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鐵門在身后無聲合攏,隔絕了病房里隱約的說話聲。
我背靠著冰涼粗糙的墻壁,在昏暗狹窄的樓梯間里大口喘息,心臟狂跳得快要沖出胸腔。
爺爺蒼老而急切的面容,那句“快走”,還有門外顧澤深冰冷的嗓音,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我緊緊纏繞。
手里的牛皮紙袋沉甸甸的,像一塊烙鐵,燙得我掌心發(fā)疼。
這里面是什么?爺爺說的“一點心意”?
還有他那些石破天驚的話——
項鏈是林薇薇自導(dǎo)自演?
顧澤深有把柄在她手里?
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信息量和反轉(zhuǎn)讓我頭暈?zāi)垦#瑤缀跽静环€(wěn)。
樓下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醫(yī)護人員還是……
不能再待在這里了!
我攥緊紙袋,咬緊牙關(guān),沿著昏暗的樓梯快步向下,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里激起輕微的回音,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
終于從側(cè)門逃離醫(yī)院,冰冷的夜風(fēng)撲面而來,我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夏小滿的車就停在街角暗處,她焦急地探出頭張望,看到我,立刻揮手。
我拉開車門鉆進去,渾身還在不受控制地輕微發(fā)抖。
“怎么樣?沒事吧?那老……爺爺沒為難你吧?”小滿緊張地打量著我,隨即注意到我手里多出來的東西,“這是什么?”
我將那個牛皮紙袋緊緊抱在懷里,像是抱著一塊浮木,聲音沙?。骸跋然厝ァ厝ピ僬f?!?/p>
回到小滿那個充滿顏料味的小公寓,鎖上門,我才仿佛找到了一絲安全感。
在燈下,我顫抖著手,拆開了那個密封的文件袋。
里面東西不多。
一張銀行卡。
一本房產(chǎn)證——地址是一個我從未聽說過的小區(qū),面積不大,但位置似乎不錯。
還有一封信。爺爺親筆寫的,字跡因為虛弱而有些顫抖,卻依舊能看出風(fēng)骨。
【小晚親啟】
我深吸一口氣,展開信紙。
【小晚,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爺爺可能已經(jīng)不能再護著你了?!?/p>
開篇第一句,就讓我的鼻子猛地一酸。
【有些真相,現(xiàn)在必須告訴你。澤深和那個林薇薇的事情,遠比你知道的復(fù)雜。林薇薇手里,握著一些對澤深、甚至對顧氏極其不利的東西,具體為何,那倔小子死活不肯對我詳說,但足以讓他投鼠忌器,不得不暫時穩(wěn)住她。那條項鏈,是她處心積慮的算計,目的就是逼你離開,激化矛盾。】
【澤深那孩子,性子太傲,又慣于獨自承受,他用最蠢的方式想保護顧家,卻也深深地傷害了你。爺爺代他向你道歉?!?/p>
【這張卡里的錢,和那套小房子,是爺爺早就為你準備好的退路,與顧家無關(guān),干凈清白。拿著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好好生活,別再回頭。】
【不要告訴澤深你來過,也不要再追查真相。林薇薇背后的水,可能比我們想的都深。保護好自己?!?/p>
【爺爺永遠是你的爺爺?!?/p>
信紙從我顫抖的手中滑落,我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被抽空了靈魂。
原來是這樣……
原來顧澤深的冷酷逼迫,背后藏著這樣的隱情?
他不是不在乎,而是不能在乎?
一股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洶涌而上,有震驚,有恍然,有殘余的痛楚,還有一絲……連我自己都分辨不清的、為那個男人感到的酸澀。
“靠!”旁邊看完信的夏小滿直接爆了粗口,猛地一拍桌子,“搞了半天是那個白蓮花在搞鬼!顧澤深那個蠢貨!被人拿捏了就知道回家欺負老婆?!算什么男人!”
她氣得在屋里團團轉(zhuǎn):“那現(xiàn)在怎么辦?這啞巴虧我們就這么吃了?!”
我沉默著,撿起地上的信紙,一遍遍看著那句“爺爺早就為你準備好的退路”。
爺爺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嗎?
他早就知道,那個家,最終容不下我。
“晚晚,你說話啊!”小滿蹲在我面前,抓住我的肩膀,“你可別心軟!就算顧澤深有苦衷,他那么對你也是事實!憑什么好事都讓他們占了,我們就得忍氣吞聲挨打挨罵還得自己滾蛋?”
我的心亂如麻。
爺爺讓我走,別再回頭。
我能走嗎?
甘心嗎?
被設(shè)計,被污蔑,被凈身出戶,像喪家之犬一樣被趕出來……這一切,難道就因為一句“有苦衷”,就煙消云散?
還有林薇薇。
她手里到底握著什么?能讓顧澤深如此忌憚?甚至不惜犧牲我?
一個模糊的念頭,突然閃過腦海。
我記得,很久以前,似乎聽誰提起過,顧澤深在大學(xué)期間,曾經(jīng)卷入過一場嚴重的賽車事故,對方重傷……后來事情被壓了下去,細節(jié)無人知曉。
難道……
不,不可能。
我甩甩頭,試圖驅(qū)散這個可怕的猜測。
“小滿,”我抬起頭,眼神里不再是彷徨和空洞,而是燃起了一點冰冷的、堅定的火苗,“我不能就這么走了?!?/p>
“這才對嘛!”小滿眼睛一亮,“你想怎么做?我?guī)湍?!?/p>
“爺爺不希望我再卷進去,他讓我走,是為我好?!蔽衣o了拳頭,指甲嵌入掌心,“但有些事,我不能不明不白。至少,我要知道林薇薇到底做了什么,她手里的‘把柄’,到底是什么。”
我要知道,我這三年,以及最后近乎恥辱的結(jié)局,到底換來了一個怎樣的“真相”。
“你要去找顧澤深問清楚?”小滿皺眉,“他那個狗脾氣,能告訴你?”
“不?!蔽覔u搖頭,眼神冷了下來,“他不會說的。我去找另一個人?!?/p>
“誰?”
我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緩緩?fù)鲁鲆粋€名字:
“蘇周然。”
顧澤深的那個遠房表妹,也是林薇薇為數(shù)不多的、“塑料”姐妹花之一。她一直不太喜歡林薇薇,以前沒少在我面前陰陽怪氣地透露過一些林薇薇的“小秘密”。
或許,從她那里,我能找到突破口。
這一次,我不會再任人擺布。
真相,我要自己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