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的出現(xiàn)，讓原本混亂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他身上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明明只是個邋遢的醉鬼，卻讓那一眾兇神惡煞的鬼魂連大氣都不敢喘。
傅銘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接班人？
這老頭是誰？他認(rèn)識林婉？
老頭沒理會傅銘的錯愕，徑直走到那個扛著自己大腿的將軍鬼面前，抬腳就踹了過去。
“你！”
“斷了腿不知道安分點(diǎn)，瞎嚷嚷什么？影響市容！”
那將軍鬼被踹得一個趔趄，魂體都晃了晃，卻屁都不敢放一個，只是委屈巴巴地看著老頭。
老頭又轉(zhuǎn)向那個托著腦袋的無頭鬼。
“還有你！腦袋掉了就撿起來安上，托著到處晃，想嚇唬誰？”
說著，他竟然真的伸手，抓過那顆腦袋，像按瓶蓋一樣，“啪”地一聲，給安回了無頭鬼的脖子上。
動作粗暴。
無頭鬼晃了晃新安上的腦袋，感激涕零地沖老頭鞠躬。
傅銘看得目瞪口呆。
這……這是什么操作？暴力治療嗎？
“看什么看？”老頭處理完兩個“刺頭”，回過頭來瞪著傅銘，“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林婉那丫頭怎么會選你這么個廢物？”
傅銘被他罵得一懵，但心里卻安定了不少。
至少，這老頭是人，而且看起來比他厲害多了。
“您是？”傅銘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老頭又灌了一口酒，打了個嗝，“我是你師父。你可以叫我李老頭?！?/p>
“師父？”傅銘更懵了。
“廢話！”李老頭眼睛一橫，“林婉那丫頭死了，這爛攤子總得有人收拾。她既然把診所留給你，那你就是她的徒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徒孫。不過我嫌‘徒孫’叫著別扭，就便宜你小子，直接叫師父吧?！?/p>
這都什么跟什么？輩分還能這么算的？
傅銘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今晚被反復(fù)碾壓。
“行了，別杵著了，干活！”李老頭一指剩下的鬼魂，“這些都是你的病人，趕緊治，治不好今天別想睡覺?！?/p>
說完，他竟自顧自地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翹起二郎腿，一邊喝酒一邊監(jiān)工。
傅銘欲哭無淚。
這哪是師父，這分明是抓了個壯丁的監(jiān)工頭子！
但眼下形勢比人強(qiáng)，他只能硬著頭皮上。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經(jīng)驗(yàn)，和李老頭這個“鎮(zhèn)場子的”在，傅銘的膽子大了不少。
他翻開《陰陽藥典》，開始挨個“接診”。
“下一個?！?/p>
一個穿著古代書生服的鬼魂飄了過來，面色青紫，一臉郁郁寡歡。
“大夫，我……我得了相思病，茶不思飯不想，魂體都快散了?！?/p>
傅銘翻了翻書，找到了對應(yīng)的條目。
“相思成疾，乃執(zhí)念所化，心結(jié)不解，藥石罔效。當(dāng)以金針刺其心俞穴，散其郁結(jié)之氣，再輔以開導(dǎo)?！?/p>
又是心結(jié)。
傅銘看著書生鬼，問道：“你為何如此？”
書生鬼嘆了口氣，開始講述自己生前與一位小姐的悲慘愛情故事，聽得傅銘都快睡著了。
“停！”傅銘不耐煩地打斷他，“也就是說，你到死都沒跟人家姑娘說上話？”
書生鬼羞愧地點(diǎn)點(diǎn)頭。
“那你現(xiàn)在還想著她？”
“想，日夜思念?！?/p>
“她早就嫁人生子，現(xiàn)在孫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了，你還想個屁！”傅銘沒好氣地說道。
他現(xiàn)在沒工夫搞什么心理疏導(dǎo)，只想快點(diǎn)下班。
書生鬼被他一句話噎住，愣在原地。
“你……”
“你什么你！”傅銘學(xué)著李老頭的口氣，拿起一根最粗的金針，在他面前晃了晃，“我這一針下去，能讓你忘了她，也能讓你魂飛魄散。你自己選！”
書生鬼看著那根閃著金光的粗針，嚇得魂體一顫。
比起虛無縹緲的愛情，還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我……我不想了，不想了！”
“真不想了？”
“真不想了！”
話音剛落，書生鬼身上那股青紫之氣，竟然真的消散了大半。
傅銘愣住了。
這就行了？
原來對付這種文藝鬼，簡單粗暴才是最有效的。
他象征性地用針尖在他胸口點(diǎn)了點(diǎn)，書生鬼便千恩萬謝地飄走了。
傅銘第一次感覺到了釋放。
原來，掌握力量的感覺是這樣的。
他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傅銘，在這里，他是“傅大夫”，是能決定這些鬼魂“生死”的人。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接下來的治療順利了許多。
缺胳膊斷腿的，傅銘就用“續(xù)骨膏”給他們糊上；失眠多夢的，就用“安魂香”給他們熏一熏；甚至還有一個因?yàn)槌蕴鄵嗡赖呐肿庸?，傅銘直接用針灸給他做了個“縮胃手術(shù)”。
一時間，診所里“藥到病除”的贊譽(yù)聲不絕于耳。
傅銘忙得滿頭大汗，卻一點(diǎn)也不覺得累，反而有種莫名的興奮和成就感。
他不僅收獲了鬼魂們的感激，還發(fā)現(xiàn)每治好一個病人，自己似乎就能從它們身上獲得一絲微弱的、清涼的氣息，讓他的精神愈發(fā)旺盛。
等到天快亮?xí)r，最后一個鬼魂病人也滿意地離開了。
傅銘癱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活下來了。
而且，還當(dāng)了一晚上的“神醫(yī)”。
“不錯嘛，小子?！崩罾项^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個小本本在記錄著什么，“一晚上接診三十六個，沒出什么岔子，比我預(yù)想的要好?！?/p>
“這些……到底是什么？”傅銘指著空蕩蕩的診所，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鬼，還能是什么?！崩罾项^不以為意地說道，“人會生病，鬼自然也會。怨氣、執(zhí)念、意外，都會讓它們的魂體出問題。林婉那丫頭，就是這方圓百里所有鬼魂的專屬大夫，她稱自己為‘鬼醫(yī)’?！?/p>
“鬼醫(yī)……”傅銘喃喃自語。
“沒錯?！崩罾项^的臉色嚴(yán)肅了些，“這活兒，看著風(fēng)光，其實(shí)兇險(xiǎn)得很。你治好了它們，它們自然奉你為神?？梢侵尾缓?，或者惹了不該惹的東西，它們也能讓你生不如死。”
他指了指門外漆黑的夜色。
“你以為，這診所里來的，都是些普通的小鬼嗎？”
“有些東西，可是連我都不想招惹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