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聚群英議短長，謀篇破局氣昂昂。
威揚綠嶺平兇寨，勇懾荒原鎮(zhèn)惡狼。
拜帖昭陵明壯志，遣探東路備倉糧。
風雪漫卷寒宵盡，共拓新天向曙光。
寒風卷著雪粒拍打在黑龍寨的寨門上，趙小云與虎子翻身下馬，斗篷上的積雪簌簌而落。議事廳內炭火噼啪作響，卻驅不散二人眉梢凝結的寒霜。
"村長，永安城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了。"虎子將凍得發(fā)紫的手伸向火堆，聲音沙啞，"滿街都是流民，城隍廟后頭的亂葬崗新墳摞著舊墳，活著的人連樹皮都啃光了。"他想起街角那對母子——母親用最后體溫焐熱的半塊餅，最終還是塞進了孩子嘴里。 趙小云接著說道："丁毅蘭答應召集青壯，但光是救活這些人，現存的糧食最多撐兩三個月。繡坊接了旗，但要防著消息走漏。
吳志雙手撐在粗糙的木桌上，目光灼灼地望向趙小云，率先打破沉默："小云，你想錯了。即便是丁毅蘭能招來不少人，他們并不需要頓頓都吃飽。一日三餐不必像現在山寨里一樣講究，只要每天有一口粥吊著命，能活下去，這些人就會感恩戴德。咱們的糧食，最起碼還能撐個三四個月。"
他停頓片刻，伸手撥弄了一下火盆里的火堆，將燒得通紅的炭塊往里推了推，繼續(xù)說道："不過糧食的問題始終是頭等大事。我還有個想法——若是能招納兩三百青壯，配上咱們現存的兩三百把刀，這就是整個永安縣最大的勢力。其他山寨或許人多，但根本沒什么像樣的武器，有個十把八把刀都算大勢力了。像咱們黑龍寨這樣兵甲充足的，在永安縣絕對是獨一份。所以，要是糧食實在不夠，咱們不妨一鼓作氣拿下縣城，開倉放糧！既能解決吃飯問題，還能收攏人心，你們覺得如何？"
話音剛落，虎子眉頭緊鎖，摩挲著腰間的長刀說道："拿下縣城談何容易？雖說咱們武器占優(yōu)，但縣城有城墻，還有衙役把守。萬一驚動了周邊的勢力，被人斷了后路，那可就危險了。"
"虎子說得在理。"一旁的老陳點了點頭，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憂慮，"縣城城墻高大堅固，強攻必然傷亡慘重。而且一旦開戰(zhàn)，受苦的還是百姓。"
吳志卻擺了擺手，神色堅定："我知道有風險，但這世道，不冒險哪有活路？咱們拿下縣城，不是為了搶地盤，是為了救百姓。那些衙役大多也是窮苦出身，真到了生死關頭，說不定會倒戈。"
劉瘸子站起身來，緩緩開口："強攻縣城確實太冒險，但吳兄弟說的整合勢力的思路沒錯。我們可以先暗中聯(lián)絡城中的流民和不滿官府的人，里應外合或許可行。不過在此之前，得先解決眼下的糧食缺口。吳兄弟說用武器換牛羊和皮毛，這個法子倒是可行。草原部落缺鐵器，咱們缺糧食，正好互補。"
陳教授的學生小楊突然站了起來，年輕的臉龐上滿是擔憂："可武器是咱們保命的家伙，拿出來三五十把，會不會削弱寨里的防備？"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吳志目光如炬，"咱們留著武器，守著這點糧食，遲早坐吃山空。用武器換牛羊，既能填飽肚子，皮毛還能做冬衣。至于銀錢珠寶，我建議拿到昭陵城去換糧食。窮人買不起糧食，一是沒錢，二是沒門路。咱們手頭有硬貨，又不怕路途遙遠，正好可以去試試。兩邊湊一湊，撐到明年秋收，應該問題不大。"
"可昭陵城路途遙遠，一路上兵荒馬亂的，怎么保證貨物安全？"虎子還是有些擔心。
"我?guī)б魂犎俗o送。"吳志拍了拍胸脯，"咱們走小路，避開官道，再找些熟悉地形的兄弟當向導。只要小心行事，不會有問題。而且咱們可以分成幾批出發(fā)，分散風險
"我推薦鐵山。"柱子目光堅定，"別看他出身窮苦，卻走南闖北見識極廣。我與他打過幾次交道，此人不僅能言善道，為人更是坦誠磊落。有他出面談這筆買賣，定能談出個穩(wěn)妥結果。"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火塘的暖意混著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在破舊的木梁下盤旋——這場攸關生死的謀劃，正從粗糙的構想，漸漸化作破局的利刃。
議事廳內，火塘噼啪作響。老趙坐在太師椅上，摩挲著椅把裂紋，目光掃過圍坐的眾人，率先打破沉默："能不能拿下縣城，得看小云和虎子這次去縣城的結果。若能招來三兩百青壯，倒是可以一試。"他端起粗陶碗灌了口烈酒，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在胸腔里燃起一團火，"草原人的交易先放一放，去昭陵買糧食的事必須馬上安排。無論縣城那邊情況如何，糧食都是咱們的命根子。"
年輕的小楊面露憂色，雙手不自覺地攥緊衣角："可路途遙遠，一路上兵荒馬亂，萬一遭遇馬賊......"話未說完，便被吳志抬手打斷。這位身形消瘦的軍師緩緩起身，燭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深邃的陰影，眼中卻閃爍著銳利的光芒："我們可以提前派出幾支小隊，向沿途的綠林朋友發(fā)出拜帖，明晃晃地告訴他們——黑龍寨要去昭陵運糧食！"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地圖邊角翹起，"那些馬賊怎么也要掂量掂量，動我黑龍寨的人，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一張泛黃的地圖，重重鋪在桌上，用匕首尖沿著蜿蜒的官道用力劃過，"就走這條顯眼的大道，大張旗鼓！咱們寨里的旗號一豎，再讓兄弟們把兵器擦得锃亮，擺出隨時能戰(zhàn)的架勢。誰要是敢動手，定叫他有來無回！"
老陳重重捶了下桌子，震得碗碟叮當作響："我還聽說，黑風寨、野狼峪那幾個寨子最近越發(fā)猖獗，三天兩頭下山搶掠百姓，燒殺奸淫無惡不作。"他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這與咱們黑龍寨'劫富濟貧'的宗旨背道而馳！我看吶，貿然攻打縣城風險太大，倒不如先清剿周邊這幾個寨子。一來立威，讓百姓知道黑龍寨才是靠山；二來練練手，檢驗下兄弟們的能耐。"
虎子聞言雙眼放光，腰間長刀在火光中泛著冷冽的光，猛地站起身，腰間的銅鈴隨著動作發(fā)出清脆聲響："說得對！黑風寨的寨主心狠手辣，上次把王家村搶得顆粒無收，村民們跪在寨門前求我們做主。我愿帶三十個兄弟當先鋒，定要將他的狗頭掛在寨門上！"他的話音未落，廳內便響起此起彼伏的應和聲，年輕漢子們紛紛拍案而起，熱血在胸腔中沸騰。
"且慢。"趙小云突然開口，清秀的面容上滿是憂慮。她向前幾步，火光照亮她緊蹙的眉峰，"清剿山寨雖能揚威，但也會暴露咱們的實力。黑風寨與縣城來往密切，萬一驚動了縣城的楊縣令，提前加固城防、增派兵力，日后再想拿下縣城可就難了。"她頓了頓，目光轉向吳志，"軍師可有兩全之策？"
吳志沉思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地圖上黑風寨的標記，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我們可以兵分兩路。一路佯裝攻打野狼峪，虛張聲勢吸引周邊寨子的注意，同時放出風聲，就說黑龍寨要一統(tǒng)方圓百里；另一路則由精銳暗中聯(lián)絡縣城里的流民，摸清城防虛實，探查縣衙兵力部署。這樣既能立威，又不耽誤奪城大計。"他拿起桌上的羊皮地圖，用匕首尖指著幾個紅點，"黑風寨地勢險要，正面強攻必然傷亡慘重，但后山有條隱秘小路直通糧倉。只要能找到熟悉地形的向導......"
"這事包在我身上！"角落里突然站起一個年輕人，他是軍師吳志的隨從，平日里沉默寡言，幾乎從未在議事時開口。此刻他的臉頰漲得通紅，雙手緊握成拳，"我年輕時在黑風寨當過苦力，為了逃出來被他們砍了一刀。"他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猙獰的傷疤，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那條小路我閉著眼都能摸過去！不光能帶路，我還知道他們幾個重要哨卡的換崗時間！"
隨著討論的深入，眾人開始細化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從如何挑選先鋒敢死隊，到戰(zhàn)后如何安撫百姓；從繳獲物資的分配，到如何擴大山寨影響力，每個細節(jié)都反復推敲。有人提議用繳獲的財物在各村設立義倉，也有人建議將投降的山賊編入隊伍，化敵為友。吳志則詳細記錄著每個人的建議，不時在地圖上標注新的計劃。
當話題轉到武器調配時，軍械庫的老周犯了難："咱們現存的兩百把刀，若是分出去一半清剿山寨，留守的防御力量就薄弱了。"小楊靈機一動："不如讓鐵匠鋪連夜打造些竹制假刀，混在隊伍里虛張聲勢？"此言一出，眾人眼前一亮。老陳點頭稱贊："好主意！再讓兄弟們多扎些草人，擺在寨墻四周，讓外人摸不清咱們的虛實。"
關于先鋒敢死隊的人選，大家爭論得面紅耳赤。虎子堅持自己打頭陣，他的理由很簡單，自己武藝高強，又對黑風寨的惡行恨之入骨，定能一馬當先?？梢灿腥藫?，虎子性子太急，容易沖動壞事。這時，一直沉默的劉瘸子開口了："要不這樣，讓虎子帶隊沖鋒，但配上沉穩(wěn)的阿福（吳志的那個隨從）當副手，或許能萬無一失。"這個提議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可，虎子雖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好點頭同意。
火塘的余燼仍泛著暗紅，老趙掃視一圈圍坐的眾人，布滿老繭的手掌重重拍在斑駁的木桌上："以后還得像今天這樣，大家各抒己見！咱們這些泥腿子，雖說沒讀過幾天書，可俗話說得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往后逢著大事，就得敞開了說，把利弊都掰扯清楚。拿一句后世的話講，這是一次勝利的會議！一個人的智謀總有短缺，只有大伙齊心協(xié)力，黑龍寨才能扎穩(wěn)根基、越闖越寬！"
他端起涼透的陶碗，喉結滾動著灌下殘酒，繼續(xù)道："今天就把幾件大事敲定。第一，若是縣城投奔而來的青壯能湊夠兩三百人，咱們立刻抽出精銳訓練。憑著手頭的兵器優(yōu)勢，先掃平黑風寨、野狼峪那幾個禍害百姓的寨子，打出咱們黑龍寨的名聲！"說到此處，虎子腰間長刀出鞘半寸，寒光映得眾人眼底燃起斗志。
"第二，按吳軍師的計策辦——派人給昭陵沿途的綠林山寨投拜帖！"老趙抓起案上的狼毫，在羊皮紙上重重劃出一道墨痕，"明明白白告訴他們，黑龍寨要去昭陵運糧！有種的就來搶，咱們的刀可不長眼！"吳志撫須輕笑，補充道："拜帖時間地點都寫明了，讓我們也看看誰有這個膽子。"
"第三，草原上的交易暫緩！"老趙突然壓低聲音，眼中閃過警惕，"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跟他們打交道，要么把他們打服，要么等他們來投奔，絕沒有第三條路！"
"最后，往東的探子得加派人手！"老趙指向地圖上平都方向，"平城和東路幾個城池都得盯緊了，糧食價格、官府動向、其他勢力的風吹草動，一絲一毫都不能漏。萬一局勢生變，咱們絕不能措手不及！"話音未落，負責情報的春生起身應下，腰間的竹筒里裝滿未開封的密信。
議事廳外，寒風卷著雪粒撲打寨門，卻吹不散屋內蒸騰的熱氣。老趙望著眾人斗志昂揚的模樣，粗糙的眼角泛起濕潤。"散會后，各隊首領留下細化方案。"他揮揮手，看著眾人如星火般散開，手里緊握著的茶碗早已涼透，心里卻翻滾著滾燙的熱意——或許真能在這亂世里，為黑龍寨拼出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