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鏈掉在地上的聲音清脆刺耳。
我彎腰撿起月安送我的情侶手鏈,鹿頭裝飾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光。
昨天打球時鏈扣松了,本想今天找家店修一修,卻不小心失手掉在了地上。
當(dāng)我把手鏈撿起來時,鹿頭裝飾已經(jīng)摔開了,露出里面精密的電子元件——那是一個微型GPS定位器,比之前發(fā)現(xiàn)的還要小巧先進。
我盯著那個小裝置,手指不自覺地發(fā)抖。
原來月安從未停止監(jiān)控我,只是方式越來越隱蔽。
這個認(rèn)知讓我胸口發(fā)悶,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羅逸?"月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怎么在這兒?我找了你——"
她的話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定位器上。空氣瞬間凝固。
"我可以解釋..."月安的臉色刷地變白。
"解釋什么?"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得可怕,"解釋你又騙了我?解釋你從沒真正信任過我?"
月安的嘴唇顫抖著,那雙總是閃著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滿是慌亂。"我只是...擔(dān)心你..."
"夠了!"我終于爆發(fā)了,"月安,這不是愛,這是控制!你把我當(dāng)什么?你的所有物嗎?"
月安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踉蹌后退一步。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但這次我沒有心軟。
"我受夠了你的疑神疑鬼,受夠了每天被監(jiān)視的生活。"我深吸一口氣,"我們需要冷靜一下。"
"不!"月安撲上來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里,"你不能走!你答應(yīng)過不會離開我的!"
她的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絕望,但我已經(jīng)無法思考。
我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轉(zhuǎn)身離開,留下她一個人站在路邊,像個被拋棄的孩子。
接下來的三天,我屏蔽了月安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
我需要空間思考這段關(guān)系是否還有繼續(xù)的可能。室友們識趣地沒有多問,只是偶爾投來同情的目光。
第四天傍晚,林小鹿突然在社團活動后攔住了我。
"羅逸,"她遞給我一個信封,"我覺得你應(yīng)該看看這個。"
我疑惑地打開,里面是幾張照片——月安翻我書包的背影、月安在遠處偷拍我上課的側(cè)臉、甚至還有月安偷偷查看我手機的瞬間。
每張照片都配有文字說明,詳細記錄了時間地點。
"這是..."
"我觀察很久了,"林小鹿壓低聲音,"月安的行為已經(jīng)超出正常范圍了。我準(zhǔn)備把這些發(fā)到校園論壇上,讓大家看看她的真面目。"
我猛地合上信封:"不行!"
"為什么?她這樣對你——"
"這是我們的事。"我把信封塞回給她,"請你不要插手。"
林小鹿的表情變得復(fù)雜:"你...還愛她?即使她這樣對你?"
我沒有回答,但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離開社團大樓時,天已經(jīng)黑了。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月安的宿舍樓下,抬頭望著她房間的窗戶。燈亮著,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我在天臺等你。如果不來,我就跳下去?!?/p>
我的心跳幾乎停止。
雖然知道月安大概率是在威脅,但我不敢冒險。
我飛奔上樓,推開天臺門的瞬間,冷風(fēng)夾雜著細雨撲面而來。
月安站在天臺邊緣,背對著我,長發(fā)在風(fēng)中狂舞。她聽到聲音轉(zhuǎn)過身,臉上滿是淚痕。
"你來了。"她笑了,那笑容脆弱得讓人心疼,"我就知道你會來。"
"月安,別做傻事..."我慢慢靠近。
"放心,我不會跳的。"月安擦掉眼淚,"我只是...需要你聽我說完。"
她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在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迅速轉(zhuǎn)身鎖上了天臺的門。
"你干什么?"
"這樣你就不能逃走了。"月安把鑰匙扔到遠處,"就像我小時候,爸爸總是逃走一樣。"
她靠著墻慢慢滑坐在地上,抱著膝蓋開始講述那個我從未聽完整的故事。
"我十歲那年,爸爸出軌了他的秘書。媽媽發(fā)現(xiàn)后,他跪著求原諒,發(fā)誓再也不會犯。媽媽心軟了,給了他第二次機會。"月安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風(fēng)聲淹沒,"然后他有了第三次,第四次...最后干脆搬去和那個女人同居了。"
雨越下越大,打濕了月安的頭發(fā)和衣服,但她渾然不覺。
"媽媽崩潰了,開始吃抗抑郁藥。
有一天她吃了太多,再也沒醒來。"月安抬起頭,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從臉上滑落,"我在她尸體旁坐了一整晚,等著爸爸回來,但他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出現(xiàn),身上還帶著那個女人的香水味。"
我的心像被撕成了兩半。
我知道月安的家庭不幸福,但沒想到這么慘烈。
"后來我被外婆接走,爸爸每個月給撫養(yǎng)費,但從不來看我。"月安苦笑,"直到我考上大學(xué),他突然聯(lián)系我,說想彌補。你知道他彌補的方式是什么嗎?給我錢,很多錢,好像這樣就能買回我的童年。"
她突然站起來,朝我走來:"然后我遇見了你,羅逸。你是第一個不是因為我是'月安'而對我好的人。你記得嗎,初一那年我發(fā)燒,是你翹課送我去醫(yī)務(wù)室;我數(shù)學(xué)不及格,是你每天放學(xué)后幫我補習(xí);我被同學(xué)欺負(fù),是你擋在我前面..."
我記得。
那時的月安還是個害羞內(nèi)向的女孩,會因為我借她橡皮而臉紅一整天。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我害怕,"月安抓住我的衣領(lǐng),聲音顫抖,"害怕你會像爸爸一樣,嘴上說著愛我,背地里卻找別人。所以我...我要確保你永遠在我視線范圍內(nèi)。"
"所以你就在手鏈里裝定位器?"我苦笑,"月安,我不是你爸爸。"
"我知道!"她幾乎是喊出來的,"我知道你不是,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每次看到有女生靠近你,我就想起媽媽躺在浴缸里的樣子..."
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著,終于崩潰地大哭起來。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她在雨中哭得像個孩子,而我只能緊緊抱住她,仿佛這樣就能填補她心里那個巨大的空洞。
"對不起..."月安在我懷里抽泣,"我知道我病了...但我不知道該怎么停下來..."
我撫摸著她濕透的頭發(fā),突然明白了什么:"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但首先,你得答應(yīng)我兩件事。"
"什么?"
"第一,去看心理醫(yī)生。"我捧起她的臉,"第二,給我一點信任的空間。"
月安咬著嘴唇,猶豫了很久,終于點頭:"我...我試試。"
那晚,我們渾身濕透地回到宿舍。
月安送我到我宿舍樓下,突然拉住我的手:"羅逸,我有個問題。"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去看醫(yī)生,真的試著改變..."她不敢看我的眼睛,"你還會愛我嗎?"
我嘆了口氣,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傻瓜,我愛的是你,全部的你。包括你的...特別之處。"
月安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黑暗中突然被點亮的星星。
第二天,月安刪除了所有監(jiān)控軟件,包括手鏈里的定位器。
她還預(yù)約了學(xué)校的心理咨詢,雖然第一次咨詢后她紅著眼睛告訴我"那個老女人根本不懂我"。
林小鹿果然把照片發(fā)到了校園論壇,引起一陣小風(fēng)波。
但出乎意料的是,月安這次沒有暴走,而是在帖子下冷靜回復(fù):【謝謝關(guān)心,我們很好。順便,偷拍別人是違法的,已報告管理員?!?/p>
照片很快被刪除,林小鹿也因為侵犯隱私被社團警告。
一個月后的周三約會日,月安帶我去了游樂園。
在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她突然說:"羅逸,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我的心一緊:"又是定位器?"
"不是!"她紅著臉從包里拿出一個筆記本,"我...我開始寫日記了。心理醫(yī)生說,把不安寫下來比監(jiān)視你更有效。"
我翻開筆記本,里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她的心情。
有些頁面被淚水打濕過,字跡暈染開來;有些頁邊角被揉皺又撫平,像是經(jīng)歷了激烈的思想斗爭。
"你可以看,"月安小聲說,"但不要笑話我。"
我合上筆記本,緊緊抱住她:"不會的。謝謝你愿意嘗試。"
從摩天輪下來時,月安突然指著天空:"看,流星!"
我抬頭,只看到一片藍天。"哪有?"
"騙你的!"月安大笑著跑開,"就想看你傻乎乎的樣子!"
我追上去,抓住她的手。
陽光下,她的笑容那么明亮,仿佛回到了我們初相識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