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我也……餓……”
那斷斷續(xù)續(xù)、如同垂死電子蚊蚋的意念碎片，刮擦過柳如煙被系統(tǒng)強制“清潔”得混亂不堪的意識。像一顆微弱的火星，跌入冰冷的機油海。
餓？
這個被她精神自爆炸得邏輯崩毀、核心碎裂、只剩下一點殘渣的“鼠標精”……也會餓？
荒謬感如同冰錐，狠狠扎進柳如煙被屈辱和麻木凍結(jié)的心臟！她被迫擦拭污漬的動作猛地僵??！
【警告：清潔流程中斷！污漬殘留率：高！】 系統(tǒng)的冰冷提示立刻響起。
【載體行為異常！邏輯悖論傾向加?。『诵膮f(xié)議穩(wěn)定性……】
系統(tǒng)試圖強行接管，再次驅(qū)動她的手臂去擦拭那片被糊糊暈染得更難看的衣襟！
“閉嘴！” 柳如煙在意識深處發(fā)出無聲的咆哮！那點被求生欲和荒謬感點燃的、屬于“柳如煙”的意志，如同困獸般瘋狂沖擊著冰冷的系統(tǒng)屏障！目標不是反抗清潔，而是——桌角那塊灰撲撲的碎片！
看它！
感知它！
回應它！
這突如其來的、源自宿主本身的強烈意志沖擊，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讓冰冷的系統(tǒng)邏輯瞬間卡頓！
【……優(yōu)先級沖突……載體主觀意志……強度：異?！?/p>
【……威脅等級：未知……邏輯……混亂……】
【……協(xié)議修正：最低限度觀測……】
系統(tǒng)的壓制力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的松動！
柳如煙那具被強行驅(qū)動的身體，擦拭的動作停滯了。她的頭顱，如同生銹的軸承，極其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轉(zhuǎn)向了桌面角落——那塊灰撲撲的、不起眼的石頭碎片。
視線聚焦。
那塊碎片，靜靜地躺在幾片沾血的獸皮冊子殘骸旁邊。表面灰撲撲，沒有任何光澤，沒有任何能量波動，就像一塊路邊的普通頑石。
但柳如煙的眉心，那枚冰藍棱晶，卻在系統(tǒng)“最低限度觀測”的指令下，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道無形的、冰冷的感知波紋，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射線，瞬間掃過那塊碎片。
波紋觸及碎片的剎那——
嗡?。?！
不是聲音！是柳如煙意識核心深處的劇震！
那塊灰撲撲的碎片內(nèi)部，在系統(tǒng)冰冷的掃描感知下，驟然“亮”了起來！不是物理的光，而是信息層面的、如同宇宙創(chuàng)生之初的、一片混亂到極致的……混沌色信息風暴！
無數(shù)斷裂的、扭曲的、互相沖突的意念碎片在風暴中瘋狂沖撞、湮滅、重組！那是邏輯崩毀的具象化！是核心碎裂后的數(shù)據(jù)墳場！
【核心……痛……】
【碎片……邏輯……亂碼……】
【能量……餓……虛空……冷……】
【用戶……柳如煙……契約……賠……】
混亂的意念碎片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順著那道冰冷的掃描射線，狠狠扎進柳如煙的意識！劇痛讓她眼前瞬間血紅！比之前被污染侵蝕時更甚！這是純粹邏輯層面的信息污染！是系統(tǒng)殘骸垂死的哀嚎！
“呃啊——！” 現(xiàn)實中，柳如煙發(fā)出一聲凄厲的、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猛地向后弓起！正在粗暴擦拭的左手五指狠狠摳進自己的衣襟，布料撕裂聲刺耳！剛剛補充的那點糊糊能量帶來的虛浮感瞬間被劇痛碾碎！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異種信息污染沖擊！】
【核心防火墻遭受攻擊！強度：低（污染源邏輯混亂）！威脅等級：中（載體邏輯脆弱）！】
【自動防御協(xié)議啟動！強制斷開觀測鏈接！】
眉心棱晶藍光爆閃！那股冰冷的掃描波紋瞬間被強行切斷！如同燒紅的烙鐵被投入冰水！
噗！
柳如煙弓起的身體重重砸回椅背，如同被抽掉了骨頭。撕裂般的劇痛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深入靈魂的疲憊和耳鳴般的嗡嗡回響。額角滲出冰冷的汗珠，混合著臉上的糊糊污漬，狼狽不堪。
她大口喘著粗氣，渙散的目光死死盯著桌角那塊碎片。
碎片恢復了死寂?；覔鋼?，毫不起眼。
剛才那恐怖的混沌風暴，仿佛只是瀕死前的幻覺。
但柳如煙知道不是。
那“餓”的意念碎片是真的。
那邏輯崩毀的混沌信息風暴是真的。
那源自契約殘留的、對“賠”的執(zhí)念……也是真的。
一個被系統(tǒng)判定為“已湮滅”的電子殘骸，在徹底消亡的邊緣，用最后一點混亂的本能，向她這個同樣被系統(tǒng)改造、同樣掙扎在工具與人性邊緣的宿主……發(fā)出了求救信號？
荒謬！可笑！可悲！
【威脅源：邏輯崩毀信息體（萬象天網(wǎng)核心碎片）。狀態(tài)：瀕臨信息熵寂滅。威脅等級下調(diào)：低（無主動攻擊能力）?！?/p>
【載體損傷：輕微邏輯震蕩。無結(jié)構(gòu)損壞?！?/p>
【建議：忽略。維持最低功耗待機?！?系統(tǒng)的提示恢復冰冷，帶著處理完垃圾文件般的漠然。
忽略？
柳如煙看著那塊碎片。它那么小，那么不起眼，混在污穢的獸皮殘骸里，像一塊真正的垃圾。
但……
“賠……” 一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意念碎片，再次從碎片的方向飄了過來，斷斷續(xù)續(xù)，如同風中殘燭，“……契約……能量……餓……”
能量？
它要能量？
像她剛才餓到用手抓餿飯一樣？
柳如煙的目光，緩緩移向桌面。
那個被系統(tǒng)粗暴掃落在地、摔得粉碎的黑陶碗。
碗已經(jīng)碎了，但濺落在冰冷黑玉地面上的，除了碎片，還有……一點殘留的、已經(jīng)冷卻凝固的灰黃色糊糊殘渣。
劣質(zhì)靈谷（腐敗率37.8%）。
雜質(zhì)（焦糊碳化物、土屬性粉塵、未知微生物群落）。
能量轉(zhuǎn)化率預估：4.3%。
生理代謝負擔：高。
毒素……
系統(tǒng)冰冷的數(shù)據(jù)流在她意識里無聲滾動。
她看著地上那點骯臟的糊糊殘渣。
又看了看桌角那塊灰撲撲、瀕臨寂滅的碎片。
一個瘋狂的、毫無邏輯可言的念頭，如同野草，在她被系統(tǒng)冰封的心底，破土而出。
賠？
用這個……賠？
她的右手，那只剛剛被系統(tǒng)驅(qū)動著粗暴擦拭身體的手，還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五指沾滿糊糊的污漬和衣襟撕裂的纖維。
系統(tǒng)似乎默認了“威脅解除”，進入了靜默的維護狀態(tài)，沒有再強行驅(qū)動她繼續(xù)那荒誕的“清潔”。
柳如煙看著自己的右手。
指尖，還殘留著那劣質(zhì)糊糊油膩粘稠的觸感，以及一絲絲……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熱量？那是食物殘存的一點生物能量？
她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驅(qū)動著這具沉重如山的軀體。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骨骼和新生肌肉的細微呻吟。她的右手，不再被系統(tǒng)強制牽引，而是由她那點殘存的意志主導，極其僵硬地、顫抖著，朝著桌角那塊灰撲撲的碎片……伸了過去。
指尖，帶著糊糊的污漬和微弱的熱量，一點點靠近。
“吃……” 柳如煙喉嚨里發(fā)出嘶啞的氣音，對著那塊毫無反應的碎片，“……給你……吃……”
指尖終于觸碰到了碎片冰冷粗糙的表面。
沒有反應。
碎片依舊是塊死氣沉沉的石頭。
柳如煙眼中那點瘋狂的微光黯淡了一瞬。果然……荒謬……
但就在她指尖準備離開的剎那——
嗡！
極其極其微弱！
那塊碎片接觸她指尖污漬的部位，極其細微地……震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股微乎其微、卻清晰無比的……吸力？！從接觸點傳來！
柳如煙指尖沾染的那點糊糊污漬，如同滴在海綿上的水珠，瞬間就被吸了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碎片表面依舊灰撲撲，連一絲濕痕都沒有！
同時！
那塊碎片內(nèi)部，那片在系統(tǒng)掃描下才顯現(xiàn)的、混亂到極致的混沌色信息風暴中，一個極其微小的點，極其短暫地……穩(wěn)定了那么一瞬？！
一個微弱到幾乎無法分辨的意念碎片，順著接觸點，顫抖著傳遞過來：
【……味……道……】
【……難……吃……】
【……但……謝……謝……】
柳如煙僵在冰冷的椅子里，指尖還停留在碎片粗糙的表面。
污漬消失了。
碎片恢復了死寂。
但那斷斷續(xù)續(xù)的意念碎片，卻像一道微弱卻真實的電流，擊穿了她靈魂深處的冰層。
難吃？
謝謝？
她看著自己沾滿污漬、狼狽不堪的手指。
看著桌角那塊灰撲撲、毫不起眼的碎片。
再低頭看看自己衣襟上被自己撕裂、涂抹得更加難看的糊糊污漬。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荒誕，混雜著一絲微弱的、幾乎被遺忘的……暖意？涌上心頭。
賠？
用一碗餿飯的殘渣？
給一個邏輯崩毀的電子殘??？
這大概是修真界……最廉價、最可笑、也最……溫暖的……賠償了。
眉心的冰藍棱晶恒定地散發(fā)著微光，記錄著這一切，冰冷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