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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天命人途 天不孬涼快滴 85727 字 2025-08-23 22: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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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丞?!?/p>

兩個字,如同鑿子刻入石頭,帶著冰冷的力度和一種不容置疑的確定,深深楔入屹丞的腦海。從此,那個在橋洞下瑟瑟發(fā)抖、沒有名字的“小叫花”似乎正在死去,一個新的、帶著沉重期望的身份,被強(qiáng)行灌注到這具瘦小的身體里。

風(fēng)雨不摧?承得起?他完全無法理解這些字眼背后的重量,只覺得胸口沉甸甸的,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破廟外的風(fēng)聲似乎也帶上了某種審判的意味,嗚咽著掠過屋檐。

明虛道人沒有再看他,仿佛賜名只是一個必須完成的簡單儀式。他轉(zhuǎn)身走向廟堂一側(cè)相對干燥的角落,那里鋪著一些干凈的干草。

“歇息?!彼院喴赓W地命令,隨即自己也盤膝坐下,閉上雙目,呼吸很快變得悠長而細(xì)微,仿佛與這座破廟的呼吸融為了一體。

屹丞愣愣地站了一會兒,才慢慢挪到那堆干草旁,學(xué)著他的樣子坐下。身體極度疲憊,掌心火辣辣地疼,但精神卻異??簥^,腦子里反復(fù)回響著“孤辰”、“漂泊”、“生機(jī)在此”這些支離破碎的詞句,以及那三枚冰冷古錢落地的清脆聲響。

他在各種紛亂的思緒和身體的不適中輾轉(zhuǎn)反側(cè),直到后半夜,才在極度的困倦中昏沉入睡。

感覺似乎只是閉眼了一瞬,一聲蒼老而清晰的聲音便如同冷水般潑醒了他:

“起身?!?/p>

天色仍是灰蒙蒙的,離天亮似乎還早。破廟里寒氣逼人,呼出的氣息都凝成白霧。明虛道人已經(jīng)站在廟門邊,身形挺拔,目光清冷,看不出絲毫倦意。

屹丞一個激靈,慌忙爬起來,冰冷的空氣瞬間刺透他單薄的衣衫,讓他牙齒忍不住打顫。

道人沒有說話,只是朝他招了招手,然后便轉(zhuǎn)身走出了破廟。

屹丞趕緊跟上。

黎明前的荒野,寂靜無聲,只有腳下踩過枯草和凍土的沙沙聲。寒氣無孔不入,屹丞縮著脖子,緊緊跟著前面那個青灰色的背影。道人步伐不快,卻異常穩(wěn)健,每一步都仿佛丈量過土地,悄無聲息。

他們沒有走遠(yuǎn),就在土地廟后一片相對平坦的空地上停了下來。這里背風(fēng),能遠(yuǎn)遠(yuǎn)望見小城模糊的輪廓和更遠(yuǎn)處起伏的山巒陰影。

“站好。”明虛道人指示。

屹丞依言站直,冷得微微發(fā)抖,茫然不知要做什么。

道人走到他面前,伸出枯瘦但有力的手,開始調(diào)整他的姿勢。他的手碰到屹丞的肩膀、后背、腰胯、腿彎,力道不大,卻精準(zhǔn)無比,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意味。

“頭正,頸直,含胸,拔背,松肩,墜肘,松胯,屈膝……”他一邊調(diào)整,一邊吐出簡潔的口訣。每一個部位都被擺弄到一個極其微妙卻又感覺無比別扭的位置。

屹丞只覺得全身的肌肉都被強(qiáng)行拉伸和扭曲著,站得搖搖晃晃,比昨天挑水砍柴還要吃力百倍。這看似簡單的“站著”,竟比任何重活都更耗力氣,也更難熬。寒氣似乎鉆進(jìn)了每一個被強(qiáng)行打開的關(guān)節(jié)縫里,又酸又痛。

“此乃站樁,筑基之本。”明虛道人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如同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形不正則氣不順,氣不順則意不寧,意不寧則神不聚。欲窺天機(jī),先正其身?!?/p>

他不再親手調(diào)整,而是退開兩步,目光如同冰冷的尺子,上下掃描著屹丞的每一個細(xì)微之處。

“保持。心無雜念,意守丹田?!闭f完,他便也擺開一個類似的架勢,在屹丞前方不遠(yuǎn)處站定,如同化作了一棵扎根于凍土的老松,再也不動分毫。

時間開始變得無比緩慢而清晰。

每一息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每一次心臟的跳動,每一塊肌肉因堅持不住而產(chǎn)生的細(xì)微顫抖和酸痛,都被無限放大。屹丞咬緊牙關(guān),努力維持著那個別扭的姿勢,按照道人的要求,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到小腹的位置——雖然他完全不明白什么是“丹田”,什么是“意守”。

但雜念如同荒野上的風(fēng),無孔不入。身體的痛苦、對溫暖的渴望、對未來的恐懼、對道人身份的猜疑……各種念頭紛至沓來,根本無法驅(qū)散。他越是強(qiáng)迫自己靜心,就越是焦躁難安。

腿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額頭上滲出冷汗,很快變得冰涼。他感覺自己隨時都會散架倒地。

前方的明虛道人如同石雕,對他的痛苦掙扎視若無睹。

就在屹丞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崩潰放棄之時,道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平靜無波,卻像鞭子一樣抽在他幾乎渙散的意識上:

“痛楚是軀殼的哀鳴,雜念是心神的塵埃。哀鳴止于習(xí)慣,塵埃落于靜定。熬過去,方見門檻?!?/p>

屹丞猛地一凜,渙散的目光重新聚焦。他看著道人那紋絲不動、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的背影,一股不服輸?shù)木髲?qiáng)猛地從心底涌起。他能熬過饑餓,熬過寒冷,熬過世人的白眼,難道熬不過這區(qū)區(qū)站樁?

他重新咬緊牙關(guān),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用盡全部意志力對抗著身體一波強(qiáng)過一波的抗議和腦中紛亂的雜念。

不知又過了多久,在他感覺四肢百骸都已麻木失去知覺,意識也開始模糊飄忽的時候,一種極其奇異的感覺,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了。

在那極致的疲憊和寒冷的盡頭,在他小腹深處,那個被道人稱為“丹田”的地方,似乎……極其微弱地……**動了一下**。

像是一顆投入冰湖深處的石子,漾開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又像是一顆沉睡的種子,在凍土下極其輕微地翻了個身。

那感覺轉(zhuǎn)瞬即逝,微弱得如同幻覺,卻帶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異的**溫?zé)岣?*,雖然只有一絲,卻與他周身刺骨的寒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屹丞猛地睜大了眼睛,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就在他心神被這一絲異動吸引的瞬間,前方一直如同石雕的明虛道人,似乎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他的嘴角,仿佛也牽起了一絲若有若無、滿意卻又更加凝重的弧度。

但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叫停。

他只是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蒼老的聲音穿透清冷的晨霧,再次響起,這一次,卻帶上了一種更深沉的意味:

“記住這一刻的感覺。”

“這,便是‘炁’的萌芽?!?/p>


更新時間:2025-08-23 22:18: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