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下最后一個字,看著屏幕上新鮮出爐的人物小傳,嘴角的笑意冰冷又暢快。
【男主一:鄭肖。隱忍人妻,在強勢的母親和冷漠的“妻子”之間艱難求生,卑微如塵?!?/p>
【男主二:趙宇。腹黑霸道總裁,暗戀下屬多年,以雷霆手段將“鄭肖”從其原生家庭中剝離,占為己有?!?/p>
肖鄭,你和你媽不是喜歡演戲嗎?
那我,就給你們搭一個永不落幕的舞臺。
就在我的小說里,“恩愛”一輩子吧。
幾個小時前,民政局門口。
“江月?!鄙砗髠鱽硇む嵣硢〉穆曇簟?/p>
我捏著那本紅得發(fā)燙的離婚證,沒回頭。這本證,是我用六年青春換來的唯一戰(zhàn)利品。
“以后……你好好照顧自己。”
這話直接把我氣笑了。
我猛地轉(zhuǎn)身,死死盯住他那張我曾愛了整整六年的臉,此刻只剩下虛偽和懦弱。
“肖鄭,這話你留著對你媽說吧,”我揚了揚手里的紅本子,顏色刺眼又喜慶,“畢竟她癱瘓在床的時候,需要你二十四小時貼身伺候?!?/p>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你一定要這么惡毒嗎?”
“惡毒?”我往前逼近一步,眼里的恨意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跟你媽比,我這叫善良!當她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個占著窩不下蛋的雞時,你在哪?”
“當她把我的東西從主臥扔出來,讓我滾去睡客房時,你又在哪?”
“當她逼著我們離婚,讓你去娶那個能給她生孫子的富家女時,你又是怎么做的?”
他嘴唇翕動,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是啊,他能說什么?
他只會像個擺設(shè)一樣沉默,然后在我被傷得體無完膚后,輕飄飄地說一句:“你讓著她點,她年紀大了?!?/p>
他永遠,都站在他媽那邊。
“肖鄭,我們結(jié)婚時,你說你會永遠站在我這邊。”我看著他,忽然覺得一切爭吵都失去了意義,“現(xiàn)在,你做到了嗎?”
他徹底無言以對。
“我們結(jié)束了?!蔽移届o地為我們的六年,畫上一個潦草的句號。
說完,我轉(zhuǎn)身就走,攔了輛出租車,連一個背影都懶得留給他。
車里冷氣開得有些沖,我抱著手臂,皮膚上泛起雞皮疙瘩,心里卻燒著一團火。
甘心嗎?
怎么可能!
我掏出手機,屏幕上還是我和肖鄭在大學香樟樹下的合照。他摟著我,眼神溫柔得能溺死人。
我曾以為那是愛情。
現(xiàn)在才知道,那只是一個精心編織的騙局,而我,是那個最蠢的獵物。
指尖落下。
刪除!
微信,電話,所有聯(lián)系方式,拉黑!刪除!
整個過程,沒有半分猶豫。
車停在樓下,這個我住了三年的“家”。
推開門,這里的每一寸空氣,都還殘留著他母親的刻薄和他身上的氣味,讓我生理性反胃。
我一秒都不想多待。
立刻撥通了搬家公司的電話:“喂,我要搬家,最快的那種,現(xiàn)在就來!”
掛了電話,我開始收拾東西。
衣柜里,他的一件白襯衫,是我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禮物,領(lǐng)口都洗舊了。
我面無表情地將它團成一團,和他所有的東西一起,扔進了垃圾袋。
書房里,我的電腦,我的手稿,這些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我小心翼翼地打包。
至于主臥,那間被他媽媽定義為“不下蛋的雞沒資格住”的房間,我連看都懶得再看一眼。梳妝臺上那些昂貴的護膚品,就當是我花錢買了這六年的教訓!
兩個小時后,我所有的東西都被搬空。
我站在空蕩蕩的屋子里,最后看了一眼,關(guān)上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手機震動,一個陌生號碼。
我認得他那種窮追不舍的勁兒,直接掛斷。
他又打來,我再掛斷。
短信很快進來了:「江月,你不能一聲不吭地把家搬空!」
家?
我被這個字逗笑了。
慢悠悠地回了他兩個字:「已賣?!?/p>
然后,拉黑。
他分給我的那筆錢,我沒打算動。我寫小說掙的錢,足夠我開始新的生活。
找房子,簽合同,買家具。
我像個陀螺,連軸轉(zhuǎn)了一個月。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癱在新買的沙發(fā)上,看著空曠的客廳,一種不真實感包裹了我。
我自由了。
可還不夠。
這點報復,怎么能平息我心里的恨?
我打開電腦,登錄作者后臺。
空白的文檔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擅長寫純愛文,可我不想寫我和他的悲慘故事,那太憋屈了。
我要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一個審判他的世界!
一個念頭,像電流般擊中了我。
我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肖鄭的老板,趙宇。
一個永遠西裝革履、冷靜自持的男人。
太多次,公司聚餐,肖鄭喝得爛醉如泥,都是趙宇親自送他回來。
有一次,趙宇半抱著肖鄭,他比肖鄭高半個頭,身上清冽的木質(zhì)香氣,與肖鄭的酒氣形成鮮明對比。他看到我,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他喝多了?!?/p>
一個大老板,為何對一個下屬如此“關(guān)照”?
我還聽肖鄭提過,他搞砸一個項目,以為要被開除,結(jié)果趙宇把他叫到辦公室,什么也沒說,只是陪他坐了一下午。
回憶的碎片拼湊起來,指向一個我從未設(shè)想過的方向……
我從沙發(fā)上彈坐起來,重新打開電腦。
于是,便有了開頭那一幕。
我給他起名叫「鄭肖」,顛倒過來,讓他的人生也整個顛倒過來。
我把現(xiàn)實里,他和他媽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都千百倍地,還給了書里的「鄭肖」。
我廢寢忘食,寫得酣暢淋漓。
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精準地扎在肖鄭的尊嚴上。
讀者們看得嗷嗷叫,評論區(qū)一片叫好。
【爽!太太!就喜歡看這種人妻被調(diào)教得明明白白的戲碼!】
【這個鄭肖也太賤了,看得我拳頭硬了,總裁快點虐他!】
我看著這些評論,笑得肩膀發(fā)抖。
我和肖鄭那段令人作嘔的婚姻,換個視角,竟然成了別人眼中的“情趣”。
就在我準備繼續(xù)碼字,給「鄭肖」安排一場被總裁當著全公司面訓斥的戲碼時,后臺的提示音突然瘋了。
一連串的打賞通知,幾乎要刷爆我的屏幕。
【用戶「Yuzhou」打賞您一枚禮物之王?!?/p>
【用戶「Yuzhou」打賞您一枚禮物之王。】
……
禮物之王,是我們網(wǎng)站最貴的禮物,一個五百塊。
這個叫「Yuzhou」的人,一口氣給我砸了三十個!一萬五!
我寫了這么多年,第一次見到這么豪氣的讀者!
我點開他的主頁,一片空白。新注冊的號,專門為了打賞我?
我心里有些發(fā)毛。
緊接著,一條評論彈了出來。
還是他。
「Yuzhou」:「肖鄭的懦弱,不止于此。他會在母親和愛人之間,永遠選擇前者。作者,你很懂他?!?/p>
我的手指,瞬間僵在了鍵盤上。
后頸的汗毛根根倒豎!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插進了我心臟最深處的鎖孔。
我的讀者只知道書里的「鄭肖」,可這個人,他叫的,是「肖鄭」!
他怎么會知道?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ID。
Yuzhou。
宇……州?
趙宇的宇?!
一個荒唐至極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我的心臟狂跳不止。
我甩了甩頭,試圖把那個荒唐至極的念頭驅(qū)逐出腦海。
不可能。
趙宇,那個永遠西裝革履、冷靜自持,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怎么會看這種網(wǎng)絡(luò)小說?
還是我寫的,把他和他下屬配對的純愛(復仇)文?
太離譜了。
巧合,這一定是巧合。
我這樣告訴自己,可那個ID和那句評論,卻像一根淬了毒的冰刺,扎在我心口,拔不出,咽不下,一陣陣地泛著寒意。
我煩躁地關(guān)掉文檔,第一次沒了碼字的興致。
打開外賣軟件,才驚覺上一頓飯還是昨天中午。胃里空得發(fā)慌,我隨便點了份粥,整個人陷進沙發(fā)里,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
嗡——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江月,我們談談?!?/p>
是肖鄭。
即便換了號碼,這種理所當然的命令式語氣,也只有他。
我面無表情地刪掉短信,拉黑號碼,動作一氣呵成。
很快,另一個新號碼又發(fā)了過來,這次的語氣急切又敗壞。
「我知道你把房子賣了,那筆錢你是不是也拿走了?那是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產(chǎn)!」
我被這句話氣笑了。
終于不裝了。
離婚時那句假惺惺的「好好照顧自己」,現(xiàn)在終于撕下了虛偽的面具,露出了赤裸裸的貪婪。
我指尖飛舞,慢悠悠地回他。
「第一,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別亂攀關(guān)系?!?/p>
「第二,房子首付我爸媽出的,房貸我還的,跟你一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離婚協(xié)議你是瞎了沒看?我賣我自己的房子,天經(jīng)地義。」
「第三,你分我的那筆錢,我一分沒動。嫌少?滾去找你媽要去?!?/p>
發(fā)完,再次拉黑。
世界總算清靜了。
可心里的煩躁,卻像野草般瘋長,燒得我坐立難安。
我鬼使神差地,又重新打開了作者后臺。
那個叫「Yuzhou」的ID,還掛在粉絲榜第一位,金光閃閃,刺眼得像個嘲諷。
我點開評論區(qū),指尖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動。
最新的評論,赫然是半小時前。
「Yuzhou」:「他今天去找你了?」
我的大腦仿佛被瞬間抽成了真空。
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毛骨悚然的窺視感,從頭頂涼到腳底。
他怎么知道?!
他怎么會知道肖鄭今天聯(lián)系了我?!
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不僅知道我的過去,甚至還像個鬼影,監(jiān)視著我的現(xiàn)在?
我抓著手機,手心瞬間被冷汗浸濕。
那個瘋狂的猜測,再次破土而出,這一次,帶著不容辯駁的清晰,扼住了我的喉嚨。
我點開那個ID,顫抖著發(fā)了條私信過去。
「你是誰?」
幾乎是消息發(fā)出的瞬間,對話框就彈出了回復。
快得讓我頭皮發(fā)麻。
只有兩個字。
「趙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