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拖著個(gè)“特殊行李”，蕭翎一行挪得比烏龜慢。
赤霄，倒霉“向?qū)А?，后腿拴繩，繩頭攥在趙破虜手里。它像被硬拽的野貓，深一腳淺一腳，火紅毛臟得看不出色。
眼珠子瞪圓，塞滿“憋屈”、“火大”、“這破日子”。喉嚨里“嗚嗚”悶響，眼刀嗖嗖射前面拎鍋的丫頭背影，可惜嘴堵得嚴(yán)實(shí)，殺傷力零。
蕭翎想走出郡主派頭，腳上泥坨子鞋拖后腿，索性光腳踩腐葉。手里鐵鍋當(dāng)棍使，哐當(dāng)撥開擋路枝杈。
陳鐵山打頭陣，胸甲又掛上新荊棘。他悶頭拱路，像不知累的牛，汗流下來就抹一把，眼掃著越來越暗的林子。
趙破虜押“貨”，眼跟鉤子似的盯著狐貍，手里繩不松勁。看赤霄像看一坨麻煩。
蘇小碗抱緊藤藥箱，貼蕭翎身后走，眼珠亂轉(zhuǎn)，瞅哪片葉子都像要張嘴。赤霄一“嗚嗚”，她就一哆嗦，箱子抱更死。
“禿尾巴！” 蕭翎頭也不回，“別裝！說！哪偷的扳指？父王在哪？” 審犯人調(diào)調(diào)。
“嗚！嗚嗚嗚——！” 赤霄掙扎更兇，捆著的爪子亂揮，眼神能殺人。
“郡主，它…沒法說啊?！?陳鐵山抹汗，提醒。
“裝的！” 蕭翎哼一聲，“扎了營再‘問’！” “問”字咬得狠。
赤霄“嗚嗚”聲拔高，悲憤沖天。
天黑透前，撞見條小溪。水清，映著最后一點(diǎn)天光。
“就這?！?陳鐵山卸下零碎，清空地，搬石頭壘灶。熟手。
趙破虜把赤霄拴結(jié)實(shí)樹上，繩放長讓它能趴。自己提槍躍上溪邊石頭，站崗。
蘇小碗松口氣，輕手輕腳放藥箱，開鎖。變出油紙包：肉脯、硬干酪，還有個(gè)紫檀小盒，裹著軟布。
“郡主，王妃給的紅豆酥！” 蘇小碗捧盒子，眼亮。打開，幾塊方方正正、紅潤潤的點(diǎn)心躺著，撒金桂花。
蕭翎眼亮了。強(qiáng)撐的郡主架子垮了。她拿起一塊，指尖碰著涼軟的糕，像看見娘親在廚房。小口咬，甜糯化開，鼻子有點(diǎn)酸。
看著君主可憐巴巴的吃著平時(shí)大口大口的紅豆酥，小碗暗罵一聲可惡的狐貍，雖然她知道和狐貍沒什么關(guān)系，然后趕忙把剩下的包好，塞貼身包袱。
地上拴著的赤霄，鼻子猛抽！眼珠子黏在盒子上，喉頭滾動(dòng)?！皢鑶琛甭曅×耍皇１火捝档拇魳?。餓瘋的狐貍聞著這香，比尾巴挨鍋拍還難受！
火升起來。光跳著，趕走冷和黑。小鍋水滾。蘇小碗掏米和豆子，熬羹。
蕭翎抱膝坐火邊，看火苗出神。嘴里的甜還在，心飛到白鳴澗。父王…真在嗎？那禿尾狐，知道啥？
“郡主，豆羹，暖暖?！?蘇小碗盛碗熱羹遞來。豆米香勾人。
蕭翎接碗，粗陶燙手。小口吹，吸溜。沒王府精致，暖到肚子里。舒坦了。
“鐵山哥，趙大哥，快吃?！?蘇小碗又盛兩碗。
陳鐵山謝過，蹲火邊呼嚕呼嚕喝，餓狠樣。趙破虜端碗，眼還掃著四周，邊喝邊警戒。
赤霄趴著，干看那三人捧碗喝得香！豆香混著紅豆酥味兒，撓它胃。喉嚨里委屈“嗚嗚”，爪子刨地。眼又瞟蕭翎包袱——紅豆酥！狐間至寶！禿尾巴擔(dān)保！
夜深?；疣枧?。累勁上來。陳鐵山靠石頭，鼾聲起，像破風(fēng)箱。趙破虜抱槍，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硬撐。蘇小碗蜷火邊，抱空箱，眼皮打架。
蕭翎沒睡意?？繕?，小心開貼身包袱。累，心空，想娘的甜味填填。
包袱空了！
棉布包著的寶貝紅豆酥，沒了！只?？蘸凶樱?/p>
“我紅豆酥呢？！” 蕭翎聲調(diào)變了，帶哭音，“娘給我的！”
所有目光，唰，盯死地上那只裝看樹葉的狐貍！它嘴角，沾著點(diǎn)紅沙！肚子圓鼓鼓，剛吃飽樣！
“赤！霄！” 蕭翎炸毛，抄起腳邊鐵鍋沖過去！“賊狐貍！偷我娘做的酥！賠！賠我！”
赤霄嚇“嗚嗷”，想跑，繩拴著，尾巴疼，挪不動(dòng)。眼看那口反光的鍋逼近，絕望閉眼，喉嚨嗚咽——幾塊點(diǎn)心！至于嗎！比虎兇！比鴉黑！
“郡主息怒！” 陳鐵山驚醒，鐵臂攔腰抱住蕭翎。
趙破虜也連忙舉手阻攔，嘴里還喊著：“郡主，我哥說得對！”
“嗚嗚！嗚嗚嗚！” 赤霄拼命晃腦袋，眼里全是“快讓我說！不然死狐了！”
蕭翎氣炸，小臉通紅：“放開！讓它說！看它放什么屁！”
趙破虜看陳鐵山，陳鐵山皺眉點(diǎn)頭。趙破虜這才上前，嫌棄地用槍尖挑掉赤霄嘴里的布。
“咳咳！呸！” 赤霄猛喘氣，吐掉布渣，嘴像開閘：
“吼啥！不就幾塊甜膩糕！你們抓我，餓我一天！前胸貼后背了！吃的擺眼前，不拿是傻狐？這是你們欠我的！精神損失！尾巴傷殘費(fèi)！嗷！…”
它越說越有理，“沒我，你們下午早掉爛泥坑喂螞蟥！早被樹上的毒蛇啃了！早被毒蚊子吸干！吃你們幾塊點(diǎn)心咋了？咋了？！我還嫌齁呢！” 它撇嘴，像吃虧了。
“你！” 蕭翎氣堵嗓子眼，“那是我娘做的！獨(dú)一份！你拿啥賠？！”
“賠？” 赤霄眼珠滴溜轉(zhuǎn)，算盤響。它挺挺胸，擺譜：“哼！賠就賠！這林子，好吃的海了去！飛禽走獸，山珍野果，管夠！這樣，我赤霄大爺大氣，免費(fèi)當(dāng)導(dǎo)游！帶你們找真美味！比那破酥強(qiáng)百倍！咋樣？劃算吧？” 它使勁推銷，想抵債+換自由。
蕭翎瞇眼：“你？導(dǎo)游？坑我們進(jìn)死地吧？”
“天地良心！” 赤霄指天，禿尾尖想翹，“我混這片…咳…多少年！哪棵樹蜜最甜，哪片地薯最糯，哪條溪魚最肥，門兒清！保你們吃美！而且…” 它壓低嗓，眼放光，“你們找那誰…沒我這活地圖，進(jìn)得去？下午那點(diǎn)破事就夠嗆，后頭…嘿嘿…” 它留半句，眼瞟黑林子，嚇唬帶勾引。
蕭翎、陳鐵山、趙破虜對眼神。這狐滑頭，但下午預(yù)警泥坑、砍死變異的蛇、消滅臉盆大的蚊子，也救了人。林子深處它熟…白鳴澗，它準(zhǔn)知道！
“行！” 蕭翎拍板，“酥的事，導(dǎo)游抵了！但是！” 她晃晃鐵鍋，“敢耍花樣，帶錯(cuò)路…哼，我這鍋，可空著呢！” 鍋沿冷光一閃。
赤霄縮脖子，尾巴根幻痛：“知…知道了！快松綁！咋帶路！” 它扭。
蕭翎示意。趙破虜給它松了爪子和后腿藤蔓，但后腿繩還在，繩頭攥趙破虜手里。
赤霄得點(diǎn)自由，抖抖毛，想撐場面，可惜禿尾和嘴角豆沙太掉價(jià)。它清嗓子，指向前方幽暗、霧氣彌漫的林子：
“咳！客官跟緊！進(jìn)‘迷魂林’！看…看造化神奇！別出聲，跟好導(dǎo)游！” 它邁步，尾巴疼瘸著，但昂頭，扎進(jìn)濃霧。
隊(duì)伍跟進(jìn)。霧又冷又濕，幾步外就模糊。靜得嚇人，腳步聲都吞了。爛木頭和蘑菇的怪味沖鼻子。
赤霄起先還裝專業(yè)，壓聲提醒：“當(dāng)心樹根！” “左邊溝，繞！” 越走越虛。
“咦？這霧…邪乎了？” 它嘀咕，鼻子猛吸。
“前面…該有棵燈籠果樹啊…哪去了？” 它停步，耳朵轉(zhuǎn)轉(zhuǎn)。
“等等…這動(dòng)靜…” 赤霄聲變了，帶顫。
所有人屏息。死寂霧里，響起一片“沙沙”聲，細(xì)碎，黏膩，像無數(shù)小腳爬枯葉，又像啥粘東西在蠕動(dòng)。四面八方，越來越近。
赤霄臉繃緊了，琥珀眼里是真切的困惑和…驚。它猛吸鼻子，尾巴不安甩：“不對…這味兒…這聲兒…沒見過…林子…咋變這樣了？”
它突然回頭，對蕭翎他們，聲音又急又慌：
“退！快退出去！這玩意兒…邪性！要命！”
晚了。
濃霧深處，幾點(diǎn)幽綠、冰冷的光，像鬼睜眼，無聲鎖死了他們。
“沙沙”聲猛地炸開，潮水般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