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昊猛地“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閉著眼。只是周圍的氣味變了，消毒水味淡了，換成了一股酸澀的甜，是妹妹張玥每天喝的營養(yǎng)液味道。
他“聽”到了呼吸聲，很輕，帶著喘息，是張玥。
“大鍋？你醒了嗎？”張玥的聲音很虛，像風一吹就散。
張昊想說話，喉嚨卻像被堵住。他“看”到自己躺在熟悉的出租屋，墻皮剝落的地方貼著妹妹畫的畫，畫里是藍色的海，她總說想親眼看看。
張玥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里拿著支針管。那針管是透明的，里面裝著幽藍色的液體，在窗外透進的光里泛著詭異的光。
“醫(yī)生說這是新藥，”張玥的聲音帶著哭腔，“能治我的病……冰棱癌……”
張昊的心臟驟然縮緊。冰棱癌，像冰錐在皮膚下生長的絕癥。妹妹的左臉頰上已經(jīng)鼓起了青紫色的腫塊，表面爬滿細密的裂紋，那是癌細胞在擴散的征兆。他這次闖禁區(qū)，就是為了賺夠錢給她買特效藥，可現(xiàn)在……
“誰給你的？”張昊終于能說話了，聲音嘶啞得像砂紙。
“王磊哥送來的，”張玥的手指在針管上摩挲，幽藍液體里有什么東西在動，像細小的蟲子，“他說你出車禍了，讓我先打針……大鍋，我好疼啊，我想活下去……”
王磊？張昊的后背泛起冷汗。又是他。
“別打！”張昊嘶吼著，想伸手打掉針管，可身體依舊動彈不得，“那藥是假的！是陷阱！”
“假的？”張玥的聲音發(fā)顫，“可……可它是藍色的呀，像海一樣……鍋，你不是說，這個藥就是這樣紙的嗎？”
她舉起針管，對著光看。張昊的“視線”里，那幽藍液體里的蟲子越來越清晰，它們長著米粒大的頭，頭上有兩個黑點，像眼睛，正朝著針管口蠕動。
“那不是海的顏色！”張昊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小玥，你忘了嗎？真正的海是活的，會浪，會響，會有海鷗飛……你畫的畫里，海浪是白色的，帶著泡沫，不是這種死沉沉的藍！”
張玥的動作僵住了。針管在她手里微微晃動，液體里的蟲子瘋狂扭動，像在抗議。“海浪……白色的……”她喃喃自語，左臉頰的腫塊突然裂開道縫，滲出淡紅色的液體，順著下巴往下滴，“鍋，我記不清了……我疼得睡不著，那些冰棱在啃我的骨頭……”
“鍋知道你疼，”張昊的聲音放軟了，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但再等等，等鍋給你買真的藥。你不是攢了本畫冊嗎？第三十二頁畫著海邊的房子，你說要在陽臺上種向日葵，等花開了就摘下來插在瓶子里……”
“第三十二頁……”張玥的呼吸急促起來，針管開始劇烈搖晃，“向日葵……黃色的……”
“對，黃色的，像太陽一樣，”張昊的聲音越來越柔，“你還說要養(yǎng)只橘貓，叫‘浪浪’，讓它每天趴在窗臺上看?！?/p>
“浪浪……橘貓……”張玥突然尖叫一聲，猛地將針管摔在地上。
玻璃破碎的脆響里，幽藍液體濺在地板上，瞬間腐蝕出一個個小洞。那些蟲子暴露在空氣中，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身體迅速膨脹，變成指甲蓋大的蛆蟲，頭上的黑點裂開，露出密密麻麻的細齒。
“啊——！”張玥的尖叫里帶著恐懼，她的左臉頰鼓起的腫塊突然爆開，露出里面的東西——不是冰棱狀的癌細胞，而是一團蠕動的白色蛆蟲，和地上的蟲子一模一樣。
“小玥！”張昊嘶吼著，眼睜睜看著妹妹的身體開始融化。她的皮膚變成半透明的膠狀，里面爬滿了白色的蛆蟲，那些蛆蟲啃噬著她的肌肉，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在嚼碎骨頭。
“鍋……救我……”張玥的聲音從蛆蟲堆里傳出來，微弱得像嘆息，“我不想變成這樣……”
“我在！我在！”張昊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混合著臉上未干的血，“小玥，看著我！想想海！想想向日葵！想想浪浪！”
張玥的身體融化得更快了，地上的蛆蟲圍過來，貪婪地啃噬著她的殘骸?？删驮谶@時，一道微光從她融化的身體里飄出來，是她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銀鎖，鎖上刻著個“玥”字。
銀鎖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響聲過后，所有的蛆蟲突然停止了蠕動，身體迅速干癟，變成黑色的粉末。地上的幽藍液體也蒸發(fā)了，只留下幾個黑洞洞的坑。
酸澀的營養(yǎng)液味消失了。張昊的耳邊又響起了滴水聲，“嗒嗒”，比之前更急，像在催促。
他“看”到掌心的【往生鈴】泛著微光，表面的紋路似乎清晰了些。
第二層夢，破了，張昊茫然……
張昊“站”在一片純白里。沒有氣味，沒有聲音，只有無邊無際的白，像被牛奶淹沒。
掌心的【往生鈴】突然發(fā)燙，燙得像火炭。他“聽”到了腳步聲，很輕，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步，兩步，越來越近。
一個身影從白里走出來。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和手套，手里拿著支黑色的針管，針管里裝著粘稠的液體，像融化的瀝青。
“醒了？”醫(yī)生的聲音隔著口罩傳出來，甕聲甕氣的，像從罐子里發(fā)出來的。
張昊的“視線”落在醫(yī)生的白大褂上。袖口沾著暗紅色的污漬，像沒洗干凈的血。他的手套是白色的，指尖卻泛著青黑，和林薇的指甲一樣。
“感覺怎么樣？”醫(yī)生往前走了兩步，白大褂下擺掃過地面，帶起一陣腥風，那味道像爛肉混著消毒水，和第一層夢里的腐臭一模一樣。
張昊握緊了掌心的【往生鈴】，鈴鐺的溫度越來越高，燙得他幾乎要握不住?！澳闶钦l？”
“醫(yī)生?！贬t(yī)生舉起手里的針管，黑色的液體里漂浮著細小的顆粒，像無數(shù)縮小的眼球，“給你打基因營養(yǎng)針，你昏迷太久了，需要補充‘營養(yǎng)’。”
“這不是醫(yī)院?！睆堦坏穆曇艉芊€(wěn)，盡管他的“身體”還在發(fā)抖，“這里是我的夢，或者說……是另一個禁區(qū)?！?/p>
醫(yī)生突然停下腳步?？谡窒碌暮粑兊么种?，像破風箱在拉。“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還知道，”張昊的“視線”掃過醫(yī)生的手套，手套的指尖有處破損，露出下面的皮膚——那皮膚是青灰色的，布滿了細小的孔洞，像被蟲蛀過的木頭，“你不是人?！?/p>
醫(yī)生猛地扯掉口罩。
下面沒有臉，只有一個黑洞洞的窟窿，窟窿里長滿了細密的牙齒，牙齒間掛著碎肉和毛發(fā)，像某種野獸的喉嚨。“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別想‘醒’了?！?/p>
他手里的針管突然爆開，黑色的液體濺在純白的地面上，瞬間長出無數(shù)黑色的觸須。觸須像蛇一樣扭動，頂端的吸盤張開，露出里面的尖牙，“嘶嘶”地吐著信子。
張昊的“心臟”狂跳。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東西，那黑洞洞的窟窿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觸須上的吸盤閃爍著貪婪的光，讓他想起禁區(qū)里的恐怖景象。
但他沒有后退。他想起了林薇融化的臉，想起了張玥身體里的蛆蟲，想起了自己對妹妹的承諾?？謶质钦娴模瓤謶指娴?，是他不想輸?shù)臎Q心。
“你以為這些能嚇到我？”張昊舉起【往生鈴】，鈴鐺在他掌心發(fā)出嗡鳴，“我從禁區(qū)里爬出來的時候，見過比這更可怕的東西?！?/p>
觸須像潮水一樣涌過來，帶著腥風，吸盤張開的聲音像無數(shù)張小嘴在呼吸。張昊能感覺到它們的冰冷，像毒蛇的皮膚，馬上就要纏上他的“身體”。
他用盡全身力氣，搖晃起【往生鈴】。
“?！?/p>
鈴聲不再是清脆的，而是變得低沉而厚重，像教堂里的鐘聲，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觸須在鈴聲中瞬間凝固，然后開始寸寸斷裂，黑色的液體濺在地上，冒出白色的煙霧。
“不——！”醫(yī)生的窟窿里發(fā)出凄厲的尖叫，無數(shù)觸須從他的白大褂里鉆出來，像刺猬的刺，“你怎么可能驅(qū)動禁器？你只是個凡人！”
“我不是凡人，”張昊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我是從地獄里爬回來的人?！?/p>
他再次搖晃鈴鐺。
“?！?/p>
鈴聲比之前更響，像一道白光劈開了純白的空間。醫(yī)生的觸須在白光中迅速融化，變成黑色的粘液，他的白大褂被撐破，露出下面的身體——那不是人的身體，而是一團蠕動的肉球，肉球上長滿了眼睛，每個眼睛里都映著張昊的臉。
“這是你的恐懼，”張昊看著那些眼睛，聲音堅定，“但恐懼殺不死我?！?/p>
他第三次搖晃鈴鐺。
“?！?/p>
最后一聲鈴響落下時，醫(yī)生的身體徹底融化了，變成一灘黑色的粘液，被純白的地面吸收，消失得無影無蹤。
純白的空間開始崩塌，像碎裂的玻璃。張昊的“身體”在墜落，耳邊的風呼嘯著，帶著無數(shù)細碎的聲音——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嘶吼，蛆蟲的啃噬聲，觸須的嘶嘶聲……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墜入無邊黑暗時，掌心的【往生鈴】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光。
光里，他“看”到了鈴鐺表面的紋路——不是人臉，是無數(shù)細小的符文，符文組成了兩個字：往生。
“認可……”一個古老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像從亙古傳來，“恭喜……收容禁器成功……”
光鉆進他的“身體”里，帶著灼熱的溫度，流遍四肢百骸。他感覺到自己的“皮膚”在裂開，又在愈合，“骨骼”在重組，“血液”在燃燒。一種陌生的力量在體內(nèi)蘇醒，像沉睡的巨獸睜開了眼。
（請耐心看完前10章，加個書架，不好看的話給作者寄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