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燕離的話，信息量太過巨大，像一塊巨石，狠狠地砸在蘇慕煙的心湖上，讓她一時都有些難以消化。
‘派系林立？兩個買家？共同的敵人？好家伙，我以為我在玩的是宅斗+探案的單機(jī)游戲，結(jié)果搞了半天，是大型多人在線的權(quán)謀策略游戲？這游戲難度，是不是有點(diǎn)超綱了？’
她的大腦在飛速運(yùn)轉(zhuǎn)，評估著眼前這個男人話語中的真實(shí)性。
他的邏輯是通順的。
這完美地解釋了，為什么殺張恒的手法如此高明，而嫁禍張平的手法卻那般拙劣——因?yàn)楦揪筒皇峭粋€人、同一個派系所為。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會有人冒著得罪靖王府的巨大風(fēng)險(xiǎn)，派死士來殺一個無足輕重的藥童。因?yàn)樗麄兊哪康?，根本就不是“滅口”，而是“嫁禍”與“挑撥”！
“我如何能確定，你說的不是另一個謊言？”蘇慕煙冷靜地問道，她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結(jié)盟”沖昏頭腦。與虎謀皮，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燕離看著她，那雙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極淡的、類似于“欣賞”的情緒。
“你不需要確定。”他沙啞地說道，“你只需要判斷。判斷這個交易，對你，是否有利。”
他將那個裝有“幻境之毒”的藥包，往她面前推了推。
“有了它，你就有了最直接的證據(jù)，可以隨時將矛頭指向柳家。這是你的‘利’。”
“而我的‘利’，是你那能夠讓死人開口的奇術(shù)。我需要它，來解開我自己的謎題?！?/p>
“我們各取所需，互不干涉。交易達(dá)成，便兩不相欠?！?/p>
他的話，坦誠得近乎冷酷。沒有虛偽的客套，只有赤裸裸的利益交換。
而這種方式，反而最能讓蘇慕煙感到安心。
‘很好，是契約精神，不是人情世故。我喜歡?！?/p>
蘇慕煙沉默了片刻，終于做出了決定。
“好?！彼c(diǎn)了點(diǎn)頭，“我答應(yīng)你。”
“但，我有一個條件?！彼痤^，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燕離的眼中閃過一絲詢問。
“我需要知道，那個試圖攪渾水的‘第二個買家’，是誰?！碧K慕煙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從不打沒有準(zhǔn)備的仗。既然有另一個敵人在暗處盯著我，我必須知道，他是誰?！?/p>
燕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蘇慕煙以為他要拒絕。
最終，他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個名字：
“慶王?！?/p>
當(dāng)今皇帝的胞弟，靖王蕭決的……四皇兄。一個平日里吃齋念佛，看似與世無爭的閑散王爺！
蘇慕煙的心，又是一沉。
這盤棋，果然比她想象中，還要大得多。
“成交?！彼f道。
燕離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他戴上那張銀色的面具，身影一晃，便如同出現(xiàn)時一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窗外的夜色里，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若不是桌上那個小小的藥包，和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蘇慕煙幾乎要以為，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場幻覺。
她拿起那個藥包，打開，里面是一些碾碎了的、呈現(xiàn)出詭異藍(lán)紫色的花粉。
這就是，幻境之毒。
她將藥包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
蘇慕煙便帶著晚翠，徑直前往王府書房。
蕭決顯然也是一夜未睡，眼下帶著淡淡的青色，但精神卻異常銳利。他正在看一封加急的密報(bào)。
“王爺。”蘇慕煙將那個藥包，放在了他的書案上。
蕭決的目光從密報(bào)上移開，落在了那個藥包上，眉頭一皺：“這是什么？”
“幻境之毒?！碧K慕煙平靜地說道。
蕭決的瞳孔，驟然收縮！
“你從何而來？”他猛地站起身，一股強(qiáng)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書房。
她將昨夜一個名叫燕離的男人的到訪，以及那番關(guān)于“兩個買家”和“慶王”的言論，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訴了蕭決。當(dāng)然，她隱去了燕離的相貌和那段關(guān)于“十年血仇”的個人信息。她只說，來的是一個自稱“暗影閣”內(nèi)部、與吏部尚書派系有仇的神秘人，名叫燕離。
“燕離……”蕭決默念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個名字，他似乎在某些絕密的卷宗里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聽完她的敘述，蕭決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沒有懷疑蘇慕煙話語的真實(shí)性，因?yàn)槟欠馑麆倓偸盏降拿軋?bào)，恰好印證了她的話——密探查到，吏部尚書的兒子柳承志，近日與慶王府的幕僚，往來甚密！
慶王！
那個他一向認(rèn)為只是耽于享樂、毫無威脅的四皇兄！
原來，他才是那條隱藏在最深處的、最毒的蛇！
“好……好一個四哥！”蕭決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眼中的殺氣，幾乎要凝為實(shí)質(zhì)。
他看著蘇慕煙，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
這個女人，就像一個漩渦。她總能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候，卷入更深的秘密，帶來更棘手的麻煩，卻也……帶來足以打敗全局的、最關(guān)鍵的線索！
“你把這么重要的情報(bào)告訴本王，”他盯著她，沉聲問道，“不怕本王……殺人滅口嗎？”
蘇慕煙笑了。
她迎上他那雙充滿殺氣的眼眸，眼神清澈而坦然。
“不怕?！彼龘u了搖頭，俏皮地眨了眨眼。
“因?yàn)?，王爺您現(xiàn)在，舍不得殺我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