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吻,像一場驚雷,劈開了玄塵固守了二十年的精神壁壘。
當我們的唇分開時,他整個人都還處在一種失魂落魄的狀態(tài)。
他呆呆地看著我,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寫滿了震驚、茫然,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沉淪。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
嗯,味道不錯。
像雨后青草,帶著點涼意。
“現(xiàn)在,你還覺得不可能嗎?”我挑著眉,挑釁地看著他。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
佛法,戒律,師門,還有……剛才那個柔軟又溫熱的觸感。
無數(shù)個念頭在瘋狂地沖撞,讓他頭痛欲裂。
我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里那點得意的火焰,又悄悄地熄滅了。
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我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行了,別想了。先跟我回去,淋病了怎么辦?”
這次,他沒有再反抗。
他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任由我拉著,回到了我的小木屋。
我給他找了身干凈的衣服,是我爹留下來的,他穿上有點大,松松垮垮的,倒顯得有幾分少年氣。
我又給他熬了一碗姜湯。
他捧著那碗熱氣騰騰的姜湯,小口小口地喝著,從頭到尾,一言不發(fā)。
屋外的雨還在下,屋內的氣氛,卻安靜得有些壓抑。
我知道,今晚發(fā)生的一切,對他來說,沖擊太大了。
他需要時間消化。
我也不逼他,就坐在他對面,靜靜地陪著他。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終于喝完了那碗姜湯,把碗放在桌上。
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神很復雜。
“阿九?!彼_口,聲音有些沙啞,“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愣了一下。
“我是妖女啊,你不是第一天就知道了嗎?”
他搖了搖頭:“不,你不是。”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你……會醫(yī)術,懂草藥,你做的飯很好吃,你釀的酒很香……你……不像他們說的那樣?!?/p>
我笑了:“他們說我怎么樣?魅惑眾生,無惡不作?”
他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那你是信他們,還是信你自己的眼睛?”我反問他。
他看著我,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不知道?!彼\實地回答。
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堅信不疑的“佛法”和“認知”,產(chǎn)生了懷疑。
我看著他這副糾結的樣子,心里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我把他拉進我的世界,讓他見識了紅塵的喧囂和美好,也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迷茫。
我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凄厲的破空之聲!
緊接著,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陰邪之氣,瞬間籠罩了整個桃花谷!
我臉色一變,立刻站起身,沖到門口。
只見山谷的上空,不知何時,已經(jīng)聚集了一大片黑壓壓的烏云。
云層中,無數(shù)個面目猙獰、青面獠牙的惡鬼,正在若隱若現(xiàn),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不好!是百鬼夜行!”我心頭一沉。
我們這地方,地處陰陽交界,每逢大雨之夜,偶爾會有陰間的惡鬼跑出來作祟。
但像今天這樣,規(guī)模如此之大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阿九,那是什么?”玄塵也跟了出來,看著天上的異象,眉頭緊鎖。
他雖然修為高深,但一直在寺廟修行,對付的都是些心魔妄念,何曾見過這等真實的妖魔鬼怪。
“是真妖怪來了?!蔽已院喴赓W地說道,從墻上摘下了一把油紙傘和一柄桃木劍。
“你待在屋里,別出來!”我把桃木劍塞給他,叮囑道。
“那你呢?”
“我?”我撐開油紙傘,沖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我去……替天行道啊?!?/p>
說完,我轉身就沖進了雨幕之中。
那些惡鬼,顯然是沖著我這個山谷里唯一的“活人”來的。
它們發(fā)出興奮的嘶吼,從天而降,朝我撲了過來!
我雖然會些三腳貓的功夫,但哪里是這上百只惡鬼的對手。
我只能仗著對地形的熟悉,在桃林里東躲西藏,險象環(huán)生。
一只惡鬼繞到了我的身后,鋒利的爪子,帶著腥風,直取我的后心!
我根本來不及躲閃!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金色的佛光,如同從天而降的利劍,瞬間洞穿了那只惡鬼的胸膛!
惡鬼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就在佛光中,化作了飛灰。
我回頭,只見玄-塵手持桃木劍,擋在了我的身前。
他那身不合身的粗布衣服,在佛光的映照下,竟顯得無比偉?。
他周身,環(huán)繞著一圈金色的光暈,將所有的惡鬼都擋在了外面。
那些剛才還兇神惡煞的惡鬼,一碰到那佛光,就像是遇到了克星,紛紛發(fā)出凄厲的慘叫,連連后退。
“你出來做什么?!我不是讓你待在屋里嗎?!”我沖他喊道。
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道:“我雖心已亂,但佛法,還沒忘。”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ah覺的堅定。
“你渡我入紅塵,我便護你這紅塵無恙?!?/p>
那一刻,我看著他那并不算高大的背影,突然覺得,什么妖女,什么佛子。
不過是這風雨飄搖的人世間,兩個相互取暖的,普通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