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手術(shù)室的燈，整整亮了六個小時。
手術(shù)室的門把我和兒子隔開。
林強沒有回來，一個電話、一條信息都沒有。
仿佛手術(shù)室里躺著的，是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終于，那盞紅燈熄滅了。
主刀醫(yī)生摘下口罩，帶著一臉疲憊走出來。
“手術(shù)暫時做完了，”他聲音沉重，“但孩子的情況非常不樂觀，多器官衰竭，現(xiàn)在只能送進ICU靠呼吸機維持生命。家屬......要有心理準(zhǔn)備?！?/p>
我雙腿一軟，差點栽倒在地。
醫(yī)生扶了我一把，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林太太，恕我直言，今天在病房里......我注意到孩子身上除了手術(shù)創(chuàng)口，還有一些舊的瘀傷，手腕和腳踝處有不正常的痕跡。他以前是不是也受過傷？”
他的話讓我再也無法承受，頹然倒地，淚水奪眶而出，無法自制。
我顫抖著再次撥打林強的號碼，聽筒里依舊是忙音。
我發(fā)瘋似的給他發(fā)信息，告訴他兒子快不行了，求他快來醫(yī)院。
仍然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我萬念俱灰之時，卻看見林強更新了朋友圈。
是九宮格的照片，在全市最高檔的西餐廳。
照片中央，妍妍穿著漂亮的公主裙，戴著生日皇冠，雙手合十，對著一個三層高的豪華生日蛋糕許愿。
林強和幾個親戚朋友圍在她身邊拍手祝福。
配文是：“祝我的寶貝妍妍生日快樂，爸爸愿你永遠(yuǎn)是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我的小公主......
我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早忘了，一周前，是小宇的生日。
那天，小宇從早上就開始等，因為爸爸終于答應(yīng)了要陪他過生日。
我做了一大桌他愛吃的菜，可直到飯菜冰涼，林強也沒有回來，他說要加班。
小宇滿臉委屈，對我說：“媽媽，沒關(guān)系，爸爸工作忙?！?/p>
那天晚上，林強一身酒氣，帶著妍妍很晚才回來。
妍妍手里還抱著一個巨大的娃娃，是林強剛給她買的禮物。
小宇拿出費了好大勁，才做成的“一家四口”黏土小人，想送給爸爸。
妍妍看了一眼，臉上露出鄙夷和嫌棄。
轉(zhuǎn)身時，“不小心”將黏土小人撞到了地上，還踩上一腳。
“哎呀！”她驚叫了一聲，“弟弟，你怎么把玩具亂放??？！”
小宇的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那不是玩具，是他對這個“家”全部的期盼。
林強聽到了，不耐煩地訓(xùn)斥小宇：“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一個破泥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趕緊給姐姐道歉！”
那個晚上，小宇六歲的生日，爸爸送給他一個摔碎的夢，還有兩個小時的罰站。
站在ICU走廊，我看著手機里林強那張幸福的笑臉，心臟像捏成了碎片。
原來，他不是忙，只是不愿。
我兒子的痛苦和期盼，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尊敬的家屬，您的孩子林宇已欠費27350元，請盡快繳清，以免影響后續(xù)治療。”
手機屏亮了，卻是醫(yī)院的催款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