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的時候,天邊掛起道淡淡的彩虹,像被誰不小心打翻的顏料盤。蘇念站在教室門口,看著操場上被雨水洗得發(fā)亮的草坪,心里那點悶悶的情緒,像被風吹散的霧,漸漸淡了些。
“發(fā)什么呆呢?”林薇薇抱著一摞作業(yè)本走過來,肩膀上還沾著點雨珠,“剛江辰說,陸星辭搬完書就去找你了,沒碰到?”
蘇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搖搖頭:“沒、沒有?!?/p>
“奇了怪了,”林薇薇把作業(yè)本放在講臺上,拍了拍手上的灰,“他跟瘋了似的搬書,搬完就往校外跑,我還以為他急著去找你呢?!?/p>
蘇念的心里泛起點甜,又有點澀。他去找過她嗎?是想繼續(xù)說河邊沒說完的話嗎?指尖不自覺地撫過口袋里的銀杏葉書簽,冰涼的觸感讓她的臉頰又燙了起來。
下午的自習課,蘇念總覺得有人在看她。抬頭時,正好撞見后排幾個男生的目光,他們嘻嘻哈哈地湊在一起,還時不時往她這邊瞟,眼神里帶著點不懷好意的笑。
“你看她那樣,肯定是喜歡陸星辭吧?”
“我就說他倆不對勁,下雨天還一起撐傘呢。”
“陸星辭可是學霸,她配得上嗎?”
細碎的議論聲像蚊子似的鉆進耳朵,蘇念的臉頰瞬間燒起來,慌忙低下頭,假裝看課本,指尖卻把書頁攥得發(fā)皺。她不明白,喜歡一個人有錯嗎?為什么要被這樣議論?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時,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吵什么?”
是陸星辭。
他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就站在后排那幾個男生的座位旁,臉色冷得像剛下過雨的天空。手里還拿著本物理習題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幾個男生的笑聲戛然而止,其中一個不服氣地嘟囔:“我們說什么關你什么事?”
“上課時間,說話影響別人?!标懶寝o的目光掃過他們,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再說廢話,我就告訴張老師。”
那幾個男生顯然有點怕他,撇了撇嘴沒再說話,卻還是不甘心地往蘇念這邊瞪了一眼。
蘇念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酸又暖。她看著陸星辭轉身回座位的背影,忽然覺得,那些刺耳的議論聲好像沒那么難聽了。
陸星辭回到座位后,沒再看她,只是低頭看著習題冊,肩膀卻繃得很緊,像在壓抑著什么。蘇念看著他的側臉,忽然想起剛才他維護她的樣子,眼眶有點發(fā)燙——原來被人堅定地護著,是這種感覺。
放學時,那幾個男生故意走在她們后面,嘴里還哼著跑調的情歌,歌詞里夾雜著“小美術生”“學霸”之類的字眼,聽得蘇念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別理他們,”林薇薇攥緊了她的手,“一群幼稚鬼。”
就在這時,前面的陸星辭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他的目光越過蘇念和林薇薇,落在那幾個男生身上,聲音冷得像冰:“再說一句,試試?”
那幾個男生的笑聲瞬間卡在喉嚨里,看著陸星辭眼底的寒意,識趣地閉了嘴,灰溜溜地跑了。
“謝、謝謝。”蘇念的聲音有點抖,心臟在胸腔里跳得飛快。
“沒事。”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眶上,頓了頓才說,“我送你回家?!?/p>
“啊?不用了……”
“走吧?!彼麤]給她拒絕的機會,率先往校門口走。林薇薇沖蘇念擠了擠眼睛,識趣地說:“我媽叫我早點回家,你們先走。”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并排走在人行道上,像幅安靜的畫。蘇念偷偷看著陸星辭的側臉,他的下頜線繃得很緊,好像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他們就是胡說八道,你別往心里去?!碧K念小聲說,想打破這份沉默。
“我沒往心里去?!彼穆曇粲悬c啞,“我是氣他們欺負你?!?/p>
蘇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抬頭撞進他帶著點怒意的眼眸里。那里藏著的不是對那幾個男生的不滿,而是對她的在意,像被雨水打濕的火星,雖然微弱,卻很燙。
“我沒事的?!彼哪橆a有點發(fā)燙,“以前也有人說過我畫得不好,習慣了?!?/p>
“你的畫很好?!标懶寝o忽然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比他們說的好一百倍,一千倍?!?/p>
他的目光太亮,像落了星星的夜空,看得蘇念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被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走到街角的岔路口,陸星辭忽然從書包里掏出個東西,遞給她——是包感冒藥,包裝上印著“風寒感冒顆?!?。
“你早上在雨里站了那么久,”他的聲音有點不自然,“預防一下,別真感冒了?!?/p>
蘇念的眼眶忽然有點酸,接過感冒藥抱在懷里,指尖傳來包裝紙的粗糙觸感,卻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爸x謝。”
“回去記得喝。”他看著她的眼睛,忽然說,“那天在河邊,我想說的是……”
蘇念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看著他,連空氣都好像凝固了。他終于要說出那句話了嗎?
就在這時,陸星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尖銳的鈴聲打破了這份微妙的安靜。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接起電話時語氣變得有些凝重:“喂,媽?!?/p>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些什么,他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偶爾點點頭,嘴里應著“我知道了”“馬上過去”。掛了電話后,他的目光落在蘇念身上,帶著點歉意:“我有點急事,得先走了?!?/p>
“嗯,你去吧?!碧K念點點頭,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掏空了一塊,冷風呼呼地往里灌。他又沒說出口。
“感冒藥記得喝?!彼侄诹艘槐椋D身往公交站臺跑,跑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沖她喊,“等我回來!”
蘇念站在原地,看著他被夕陽拉長的背影,手里緊緊攥著那包感冒藥,忽然覺得,這個傍晚的風好像有點太涼了。
回到家,蘇念把感冒藥拆開,沖了杯暖暖的沖劑。藥味有點苦,她卻喝得很認真,仿佛這樣就能離他近一點。她坐在書桌前,看著那片銀杏葉書簽,忽然想起他說“等我回來”時的眼神,那里藏著的期待和堅定,像顆種子,在她心里悄悄發(fā)了芽。
接下來的兩天,陸星辭又沒來學校。
他的座位空著,桌角的物理習題冊還保持著翻開的樣子,仿佛主人只是暫時離開。蘇念每天都會往他的桌洞里塞一顆草莓糖,像在進行一場只有自己知道的儀式。
“江辰說,陸星辭爺爺?shù)牟∏橛钟悬c反復,他在醫(yī)院守著呢?!敝苋淖粤曊n,林薇薇湊過來小聲說,“聽說挺嚴重的,他可能得請幾天假。”
蘇念的心沉了下去,像被浸了水的棉花。他肯定又沒好好休息,又在硬撐著吧?她從書包里掏出速寫本,翻到空白的一頁,畫了只抱著星星的小貓,旁邊寫著“快點好起來”,字跡歪歪扭扭,卻帶著她所有的擔憂。
放學時,蘇念背著書包往醫(yī)院跑。她買了點新鮮的草莓,裝在透明的盒子里,想給陸星辭送去。走到住院部樓下,卻看到陸星辭正站在走廊里打電話,背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
他好像瘦了點,肩膀更窄了,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點掩飾不住的疲憊。蘇念的腳步頓住了,忽然不敢往前走——他已經(jīng)夠累了,她不該再去打擾他。
她把草莓放在護士站,拜托護士轉交,還特意叮囑不要說是她送的。轉身離開時,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悶的。
走到醫(yī)院門口,蘇念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陸星辭還站在走廊里,手里拿著手機,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她忽然覺得,自己能做的太少了,只能站在遠處,默默地為他擔心。
而病房里的陸星辭,掛了電話后,看著護士送來的草莓,愣了愣。盒子里的草莓紅彤彤的,帶著點水珠,像她發(fā)尾的草莓發(fā)卡。他拿起一顆,輕輕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在嘴里散開,卻沒壓下心里的澀。
他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是枚銀色的星星吊墜,本來想在河邊送給她的,卻一直沒找到機會。吊墜在燈光下閃著微弱的光,像他藏在心里,沒說出口的話。
陸星辭握緊了那顆草莓,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著窗外的夜色,忽然覺得,這個秋天好像格外漫長。
而蘇念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天邊的月亮,忽然想起陸星辭說“等我回來”時的樣子。她對著月亮輕輕說:“我等你?!?/p>
只是她不知道,這場等待,會比她想象中更久一點。而陸星辭看著那顆草莓,心里也默默說:等我處理好這里的事,一定告訴你。
只是命運好像總愛開玩笑,那些沒說出口的話,又被拉長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