,胸甲上掛滿了帶刺的藤條,活像穿了件綠刺甲。
他抹汗,眉頭擰緊,“這路…太‘野’了?書院先生,都鉆這種林子?” 眼掃著四周過密的樹影,總覺得有東西盯著——雖然目前就嚇飛了一只罵人的花栗鼠。
“哥說得對!” 趙破虜緊跟,身形靈活。長槍當(dāng)棍使,左撥右挑開攔路藤條。眼刀子刮過每一處暗角,“地圖標(biāo)的是官道!這路…野豬趟出來的吧?” 精準(zhǔn)扎心。
蕭翎深一腳淺一腳踩爛葉子,軟緞鞋早成了泥坨。她腰板挺著:“咳!高人…走的路都偏!這叫…嗯…體驗民生!” 心里鼓敲得響。廢獾洞在王府西墻根,她們卻奔著地圖邊角的野山去了。
造假,果然技術(shù)活。
蘇小碗縮在最后,抱著半人高藤藥箱,把自己團成個藥架子。每一步都輕,生怕驚動啥。風(fēng)吹草動,她就抽口氣,小聲念:“蘑菇…會說話的…別出來…” 手摸著藥箱鎖扣,隨時要掏驅(qū)邪粉。
就在陳鐵山和趙破虜?shù)诓恢蓝嗌俅梧止緯哼x址時,前面灌木叢嘩啦亂響!伴著一聲壓低了嗓子、想裝兇的低吼:
“嗷嗚——!此路我開!此樹我栽!要過…留下…留下買路吃的!” 聲音有點啞,裝狠,卻透著虛。
調(diào)門耳熟,像草臺班子跑調(diào)的戲詞。
蕭翎一愣。陳鐵山和趙破虜瞬間繃緊,唰地閃到她身前!槍尖、和長棍直指晃動的灌木。
一個影子猛地從灌木里“蹦”出來!動作有點僵,像戲臺亮相沒站穩(wěn)。
一身火紅毛沾滿草泥,看著狼狽。
它后腿蹬地,努力站直,一只爪叉腰(想撐場面),另一只爪揮著根…剛撅的彎樹枝當(dāng)家伙。
最扎眼是那條大尾巴,尖上禿了一撮,像被啃過。
倒霉蛋赤霄!
它瞪圓琥珀眼,呲牙:“看…看啥!沒…沒見過帥劫匪?快…快把好吃的交出來!不然…不然…” 卡殼了,“不然”后面沒詞了。
眼珠子亂瞟,掃過趙破虜?shù)臉尲?、陳鐵山的膀子,喉嚨一滾,肚子很配合地“咕?!?。
蕭翎眼毒,瞬間鎖死它尾巴尖的禿斑。
腦袋里“?!币宦暎焊竿醢庵干夏菐赘嗉t毛,就是這禿尾狐貍的!
“是你!” 蕭翎聲音炸開,又驚又怒,忘了對方“劫匪+精怪”身份,“你偷了我父王的扳指!”
赤霄嚇得一哆嗦,樹枝差點掉了。
爪子死死捂胸口,那兒鼓出一塊:“胡…胡說!我赤霄大爺今天開張!快…快給吃的!” 肚子又“咕嚕”,泄了氣。
“拿下!” 趙破虜年輕氣盛,早看這裝腔狐貍不順眼,槍尖一挺就上!破空銳響。
“等等!” 陳鐵山覺著這劫匪傻氣,不像能打的。
蘇小碗短促尖叫,閉眼把藥箱舉高當(dāng)盾。
混亂瞬間,蕭翎干了件很不郡主的事——她瞥見蘇小碗藥箱里滑出半截…黑鐵鍋!那是熬藥膳的家伙!
電光火石!蕭翎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抄起沉鐵鍋,掄圓了膀子,帶著“拍扁再說”的勁頭,照著赤霄那正嘚瑟搖晃的禿尾巴根,狠拍下去!
“嗷——嗚?。。?!” 慘嚎刺穿林子!
鐵鍋精準(zhǔn)命中舊傷疊加處!劇痛從尾巴尖竄上天靈蓋!
赤霄后腿一麻,癱了!“帥劫匪”變爛泥,“噗通”栽倒,抱尾巴滿地滾,眼淚鼻涕糊一臉。
“我的尾巴!嗷…沒了這撮毛,白芷更不理我了!嗷…你比黑心虎還毒!嗷嗷嗷…” 赤霄嘴像開閘,劇痛加委屈,讓它變復(fù)讀機,控訴哀嚎噴個不停。
“扳指上的毛就是你的!賴不掉!” 蕭翎叉腰拎鍋。
“破扳指!沒聽過!嗷…你們?nèi)祟悘姳I!土匪!嗷…我要告長老!嗷嗷嗷…” 赤霄滾著嚎,音量驚人,吵飛了鳥。
陳鐵山、趙破虜對眼,腦仁被吵得嗡嗡疼。
蘇小碗偷睜一只眼,看狐貍慘樣,又嚇閉眼,抱緊箱子。
蕭翎被吵得太陽穴突突跳,比王府夏蟬還煩百倍!忍無可忍,眼一掃蘇小碗藥箱——里頭有卷新布巾,帶藥草味。
“閉嘴!” 蕭翎斷喝,箭步上前,趁著赤霄還在尾巴疼懵圈,把那團布精準(zhǔn)塞進它滔滔不絕的嘴里!
“嗚!嗚嗚嗚——!” 世界靜了。
只剩赤霄瞪圓的眼,里面塞滿震驚、屈辱、“你敢?!” 它徒勞用短爪扒拉嘴里的布,夠不著,只能死瞪蕭翎,氣得發(fā)抖。
陳鐵山看著捆成粽、嘴塞布、禿尾抽抽的狐貍,撓頭:“郡主…這…算逮著了?” 感覺這“向?qū)А庇悬c鬧心。
趙破虜槍尖(朝下)戳戳赤霄鼓囊的胸口:“哥,你說得對!這里還…透光?”
蕭翎蹲下,不理赤霄“嗚嗚”怒瞪,手探向它胸前厚毛。指尖快碰到硬物的剎那——
“嗚!??!” 赤霄悶嚎拔高,驚恐炸毛!掙扎比挨鍋拍還瘋!
同時,蕭翎懷里的龍紋扳指,猛地滾燙!一股柔和金光透衣射出!照亮狐貍胸口!
赤霄爪下緊捂的位置,也爆出更亮的月華清光!一金一銀,兩道光在林間驟亮,無聲共鳴!
光起光滅。所有人都愣住。連滾地的赤霄都僵了,琥珀眼里全是驚駭。
一陣怪風(fēng)過林,卷起落葉。一片淡紫的、卷邊的紫藤花瓣,飄落蕭翎沾泥的手背。
蕭翎抬頭,望向王府方向。
花瓣貼著手背,帶著娘親藥圃那點熟悉的氣味。
蘇小碗抱藥箱,小聲問:“郡…郡主,這吵…這狐貍咋辦?”
蕭翎收回目光,看看地上“嗚嗚”掙扎、眼噴火的禿尾狐,又看看手背花瓣,小臉一板:
“帶上!”
她站直,拍拍裙子灰(拍一手泥),語氣沒商量,“它偷扳指,知道父王下落!它就是向?qū)В ?瞥一眼“嗚嗚”的赤霄,嘴角彎起狡黠帶威脅的弧度,“嘴嘛…等它學(xué)會說人話,或者…學(xué)會閉嘴,再說?!?/p>
“嗚嗚嗚——!?。 ?赤霄抗議更響,絕望透頂。
它的打劫生涯,終結(jié)于一口鐵鍋、一塊擦藥布。前路?等著它的是麻煩不斷的“綁匪”之旅。
沒人看見,極高處的樹冠陰影里,幾只黑羽紅眼的鐵羽烏鴉,無聲收攏翅膀。
猩紅眼珠冷冷掃過下方亮過的金銀光,和那捆成粽的火紅狐貍。一只烏鴉歪了歪頭,振翅,悄沒聲融進密林深處,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