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衍幾乎是逃回家的。
路燈的光暈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拉長又縮短，他一路狂奔，書包在背后沉重地拍打著，里面那個該死的袋子像塊燒紅的烙鐵，隔著書本和帆布，源源不斷地散發(fā)著溫熱和麻刺感，提醒著他剛才那打敗認知的恐怖一幕。
時間倒流！
操！這他媽是人能掌握的力量嗎？這簡直是神的領域！不，是魔鬼的權柄！
他沖進家門，反手“砰”地一聲甩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防盜門，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喉嚨跳出來。冷汗浸透了球衣，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夜風吹過，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小衍？回來了？怎么喘成這樣？打球打瘋了？”老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點責備和關心。
“沒……沒事！媽！我……我回屋洗澡！”陳星衍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他不敢停留，生怕老媽看出端倪，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竄進自己房間，再次反鎖。
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他顫抖著手，拉開書包拉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路燈光，摸索著將夾在書本中間的那個深褐色皮袋掏了出來。
袋子一入手，那股溫熱感更加清晰了，麻刺感也更強，像無數(shù)細小的電流在指尖跳躍。它安靜地躺在他手心，破舊的外表下，隱藏著足以打敗世界的恐怖力量。
“你到底是什么鬼東西……”陳星衍盯著它，聲音嘶啞，充滿了恐懼和一種被命運玩弄的無力感。
他想起洗手間門口一閃而過的影子。是幻覺嗎？還是……真的有人在盯著他？因為這東西？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現(xiàn)在的處境，簡直比恐怖片里的主角還他媽危險！懷揣著這種級別的“核彈”，不被盯上才怪！
“不行……不能留了……必須處理掉……”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他猛地站起身，在房間里焦躁地踱步。扔河里？埋深山？還是……找個更遠的地方？可萬一被人撿到怎么辦？萬一這東西失控了怎么辦？
他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感覺腦子快要炸開。這玩意兒就是個燙得不能再燙的山芋，沾手就甩不掉！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嚇了陳星衍一跳。
“小衍？你鎖門干嘛？出來吃水果！”老媽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媽！我不吃！我……我洗澡！馬上！”陳星衍趕緊把袋子胡亂塞進枕頭底下，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
“快點??！洗完澡出來吃點，補充維生素！”老媽嘀咕著走開了。
聽著老媽的腳步聲遠去，陳星衍才松了口氣，但心臟依舊狂跳不止。他走進浴室，打開花灑，讓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試圖洗去一身的冷汗和恐懼。
溫熱的水流包裹著他，稍微驅散了一些寒意。他閉著眼，任由水流沖刷著臉頰，腦子里卻像放電影一樣，反復回放著球場上那驚悚的幾秒鐘。
時間倒流……那種感覺太真實了。冰冷，失控，仿佛被無形的巨手肆意揉捏。這力量根本不是恩賜，是詛咒！是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
洗完澡出來，老媽果然切好了果盤放在客廳茶幾上。陳星衍沒什么胃口，但為了不引起懷疑，還是硬著頭皮坐過去，拿起一塊蘋果機械地啃著。
“打球輸了？”老媽看他蔫蔫的，隨口問道。
“嗯……”陳星衍含糊地應了一聲。
“輸贏很正常，別太在意。你看你，臉色還是這么差，黑眼圈都成熊貓了。”老媽心疼地嘮叨，“高三壓力大，但也別把自己逼太緊，該放松放松。”
陳星衍心里苦笑。壓力大？跟枕頭底下那玩意兒比起來，高考算個屁?。∷F(xiàn)在是隨時可能被不明勢力盯上，或者被自己撿回來的“核彈”炸得粉身碎骨！
他食不知味地吃完水果，借口復習溜回了房間。鎖好門，他第一時間沖到床邊，掀開枕頭。
袋子還在。溫熱依舊。
他盯著它，眼神復雜?？謶忠琅f占據(jù)主導，但經(jīng)歷了今晚的“救命”一幕（雖然方式驚悚），一種極其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念頭，像黑暗中的火星一樣，閃爍了一下。
這玩意兒……似乎……不完全是想害他？至少在球場上，它阻止了他犯下大錯。
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更深的恐懼壓了下去。誰知道它下次“幫忙”會是什么形式？萬一它直接把時間倒流回恐龍時代呢？或者加速到地球毀滅呢？這種不受控的力量，比最兇殘的敵人還可怕！
他煩躁地把袋子重新塞回書包最底層，用書本壓好。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毫無睡意。
夜，越來越深。窗外的城市燈火漸漸稀疏，只剩下零星幾點，像困倦的眼睛。
就在陳星衍被疲憊和胡思亂想折磨得意識有些模糊的時候——
嗡……
一種極其輕微、但異常清晰的震動感，從他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傳來。
不是來電或信息的震動，更像是一種……高頻的、持續(xù)不斷的蜂鳴？手機屏幕并沒有亮起。
陳星衍一個激靈，瞬間清醒！心臟猛地一縮！
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嗡……嗡……
震動還在繼續(xù)，很微弱，但在寂靜的深夜里卻異常清晰。而且……這震動似乎帶著某種規(guī)律？
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抓過手機。
屏幕是黑的。沒有任何通知。
但那震動感，真真切切地從冰冷的金屬機身傳遞到他的掌心！
怎么回事？手機壞了？還是……
一個恐怖的念頭瞬間攫住了他！他幾乎是撲到床邊，一把拉開書包，將手伸進去，摸向那個被書本壓著的袋子！
指尖觸碰到袋子的瞬間，他渾身一僵！
袋子……在發(fā)燙！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燙！而且，它在……震動？！
沒錯！那種細微的、高頻的嗡鳴震動感，正是從袋子內(nèi)部傳來的！仿佛里面有什么東西被激活了，正在瘋狂地共鳴！
嗡……嗡……嗡……
手機的震動和袋子的震動，頻率竟然……完全一致？！
一股寒氣瞬間從尾椎骨竄遍全身！陳星衍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這不是巧合！絕對不是！
有人在定位它！有人在用某種方式，試圖激活或者……尋找這個袋子？！
洗手間門口那個一閃而過的影子……是真的！他們找上門來了！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感覺自己像掉進了冰窟窿，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怎么辦？！報警？說啥？說我撿了個能時間倒流的袋子現(xiàn)在有外星人找上門了？警察叔叔不把他當精神病抓起來才怪！
找爸媽？不行！絕對不能把他們卷進來！
跑？往哪跑？對方能找到這里，能隔著不知道多遠激活袋子，跑得掉嗎？
嗡……嗡……
震動還在持續(xù)，像催命的符咒，一聲聲敲打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袋子越來越燙，隔著書本都能感覺到那股灼熱。
就在陳星衍幾乎要被恐懼壓垮，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
嗡鳴聲……戛然而止。
手機的震動也停了。
袋子表面的溫度，以肉眼可感的速度開始下降，那股高頻的麻刺感也迅速減弱。
一切……恢復了平靜。
仿佛剛才那令人窒息的震動從未發(fā)生過。
房間里只剩下陳星衍自己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還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遙遠的汽車駛過的聲音。
他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沿，渾身都被冷汗浸透，手腳冰涼，止不住地顫抖。
結束了？對方放棄了？還是……只是暫時停止了？
他不敢確定。但剛才那幾分鐘的經(jīng)歷，比球場上時間倒流還要讓他恐懼百倍！那是一種被無形的、未知的、充滿惡意的目光死死鎖定的感覺！無處可逃！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安靜下來的書包，眼神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狠厲。
這東西，就是個災星！它帶來的不是奇遇，是無窮無盡的麻煩和致命的危險！
“媽的……”他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不像他自己的，“不管你們是誰……想要這玩意兒……”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疼痛，讓他混亂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
“有本事……就來拿吧！”
恐懼依舊存在，但一種被逼到墻角、退無可退的憤怒和破罐子破摔的狠勁，開始在他心底滋生。
懷璧其罪。這個道理，他今晚算是用最驚悚的方式，刻骨銘心地體會到了。
這潭渾水，他已經(jīng)被一腳踹了進來，想干干凈凈地爬出去？門兒都沒有了！
他靠在床邊，一夜無眠，眼睛死死地盯著窗戶的方向，像一頭受驚的幼獸，警惕著黑暗中可能存在的任何風吹草動。枕頭底下那個重新變得溫熱的袋子，像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提醒著他，平靜的生活，從撿到它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徹底結束了。
第二天是周六。陳星衍頂著比昨天更嚴重的黑眼圈，臉色蒼白得像鬼。
“小衍，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吃早飯時，老媽擔憂地看著他，“臉色怎么這么差？要不今天別去圖書館了，在家休息吧？”
“不行，約了蘇曉和王胖子一起復習?！标愋茄艿皖^喝著粥，聲音悶悶的。他確實約了人，但不是去圖書館。
昨晚的經(jīng)歷讓他明白，單打獨斗就是找死。他需要幫手，至少需要一個能信任、能分擔壓力的人。蘇曉和王胖子是他從小玩到大的死黨，尤其是蘇曉，腦子活絡，膽子也大。
“那行吧，注意勞逸結合。”老媽沒再多說。
出門前，陳星衍猶豫再三，還是把那個深褐色的袋子塞進了書包最底層，用幾本厚厚的《五三》壓著。他不敢把它單獨留在家里，萬一那幫人趁他不在找上門呢？帶在身上，至少……他能第一時間知道。
約定的地方是離學校不遠的一個街心公園角落，人少安靜。
陳星衍到的時候，蘇曉和王胖子已經(jīng)在了。蘇曉腰上還貼著膏藥，但精神頭不錯。王胖子則抱著個煎餅果子啃得正香。
“衍哥！這兒！”王胖子含糊不清地招呼。
陳星衍走過去，臉色依舊難看。
“臥槽，衍哥，你昨晚通宵挖礦去了？這臉色……”蘇曉一看到他，嚇了一跳，“比昨天打完球還嚇人！”
王胖子也湊過來，油膩膩的手差點拍到陳星衍肩膀上：“是啊衍哥，你這……印堂發(fā)黑?。∫灰R里拜拜？”
陳星衍沒心情開玩笑。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兩個死黨，壓低聲音，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曉子，胖子，我……遇到點事。很邪門的事?！?/p>
蘇曉和王胖子看他這架勢，也收起了嬉皮笑臉。
“咋了？真被女鬼纏上了？”蘇曉半開玩笑地問，但眼神認真起來。
“比女鬼邪門?！标愋茄芴蛄颂蚋蓾淖齑?，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跳動。他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把從舊貨市場撿到袋子，到手機消失、綠蘿枯萎、蘋果干癟、再到昨晚球場時間倒流和深夜詭異震動的事情，刪繁就簡地說了一遍。當然，他隱去了自己害怕得想扔掉袋子的部分，重點描述了袋子的詭異能力和昨晚被“定位”的恐怖經(jīng)歷。
他說完，公園角落陷入了一片死寂。
蘇曉和王胖子張著嘴，眼睛瞪得像銅鈴，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陳星衍，手里的煎餅果子都忘了吃。
過了足足十幾秒。
“噗——哈哈哈！”王胖子第一個沒憋住，笑得前仰后合，煎餅果子渣噴了一地，“衍哥！你這編故事的水平見長??！時間倒流？深夜震動？你咋不說你撿到個外星飛船呢？哈哈哈！笑死爹了！”
蘇曉沒笑，他眉頭緊鎖，仔細打量著陳星衍的臉色和眼神，半晌才緩緩開口：“衍哥……你認真的？”
“我他媽像是在開玩笑嗎？！”陳星衍急了，一把拉開書包，從最底下掏出那個深褐色的皮袋子，“啪”地一聲拍在公園的石桌上，“東西就在這兒！”
王胖子的笑聲戛然而止，和蘇曉一起看向那個其貌不揚、甚至有點臟兮兮的皮袋子。
“就這？”王胖子湊近了點，伸手想去摸，“看著就是個破工具袋啊……”
“別碰！”陳星衍猛地按住他的手，眼神凌厲，“胖子，我沒開玩笑！這玩意兒真邪門！昨晚它差點把我嚇尿！”
看著陳星衍那從未有過的緊張和恐懼，王胖子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訕訕地收回手。
蘇曉拿起袋子，入手是溫熱的，他眉頭皺得更緊了：“是有點熱……但這也不能說明……”
“你們等著！”陳星衍一咬牙，豁出去了。他左右看了看，確定附近沒人，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餐巾紙，又從王胖子沒吃完的煎餅果子里摳出一小片生菜葉子。
“看好了！”他解開繩結，袋口張開。
在蘇曉和王胖子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他先把餐巾紙一角塞了進去，然后迅速抽出來——紙角變得枯黃酥脆。
接著，他把那片生菜葉子靠近袋口（沒直接接觸），在距離袋口還有幾厘米的時候，生菜葉子靠近袋口的那一小塊區(qū)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脫水、干癟、發(fā)黑！
“臥槽！”王胖子嚇得往后一跳，差點一屁股坐地上，眼睛瞪得溜圓，“這……這他媽什么妖法？！”
蘇曉也倒吸一口涼氣，拿著袋子的手微微發(fā)抖，臉色變得凝重無比：“加速……老化？這……這不符合物理定律！”
“還有更離譜的！”陳星衍把袋子拿回來，系好繩結，心有余悸地把昨晚球場時間倒流的事情又說了一遍，這次描述得更詳細。
“所以……你那一拳沒打出去，是因為……時間倒流了？”蘇曉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不然呢？你以為我慫了？”陳星衍苦笑，“我當時是真想揍死那孫子！但拳頭揮到一半，就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倒帶！那種感覺……太他媽嚇人了！”
王胖子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只是不停地咽著口水，看那個袋子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恐懼。
“昨晚……那震動又是怎么回事？”蘇曉追問。
陳星衍把手機震動和袋子共鳴的事情說了出來?！拔覒岩桑悄莻€舊貨市場的老頭，或者他背后的人，在用某種方法定位這東西！他們找上門來了！”
公園角落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過了好一會兒，蘇曉才深吸一口氣，看向陳星衍：“衍哥，你打算怎么辦？”
“我不知道……”陳星衍痛苦地抓了抓頭發(fā)，“這玩意兒就是個定時炸彈！扔了怕害人，留著……我怕哪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昨晚那感覺……就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樣！”
“報警？”王胖子小聲提議。
“報警怎么說？”蘇曉搖頭，“說我們撿了個能時間倒流的袋子？警察信嗎？搞不好先把我們當精神病關起來，然后這袋子落到誰手里就不好說了?！?/p>
“那……總不能一直這么提心吊膽吧？”王胖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