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鎮(zhèn)的春日，細雨如酥。婉娘子坐在繡架前，針線在指尖翻飛，繡出一幅星月交輝圖。自三個月前在這小鎮(zhèn)醒來，她便開了這家繡坊。過往如煙，她不記得自己從何而來，只本能般擅長刺繡，尤其愛繡星月。
“婉娘子，這幅星月圖我要了。”錦衣公子遞來一錠銀子，目光卻流連在她臉上，“總覺得...與娘子不是初會?！?/p>
她抬眼淺笑：“客官說笑了。承惠三兩銀。”
這已是本月第五個說類似話的客人。鎮(zhèn)上都傳婉娘子貌若天仙，怕是哪位落難千金。她卻只覺困惑——為何每當有人提及“似曾相識”，心口便隱隱作痛？
送走客人，她撫上心口。那里有一道淡粉疤痕，似箭傷又非箭傷。夢中常有一個玄衣男子的背影，醒來卻總記不真切。
這夜雨聲潺潺，她莫名心煩意亂。取出繡了一半的龍紋圖樣，針尖竟不自覺繡出“靖”字。怔忡間，針扎指尖，血珠滴在繡品上，奇異的是——血滲處竟浮現(xiàn)出微弱金光！
“這是...”她盯著那金光，腦中突然閃過一些碎片：宮墻深深，有人執(zhí)她手教寫字，墨香淡淡...
頭痛欲裂。她推開繡架，卻碰落妝奩。奩中滾出半塊玉佩，是她醒來時便在身邊的。此刻玉佩沾了她的血，竟顯出一行小字：“星符重聚，記憶當歸。”
星符？記憶？
她緊握玉佩，決定去鎮(zhèn)西道觀問問。觀中老道見她手中玉佩，嘆息道：“娘子可算來了。有人托貧道將此物交予你?！?/p>
那是一塊與她的玉佩恰好能合成完整的另一半！雙玉合并的瞬間，無數(shù)畫面涌入腦?！?/p>
宮墻柳，少年笑，桃花樹下諾千金；
冷月寒，符紙燃，太廟之上證清白；
長江水，星符碎，以命換命終不悔...
“靖哥哥...”她淚如雨下，終于想起一切！
老道遞來一封信：“那位公子每月皆來打聽娘子消息，昨日留信說若娘子記起，務(wù)必一看?！?/p>
信是宇文靖筆跡，日期是三個月前封后大典當日：
“婉兒，若你見此信，說明忘情符終未能抹去一切。朕...我其實早有防備——你忘了么？星符認主后，你我性命相連，符術(shù)對彼此效果減半。所以那日，我只忘了片刻?！?/p>
“之所以配合你演戲，是因感知到你選擇離開是為我好。但婉兒，沒有你的天下，于我何意？給我三個月整頓朝政，如今燕王已平，異族已退，我再不是需要你犧牲保護的皇帝了?！?/p>
“若你愿意，我在老地方等你。若你不愿...玉佩里有新的身份文牒和銀票，足夠你逍遙一生。只求你安好。”
“永遠你的 靖”
信紙被淚水浸透。她想起觀星臺，那是他們的“老地方”。
“他現(xiàn)在在哪？”她急問老道。
“公子昨日說要去京城辦件大事，之后便回江北...”
江北！她猛然想起今早聽到的傳聞：皇上近日要巡視江北水利，今日正至燕子磯！
而燕子磯——正是星符曾預(yù)警過的地方！雖然燕王已平，但那些暗樁...
她臉色煞白，沖出道觀。鎮(zhèn)上唯一快馬剛被客商雇走，怎么辦？
心口疤痕突然發(fā)燙。情急之下，她以血在手心畫傳送符——這是碎符重生后第一次嘗試，不知能否成功。
白光閃過，再睜眼竟真到了江邊！不遠處正是皇家舟隊，而懸崖邊，一支弩箭正瞄準龍舟！
“靖！”她嘶聲厲喝，撲向龍舟方向。
箭已離弦！千鈞一發(fā)之際，她體內(nèi)爆發(fā)出耀眼白光，竟凝成屏障擋住箭矢！
“護駕！”侍衛(wèi)們這才反應(yīng)過來。
亂軍中，她看見放冷箭者——竟是本該已死的林文清余黨！
宇文靖沖下龍舟，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婉兒？！你怎么...”
話未說完，第二波箭雨襲來！他一把將她護在身下，背后中箭！
“不！”她尖叫著催動星符之力，白光如漣漪蕩開，刺客紛紛倒地。
江北行宮亂作一團。太醫(yī)拔出宇文靖背上箭矢，臉色凝重：“箭上有毒，似是江北特有的閻羅菇...”
林婉兒握著他漸冷的手，淚如雨下：“這次換我救你?！?/p>
她記得古籍記載，閻羅菇毒需以施毒者心頭血為引才能解。但林文清余黨皆已服毒自盡...
除非...她撫上自己心口。碎符重生時，她體內(nèi)融入了林文清的黑符之力，或許...
“取刀來。”她冷靜吩咐，“還有，準備熱水和紗布。”
秦風大驚：“娘娘不可！”
“這是唯一辦法。”她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疤痕，“我曾融他黑符，血中或帶毒性。”
刀尖刺入心口時，她疼得幾乎暈厥。接了小半碗心頭血，她臉色已白如紙。
“喂他喝下...”話音未落，她便軟倒在地。
再醒來時，已在一輛搖晃的馬車上。宇文靖緊緊抱著她，眼底滿是血絲。
“傻丫頭...”他聲音沙啞，“若你死了，我獨活何意？”
她虛弱一笑：“陛下不是說過，真龍?zhí)熳用驳煤?..”
他低頭吻住她，輾轉(zhuǎn)間嘗到淚的咸澀：“別再離開我。朝廷我已安排妥當，太上皇的罪名也已昭告天下?，F(xiàn)在我只是宇文靖，你的靖哥哥。”
她怔?。骸疤匣?..罪名？”
“我查清了先帝害你外祖父的真相，已昭告天下，為林家平反?！彼p撫她心口紗布，“所以別再說什么天命當歸，你就是我的天命?！?/p>
車外傳來秦風聲音：“公子，前面是岔路。往北回京城，往南...”
“往南?！庇钗木负敛华q豫，“聽說江南春光正好，適合陪娘子養(yǎng)傷?！?/p>
她依在他懷中，忽然想起一事：“那日忘情符，你究竟忘了多久？”
他低笑：“其實只忘了三刻。但看你演得認真，便配合一下?！?/p>
她嗔惱地捶他，卻牽動傷口輕嘶一聲。他急忙查看，眼中滿是心疼。
“值得的，”她輕聲道，“能換你平安，都值得?！?/p>
馬車駛向江南煙雨，仿佛一切都將圓滿。
然而他們不知，江北某處暗牢中，一個本該死去的刺客突然睜開眼——他的瞳孔，是詭異的雙瞳。
遠在京城，被軟禁的太上皇收到密信，看完后冷笑：“星符之力竟能傳承？好，很好...”
車窗外的春光，忽然暗了幾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