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姐姐姐夫，雞毛撣子的“家法”教育
江念推開家門時，肩膀還繃著軍訓場上那股僵勁。雙腿像是灌了鉛，每抬一步都牽著肌肉發(fā)顫。他沒開燈，也沒換鞋，只想把自己摔進房間，躲進被子，等明天醒來發(fā)現(xiàn)一切是夢。
他剛伸手去擰門把，廚房的燈亮了。
江櫻站在門口，手里攥著那根老式雞毛撣子，竹柄磨得發(fā)亮，尾端幾根羽毛歪斜翹起，像是隨時要炸毛。她穿著圍裙，袖口沾著面粉，眼神卻比刀子還利。
“你還敢回來？”
江念手一抖，門把沒擰動。他張了張嘴，沒出聲，心里卻冒出來一句：“我連站軍姿都扛過來了，家里怎么比軍訓還恐怖？”
話音落下的瞬間，江櫻腳步頓住。
她沒動，可臉上的怒意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猛地翻了個個兒。她瞇起眼，聲音壓低：“你還敢廣播？”
江念一愣。他沒說話啊?？赡蔷湓?，確實是從他腦子里蹦出來的。
“我……我沒說?！彼乱庾R辯解。
“沒說？”江櫻冷笑，撣子在掌心拍了兩下，“全家都聽見了！媽在批作業(yè)，爸在陽臺打拳，連你姐夫在擦槍都停了手——你說你沒說？”
江念喉嚨發(fā)干。他記得上回直播的事，記得弟弟偷零食時全樓都聽見他罵狗?？赡嵌际窃谕忸^，在人群里。他以為回了家，關上門，至少能安靜一會兒。
“我就是……心里想想。”他低聲說。
“心里想想？”江櫻一步跨上來，“你當這房子是擴音器？當全家人是聽眾？你知不知道媽剛才把紅筆摔了？說你寫作文都沒這么浮夸！”
江念低頭，手指摳著門框邊緣。他不想爭，也不想解釋。他只是累了，累得連辯解的力氣都沒有。
可心里那股憋屈勁兒，卻像野草一樣往上躥。
“我不是故意的?！彼?。
“不是故意的？”江櫻聲音拔高，“那你心聲里說‘教官黑臉像灶王爺’，也是不小心？說‘正步走得像提線木偶’，也是手滑？你知不知道趙教官是你表舅戰(zhàn)友的徒弟？人家剛打電話來問是不是家里出了事！”
江念猛地抬頭：“他還告狀了？”
“你心聲傳到他耳朵里，他能不慌？”江櫻瞪著他，“你倒好，一肚子牢騷往外倒，全家給你擦屁股！”
江念咬住后槽牙。他想說他沒想害人，想說他根本不知道心聲能傳這么遠，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說了也沒用，誰讓他一張嘴，全家都聽見？
他轉身想走，卻被江櫻一撣子抽在腿上。
“站??！今天這事沒完?！?/p>
江念沒動，可心里那根弦，徹底繃斷了。
“姐夫你笑什么？”他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上次你藏私房錢塞進洗衣機滾筒，結果被攪成紙屑，你還敢笑我？”
話音落下，客廳角落傳來一聲輕響。
周野從沙發(fā)陰影里站起來。他原本靠在那兒，手里擦著一把舊戰(zhàn)術刀，嘴角還掛著點笑意。可聽到這句話，他手一停，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他沒說話，大步走過來，從江櫻手里抽走雞毛撣子。
“今天，我來管教?！?/p>
江念后退半步。周野比江櫻可怕多了。他不吵不鬧，可往那一站，就跟堵墻似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姐，你去忙?！敝芤奥曇舻统?，“這兒交給我?！?/p>
江櫻猶豫了一下，看了江念一眼，轉身回了廚房。關門聲很輕，可那一聲“咔噠”，卻像鎖死了退路。
江念背靠墻，心跳加快。他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周野是退伍兵，手勁大，紀律嚴，最恨人揭短。
可他心里那股火，卻越燒越旺。
“姐夫你別裝了?！彼⒅芤埃穆暡皇芸氐赝饷?，“你藏錢的地方比軍事機密還多——鞋墊底下、米缸夾層、甚至給糯糯買的存錢罐……”
周野腳步一頓。
他原本穩(wěn)步逼近，可聽到“存錢罐”三個字，整個人僵了一下。
江念看見了，繼續(xù)說：“你工資條剪碎沖馬桶，以為沒人知道？我媽掃地時撈出來拼了半小時，說你浪費水資源?！?/p>
周野額角青筋跳了跳。
他舉著雞毛撣子，手臂沒動，可指節(jié)已經泛白。
“你還敢說？”他聲音冷得像冰。
“我說的都是真的?！苯钭焐蠎Z，心里卻越來越順，“你上周藏了八百塊在狗窩墊子下面，結果阿黃當草窩刨了，鈔票滿院飛，江豆撿了五張交公，說要上交組織?！?/p>
周野猛地抬手，雞毛撣子劈空抽下。
“啪！”
一聲脆響，打在江念腳邊的地板上。
江念沒躲，可心里那股勁兒徹底放開了。
“你別打人，打人不解決問題?！彼丝跉?，繼續(xù)說，“你藏錢是因為怕江櫻管太嚴，可你忘了她工資都存定期，你那點私房錢，她根本不在乎。她就是想治你這毛病，讓你學會坦白從寬。”
周野站在原地，沒動。
雞毛撣子還舉著，可手臂已經開始發(fā)抖。
“你……”他聲音低啞，“你怎么知道這些？”
“我聽見的?！苯钫f，“你藏錢那天，我在陽臺晾衣服。你自言自語說‘這次絕對安全’，結果第二天就發(fā)現(xiàn)米缸被老鼠啃了洞?！?/p>
周野緩緩放下手。
他盯著江念，眼神復雜，像是憤怒，又像是無奈。
“你這張嘴?！彼K于開口，“遲早惹出大事。”
“可我沒說錯。”江念靠在墻上，喘著氣，“你們管我，是因為在乎我?？赡銈円簧蟻砭痛?，我就只能說了。我說了，你們又嫌我廣播——那你們到底想我怎么樣？”
客廳安靜下來。
周野站在他面前，雞毛撣子垂在身側，羽毛散亂。
江念看著他，忽然笑了：“姐夫，你打我的時候，心跳比我還快。你不是真想打我，你就是想嚇唬我?！?/p>
周野沒反駁。
他轉身走向陽臺，把雞毛撣子插進墻角的竹筒里。動作很輕，像是怕驚動什么。
“下次?！彼硨χ?，聲音低，“別提存錢罐。”
江念咧嘴一笑：“行，那我提你藏在釣魚竿空心里的那兩千?！?/p>
周野腳步一頓。
他沒回頭，可肩膀明顯僵了一下。
江念靠著墻，慢慢滑坐在地上。腿酸得厲害，可心里卻輕松了。他不知道這算不算贏，但他至少沒再被當成犯人。
廚房門開了條縫，江櫻探出頭，手里端著一碗熱湯。
“喝點。”她把碗遞過來，語氣還是硬的，“別以為這事完了?！?/p>
江念接過碗，熱氣撲在臉上。
他低頭吹了吹，小口喝了一口。
“姐?！彼鋈徽f，“你其實早知道我心聲傳得遠，對吧？”
江櫻一愣。
“不然你不會一進門就拿撣子?！苯钐ь^看她，“你是想試試我敢不敢說真話?！?/p>
江櫻沒否認。她轉身回廚房，關門時說了句：“湯涼了就別喝?！?/p>
周野從陽臺走回來，站在客廳中央，看著江念。
“你嘴欠?！彼f，“可你沒撒謊。”
江念笑了笑：“那以后我少說點?！?/p>
“少說？”周野冷笑，“你能管住自己，我請你吃火鍋?！?/p>
江念低頭喝湯，沒接話。
可心里卻冒出來一句：“那你得準備兩份辣鍋，一份給我，一份給江櫻——她偷偷往你錢包塞過三次紅包，你當我不知道？”
周野猛地抬頭。
江念抬頭，沖他眨了眨眼。
周野盯著他看了三秒，忽然轉身，大步走向廚房。
“湯鍋還熱?！彼曇魫瀽灥?，“多煮點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