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的陰云,在華夏上空盤旋了整整二十四小時。
網(wǎng)絡(luò)上,咒罵和哀嚎漸漸被一種死水般的沉寂所取代。人們不敢再看新聞,不敢再點開任何社交軟件,仿佛只要不看不聽,那塊被割走的土地就能回來,那份深入骨髓的恥辱就能消散。
傍晚時分,一則來自國家最高新聞署的公告,通過緊急頻道,強制推送到了每一個人的手機、電視和公共屏幕上。
沒有激昂的音樂,沒有多余的鋪墊,只有一行行醒目的黑體字,和一道沉穩(wěn)肅穆的男聲。
“告全體同胞書:”
“國運之爭,避無可避。為傾舉國之力,選拔曠世之才,以應(yīng)來日之戰(zhàn),茲決定,即日起,面向全國,舉辦首屆‘華夏英才選拔賽’?!?/p>
“凡我華夏公民,不問出身,不計年齡,不論資歷,皆可報名。”
“最終勝出者,將代表華夏,出戰(zhàn)下一場文運擂臺?!?/p>
“國之將傾,匹夫有責(zé)。望我億萬同胞,共赴國難!”
公告很短,每一個字卻都重若千鈞。
沉寂的湖面,被投下了一塊巨石。
短暫的靜默后,是火山噴發(fā)般的議論。
“選拔賽!國家終于有動作了!”
“不問出身,不計年齡!太好了!說不定真有隱世的高人!”
“我雖然不行,但我認(rèn)識我們市文化館的一個老先生,寫舊體詩一絕!我這就去勸他報名!”
熄滅的火焰,被重新點燃。希望,哪怕只是一縷微光,也足以讓身處黑暗的人們奮力追逐。
各大社交平臺瞬間復(fù)活,#華夏英才選拔賽#的話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沖上熱搜第一,后面跟著一個鮮紅的“爆”字。
然而,就在這片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中,一盆刺骨的冷水,兜頭澆下。
著名文學(xué)家、評論家王子旭,在自己的千萬粉絲微博上,發(fā)表了一篇長文。
文章標(biāo)題:《我們,真的還有勝算嗎?——一些不合時宜的冷靜思考》。
王子旭,年近六旬,在文壇頗有聲望,向來以溫和、理性的形象示人。他的文章一出,立刻引爆了輿論。
“……伊藤健司的俳句,看似簡單,實則蘊含著極強的文運攻擊性,這代表著櫻花國的文化實力,已經(jīng)進化到了我們難以理解的層次。我們必須承認(rèn),在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新與應(yīng)用上,我們已經(jīng)落后了太多?!?/p>
“此刻舉辦全國大賽,無異于一場豪賭。我們僅剩三次保底機會,每一次都性命攸關(guān)。若再敗,代價誰能承受?”
“筆者認(rèn)為,當(dāng)前最理智的選擇,或許不是以卵擊石,而是暫避鋒芒。主動與櫻花國進行文運談判,用最小的代價,換取休養(yǎng)生息的時間。這并非投降,而是為了保全文明火種的必要妥協(xié)。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文章寫得情真意切,引經(jīng)據(jù)典,字里行間充滿了“為國為民”的“理智”與“無奈”。
如果說伊藤健司是外部的敵人,那王子旭這番話,就像是自己人從背后捅來的一刀。
“放你娘的狗屁!還沒打就想跪下?!”
“翻譯翻譯:打不過,快投降,跪晚了人家就不要了!”
“我今天才明白什么叫漢奸!他媽的這就是漢奸!”
“王子旭滾出華夏!”
憤怒的評論如潮水般涌來,幾乎要掀翻整個網(wǎng)絡(luò)。但同樣,也有不少被恐懼和絕望沖昏頭腦的人,被這番話所蠱惑。
“王教授說得有道理啊,我們連規(guī)則都還沒摸透,怎么打?”
“是啊,再輸一次,是不是又要割地了?我不想我的家鄉(xiāng)也沒了……”
一時間,網(wǎng)絡(luò)上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爭吵、謾罵、攻訐,亂成了一鍋粥。剛剛凝聚起來的一點點士氣,再次被攪得七零八落。
男生宿舍里,氣氛同樣凝重。
“操!”虎子把手機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桌面的手辦一陣搖晃,“這老東西叫王子旭?我看他該叫王跪跪!膝蓋里裝的是萬向輪吧,說跪就跪!”
李浩則刷著那些悲觀的評論,臉色更加灰?。骸巴炅恕诵纳⒘耍@還怎么比?”
林陽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
他安靜地坐在電腦前,屏幕上停留的,正是“華夏英才選拔賽”的官方報名網(wǎng)站。
網(wǎng)站的設(shè)計很簡陋,甚至有些粗糙,看得出是倉促上線的。但那鮮紅的“點擊報名”按鈕,卻像是一團燃燒的火。
林陽的目光,掃過報名須知上那句“不問出身,不計年齡,不論資歷”。
他想起了華夏圖書館里,那無窮無盡的璀璨文明。
想起了李白醉舞的劍光,想起了屈原行吟的江畔,想起了蘇軾被貶黃州寫下《赤壁賦》時的灑脫與豪邁。
那些風(fēng)骨,那些氣節(jié),那些不屈的靈魂,才是華夏真正的脊梁。
豈容宵小之輩,在此狺狺狂吠?
他移動鼠標(biāo),點開了報名頁面。
姓名,年齡,身份證號,聯(lián)系方式……
他一一填入。
在“參賽宣言”那一欄,他略作思索,然后敲下了一行字。
“為往圣繼絕學(xué)?!?/p>
沒有豪言壯語,只有一句平淡的陳述。
點擊,提交。
“報名成功”四個字彈了出來。
整個過程,林陽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只是在網(wǎng)上買了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我靠!”
旁邊的虎子眼尖,看到了他屏幕上的內(nèi)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陽子,你……你報名了?!”
李浩也聞聲湊了過來,看到“報名成功”的字樣,一臉的不可思議。
“林陽,你瘋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上面都是些什么人?全國的教授、作家、文化名流……我們一個學(xué)文學(xué)的本科生,去干嘛?當(dāng)炮灰嗎?”
虎子一把推開李浩,激動地拍著林陽的肩膀,肉都在顫。
“牛逼!陽子,你是我親哥!管他什么教授專家,干就完了!”
他吼得震天響,但吼完之后,又湊到林陽耳邊,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擔(dān)憂。
“不過說真的,陽子,你……有把握嗎?哪怕是海選,聽說都很難的?!?/p>
在虎子看來,自己這兄弟平時雖然愛看些古籍,但也就是個普通大學(xué)生的水平。報名參賽,純屬一腔熱血。
他支持這份熱血,但也擔(dān)心林陽會輸?shù)煤茈y看,被打擊到。
林陽關(guān)掉網(wǎng)頁,轉(zhuǎn)過椅子,看著一臉激動又擔(dān)心的虎子,和滿臉寫著“你是不是沒睡醒”的李浩,笑了笑。
他沒有解釋華夏圖書館的存在,也沒法解釋。
他只是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宿舍里的喧囂瞬間安靜下來。
“放心?!?/p>
“我不是去當(dāng)炮灰的?!?/p>
“我是去為櫻花國蓋上他們的棺材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