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邊傳來一個溫和而謹慎的男聲：“蘇小姐？”
“是我，劉醫(yī)生。”我壓低聲音，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爺爺……他怎么樣了？他真的想見我嗎？”
“老先生情況暫時穩(wěn)定，但需要絕對靜養(yǎng)，不能再受任何刺激?！眲⑨t(yī)生的語氣嚴肅，“他蘇醒后情緒很低落，但很堅持，說有些東西必須交給您，叮囑我一定要私下聯(lián)系到您，并且絕對不能讓顧先生知道?！?/p>
我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是什么東西？”
“我不清楚具體內(nèi)容。老先生只讓我轉達，如果您還愿意認他這個爺爺，就請務必來一趟，他有話當面跟您說。”劉醫(yī)生頓了頓，補充道，“顧先生現(xiàn)在不在醫(yī)院，是個機會。您如果決定來，請從住院部側門的員工通道上來，我在電梯口等您?！?/p>
電話掛斷后，我握著手機，手心一片汗?jié)瘛?/p>
爺爺要見我。
在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在他因我而病倒之后，他仍然想見我。
為什么？
愧疚？憐憫？還是……另有原因？
那句“如果您還愿意認他這個爺爺”，像一根針，輕輕刺在我心上。
夏小滿拎著超市購物袋回來時，我還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晚晚？醒了？餓不餓？我買了你最愛吃的蝦餃……”她話沒說完，就看到我異常凝重的神色，“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我把劉醫(yī)生的話告訴了她。
夏小滿一聽就炸了：“不去！肯定是顧家那老狐貍又想耍什么花樣！萬一是個圈套呢？萬一顧澤深就在那兒等著你呢？晚晚，你別傻了！”
我沉默著。
理智告訴我小滿的擔心不無道理。經(jīng)過這一切，我對顧家的一切都已心生警惕。
可是……那是爺爺。
那個在我嫁入顧家后，給予我最多溫暖和庇護的老人。他病倒在先，如今卻仍想著要見我。
“小滿，”我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種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執(zhí)拗，“我得去?！?/p>
“你！”
“就這一次?！蔽掖驍嗨?，語氣堅定，“無論結果如何，去了，我才能死心。而且，劉醫(yī)生特意強調(diào)瞞著顧澤深，或許……爺爺真的有苦衷，或者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夏小滿看著我，最終敗下陣來，重重嘆了口氣：“行行行，你去！我陪你去！我在樓下等你！要是半小時你沒下來，或者給我發(fā)求救信號，我立馬報警沖上去！”
晚上九點，醫(yī)院住院部安靜了許多。
按照劉醫(yī)生的指示，我從側門進入，他果然等在電梯口，神色謹慎地沖我點點頭，沒有多言，引著我快步走向VIP病房區(qū)。
走廊空曠安靜，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和儀器輕微的滴答聲。
站在那扇熟悉的病房門前，我的手心全是汗。
劉醫(yī)生低聲說：“抓緊時間，顧先生可能會回來查房?！闭f完，他替我輕輕推開房門，自己則守在了門外。
我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病房里只開著一盞昏暗的床頭燈，爺爺靠在搖起的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精神看起來比白天好些，但眉宇間籠罩著濃重的疲憊和憂色。
看到我進來，他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掙扎著想坐直些。
“爺爺，您別動。”我連忙上前，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哽咽。
他擺擺手，示意我靠近，目光在我臉上仔細端詳著，帶著心疼和復雜：“小晚……受委屈了……”
只這一句話，我的眼淚差點又掉下來。我死死咬住嘴唇，搖了搖頭。
“孩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睜敔?shù)穆曇羯n老而沙啞，帶著沉重的嘆息，“澤深他……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我的心微微一沉。爺爺還是要為他說話嗎？
“那條項鏈……”爺爺艱難地喘息了一下，“不是澤深買給那個女人的?！?/p>
我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震驚和不解。
“是那個女人……自己買的?！睜敔?shù)难凵褡兊娩J利起來，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冷光，“她用澤深副卡的消費記錄，做了手腳……故意讓你發(fā)現(xiàn)，激化矛盾……”
我如遭雷擊，呆立在原地。
林薇薇自己買的？！
所以，那根本不是什么顧澤深送的定情信物，而是林薇薇自導自演，用來刺激我、離間我和顧澤深，甚至最終氣倒爺爺?shù)墓ぞ撸浚?/p>
“那……那一億五千萬的短信……”我的聲音發(fā)顫。
“那也是她故意透露給澤深的，斷章取義?！睜敔旈]上眼，臉上浮現(xiàn)出痛心疾首的神情，“怪我……怪我老糊涂……當時正在氣頭上，又被澤深拿話激了，沒能細想……”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愚弄的憤怒瞬間席卷了我。
我竟然……從頭到尾，都被林薇薇玩弄于股掌之間？！
“那顧澤深呢？”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他就那么信了？他就一點都不懷疑？他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逼我簽字？！”
爺爺睜開眼，眼神里充滿了更深的無奈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澤深他……有把柄在那個女人手里?！睜敔?shù)穆曇魤旱酶停瑤缀踔挥袣庖?，“具體是什么，他不肯說，但那女人用這個威脅他……他不得不穩(wěn)住她……”
把柄？
顧澤深那樣的人，竟然會被林薇薇抓住把柄？
我徹底混亂了，信息量巨大得讓我一時難以消化。
“那……那他現(xiàn)在……”
“他現(xiàn)在是騎虎難下。”爺爺嘆了口氣，“那孩子……性子倔，又自負，不肯低頭……但他心里……未必就真……”爺爺?shù)脑挍]有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我連忙幫他拍背順氣。
等他緩過來，他從枕頭底下，顫巍巍地摸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塞到我手里。
“這個……你拿著?！?/p>
“爺爺，這是……”
“這是我私下給你準備的一點心意，和顧家、和澤深都沒關系。”爺爺緊緊握著我的手，眼神懇切而堅決，“密碼是你生日。拿著它，離開這里，好好生活。別再卷進來了，孩子……”
“爺爺……”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
“別哭……”爺爺粗糙的手掌替我擦去眼淚，眼神慈愛又悲傷，“是顧家對不起你……是爺爺沒教好孫子……”
他還想說什么，門外突然傳來劉醫(yī)生刻意提高的咳嗽聲。
爺爺臉色一變，急忙推我：“快走！從衛(wèi)生間那邊的備用通道走！快！”
我攥緊了那個沉重的文件袋，最后看了爺爺一眼，咬咬牙，轉身飛快地溜進衛(wèi)生間，打開了那扇不起眼的、通往內(nèi)部員工樓梯間的門。
門關上的瞬間，我聽到外面病房門被推開，以及顧澤深那道熟悉的、冰冷的聲音：
“爺爺，您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