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破那層窗戶紙后,日子像是被泡在了蜜罐里。
我們依舊是那間小屋里相依為命的兄妹,卻又不再僅僅是兄妹。
他會在我熬夜看書時,從背后環(huán)住我,下巴擱在我的發(fā)頂,用溫?zé)岬暮粑?qū)散深夜的寒意。
我也會在他打工晚歸時,不再只是留一盞燈,而是會沖過去,跳到他背上,像只樹袋熊一樣掛著不下來,直到他無奈地把我背回屋里。
那道薄薄的木板隔斷,從界限變成了我們之間心照不宣的情趣。
這種偷偷摸摸的甜蜜,像在刀尖上舔蜜,危險又刺激。我沉溺其中,幾乎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直到那個女人的出現(xiàn)。
那天是周末,我和沈徹難得都有空。他正在廚房里研究一道新菜,我則在旁邊給他打下手。
陽光從狹小的窗戶里擠進來,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和安寧的味道。
「砰砰砰——」
急促又粗暴的敲門聲,像一塊石頭砸碎了這片寧靜。
我跟沈徹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沈徹擦了擦手,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
她燙著一頭劣質(zhì)的卷發(fā),臉上涂著厚厚的粉,也掩蓋不住眼角的皺紋和一臉的尖酸刻薄。
她上下打量著開門的沈徹,然后越過他,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精準(zhǔn)地鎖定了我。
「林晚,」她開口,聲音又尖又利,「長這么大了,見到親媽都不認(rèn)識了?」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手里的西紅柿滾落在地,摔得粉碎。
是她。
「你來干什么?」我的聲音又干又澀,帶著我自己都能聽見的顫抖。
女人嗤笑一聲,雙手抱胸,那雙畫著濃重眼線的眼睛把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最后落在擋在我身前的沈徹身上。
「怎么,翅膀硬了,不認(rèn)親媽了?我當(dāng)然是來看看我女兒過得好不好。這位是?」
她的目光在沈徹身上打轉(zhuǎn),帶著一種評估貨物的油膩。
沈徹面無表情地往前站了一步,將我完全護在身后。他的背影寬闊而沉穩(wěn),像一道堅不可摧的墻。
「有事說事?!顾穆曇衾锫牪怀鰷囟取?/p>
「喲,還護上了?!古斯中ζ饋?。
「我是她媽,我找我女兒,關(guān)你什么事?小子,我勸你別多管閑事。」
她說著,就想繞過沈徹來拉我。
沈徹側(cè)身擋住她的路。
「說出你的目的?!?/p>
女人見他不為所動,臉上的假笑也收了起來,露出了不耐煩的真面目。
「行,快人快語。我最近手頭有點緊,聽說我女兒出息了,考上大學(xué)了,總得孝敬孝敬我這個當(dāng)媽的吧?」
「你做夢!」我從沈徹身后沖出來,指著她發(fā)抖,「你憑什么!你生下我,養(yǎng)過我一天嗎?你現(xiàn)在有什么臉來要錢!」
「林晚?!股驈乩∥业氖滞螅盐抑匦伦Щ厮砗?。
他看著那個女人,平靜地問:「要多少?」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這么爽快。
她眼珠一轉(zhuǎn),伸出五個手指頭。
「五萬?!?/p>
五萬對我們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我的呼吸一窒,剛想說什么,就被沈徹捏了捏手心。
「賬號給我。」
他拿出手機,「錢給你,以后別再出現(xiàn)在她面前?!?/p>
女人的臉上瞬間堆滿了貪婪的笑容,她飛快地報出一串銀行卡號,眼睛死死地盯著沈徹操作手機的動作。
幾分鐘后,女人收到了到賬短信,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
「還是小伙子爽快。行,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顾f完,扭著腰,心滿意足地走了。
門被關(guān)上。
屋子里恢復(fù)了寂靜,但那份安寧卻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呆呆地站著,看著地上那灘摔爛的西紅柿,像看到了自己支離破碎的心。
一只手輕輕把我攬進懷里。
「別怕?!股驈氐穆曇粼谖翌^頂響起,帶著安撫的力量,「有我呢?!?/p>
我靠在他懷里,身體還在發(fā)抖。
我總感覺事情不會這么容易就結(jié)束。
果然,沒過多久,第二顆炸彈就來了。
那天,我剛下課,就被輔導(dǎo)員叫到了辦公室。
輔導(dǎo)員的臉色很差,她把一疊照片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林晚,你自己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
照片上,是我和沈徹在那個小出租屋里接吻的畫面。角度刁鉆,拍得極為清晰。
我的血,瞬間涼透了。
是她。一定是她。她拿了錢還不滿足,竟然用這種方式來毀我。
「這是我哥。」
「你哥?」輔導(dǎo)員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有你這么跟哥哥親熱的嗎?林晚,學(xué)校對這種敗壞風(fēng)氣的事情,處理是很嚴(yán)厲的!」
我捏緊了拳頭,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沈徹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風(fēng)塵仆仆,額上還帶著細(xì)汗,顯然是接到消息就立刻趕了過來。
他將自己的學(xué)生證和一份戶口本的復(fù)印件放在了桌上。
「老師,我是她哥哥,沈徹?!?/p>
「照片的事情是個誤會。我們兄妹感情好,有時候打鬧沒分寸,被人惡意偷拍,放大了。」
然后,他把那疊照片拿過來,當(dāng)著輔導(dǎo)員的面,一張一張,撕得粉碎。
「這件事,我會處理。希望學(xué)校不要因為一些捕風(fēng)捉影的東西,影響一個學(xué)生的未來。」
輔導(dǎo)員愣住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沈徹拉起我的手,走出了辦公室。
陽光下,我看著他堅毅的側(cè)臉,看著他把我護在身后的身影,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涌而出。
我抱著他,哭得泣不成聲。
他只是輕輕地拍著我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說:「別怕,有我呢?!?/p>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像是漂泊了很久的船,終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