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朋友圈里的刺
公交站臺的廣告牌映著午后的陽光，珠珠踮腳往路口望，手里攥著剛買的檸檬糖，塑料包裝被捏出細微的褶皺?！靶M說她們坐 301 來，應(yīng)該快到了?！?她轉(zhuǎn)頭看金野，他正低頭給自行車鏈條上油，藍色工裝褲的褲腳沾著點機油，側(cè)臉在光里顯得格外輪廓分明。
“嗯。” 金野應(yīng)了一聲，把擦布塞進帆布包，抬頭時剛好看見兩個女孩朝這邊揮手。陳婷穿件亮黃 T 恤，像顆移動的小太陽；林小滿則是條碎花連衣裙，手里拎著個印著長隆標(biāo)志的紙袋。
“珠珠！” 林小滿先跑過來，抱住她的胳膊晃了晃，目光掃過金野時，笑容忽然淡了半分，“這位就是金野吧？常聽珠珠提起?！?/p>
金野點了點頭，聲音平淡得像在說天氣：“你們好?！?他接過陳婷手里的行李箱，動作自然，卻沒看林小滿遞過來的手 —— 她手里還捏著顆包裝花哨的糖，大概是準(zhǔn)備分給大家的。
珠珠心里咯噔一下。上次在海灘見朋友時，金野明明不是這樣的。他會記得江小靜愛喝的汽水牌子，會笑著接思晨的玩笑，可今天面對林小滿，他的眼神像蒙著層霧，連嘴角的弧度都透著客氣的疏離。
往餐廳走的路上，金野把傘往珠珠這邊斜了斜，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落在傘面上，晃出細碎的光斑。陳婷嘰嘰喳喳說著路上的趣事，他偶爾應(yīng)兩句，目光卻總落在珠珠發(fā)間的小蒼蘭發(fā)夾上 —— 那是他昨天特意買的，和她的綠裙子很配。林小滿幾次想插話，都被他不咸不淡的回應(yīng)堵了回去，最后只能低頭踢著路邊的石子，碎花裙擺掃過腳踝，顯得有些落寞。
餐廳的空調(diào)開得很足，珠珠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忽然發(fā)現(xiàn)金野點的菜全是陳婷愛吃的：糖醋排骨、番茄牛腩，連湯都是她提過的玉米排骨湯?！靶M愛吃的蒜蓉粉絲蝦呢？” 珠珠剛開口，就被金野打斷：“菜單上沒有，換了道清蒸鱸魚，刺少?！?/p>
林小滿的筷子頓了頓，眼眶忽然有點紅。珠珠心里的疑團像泡發(fā)的海帶，越來越沉。直到飯后陳婷去洗手間，林小滿才攥著紙巾小聲說：“珠珠，我…… 我得跟你坦白件事?！?/p>
她的聲音抖得像風(fēng)中的樹葉：“上周我整理相冊，翻到前年跟你還有周杰去歡樂世界的合照 —— 就是我們一起穿比基尼那張…… 我一時糊涂，發(fā)了朋友圈，配文說‘時間過得真快’?！?/p>
珠珠的呼吸猛地頓住。
“金野看到了?！?林小滿的眼淚掉在桌布上，暈開小小的濕痕，“他昨天突然發(fā)消息問我‘什么意思’，語氣冷得嚇人。我嚇得趕緊刪了，還跟他道歉，可他……” 她吸了吸鼻子，“他說‘有些東西不該被記起’，然后就再也沒回我消息?！?/p>
原來如此。珠珠看著窗外 —— 金野正站在公交站牌下打電話，側(cè)臉繃得很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傘柄。他不是冷漠，是在生氣，氣那張照片里藏著的舊時光，氣自己沒能早點出現(xiàn)在她生命里，氣周杰留下的那些刺?？伤质裁炊疾荒苷f，怕她想起難堪的過去，只能把所有的憤怒都憋在心里，變成對林小滿的疏離。
陳婷回來時，剛好撞見林小滿擦眼淚。金野也掛了電話走進來，目光在林小滿通紅的眼睛上停了兩秒，最終還是落在珠珠身上，聲音軟了些：“要去買奶茶嗎？你愛喝的那家就在隔壁?！?/p>
珠珠忽然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全是汗，像揣著團滾燙的火?！拔胰ベI吧?！?她抬頭看他，眼神里帶著點他能懂的溫柔，“你陪她們坐會兒。”
奶茶店的玻璃門映著金野的身影，他正給林小滿倒檸檬水，動作依舊不算熱絡(luò)，卻沒再避開她的目光。珠珠捧著三杯奶茶往回走，忽然覺得，那些藏在冷漠里的在乎，那些說不出口的嫉妒，其實也是一種笨拙的保護 —— 他怕觸碰她的傷口，便把自己變成了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