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的佛法,對這些陰邪之物,有著天生的克制力。
他口誦《大悲咒》,手中的桃木劍被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他沒有用什么精妙的劍招,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最簡單的劈、砍、刺。
但每一劍揮出,都帶著一股煌煌正大的佛門威壓。
那些惡鬼,但凡被劍鋒掃到,便如同陽春白雪,瞬間消融。
我站在他身后,看著他浴血奮戰(zhàn)……哦不,是浴“佛光”奮戰(zhàn)的背影,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為“安全感”的東西。
以前,遇到這種事,都是我一個人扛。
現(xiàn)在,好像……有個人可以擋在我前面了。
這種感覺,還挺不賴。
戰(zhàn)斗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在玄塵這個“人形自走驅(qū)魔器”面前,那些惡鬼根本不夠看。
很快,它們就丟下幾十具同伴的“尸體”(如果它們有的話),怪叫著,四散而逃,重新躲回了陰暗的角落。
天空的烏云散去,月亮重新露出了臉。
整個桃花谷,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
玄塵收起桃木劍,轉(zhuǎn)身看向我。
他身上那圈金色的佛光,緩緩地收斂回體內(nèi)。
“你……沒事吧?”他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關(guān)切。
我搖了搖頭,走上前,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雖然并沒有)。
“你還說我呢,你看看你,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蔽易焐下裨?,心里卻暖洋洋的。
他低頭,看著我近在咫尺的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情緒復(fù)雜。
“阿九?!彼鋈婚_口。
“嗯?”
“我好像……有點(diǎn)明白,你說的‘快樂’了。”
我一愣:“什么?”
他看著我的眼睛,很認(rèn)真地說道:“剛才……保護(hù)你的時候。”
我的心,又一次,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
這個傻和尚……
怎么突然……會說情話了?
我感覺自己的臉頰有點(diǎn)發(fā)燙,連忙別過頭,掩飾道:“切,油嘴滑舌?!?/p>
那天晚上之后,玄塵變了。
他不再糾結(jié)于什么“佛法戒律”,也不再刻意地躲著我。
他開始,主動地,嘗試著,了解我的世界。
我會拉著他,坐在桃樹下,給他講我小時候的故事。
講我如何一個人在這山谷里長大,如何學(xué)會釀酒,如何跟山里的猴子斗智斗勇。
他聽得一臉認(rèn)真,像個好奇的學(xué)生。
他也會跟我講,他在寺廟里的生活。
講那些枯燥的經(jīng)文,講他那個嚴(yán)厲又慈祥的師父,講他唯一的朋友——后院那只負(fù)責(zé)掃落葉的掃地僧。
我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地插嘴吐槽幾句。
我們開始一起吃飯。
他還是不肯吃肉,但我做的素菜,他卻吃得津津有味。
他說,我做的青菜豆腐,比寺廟里幾十年的齋飯,都要好吃。
我們開始一起散步。
在清晨,在黃昏。
他會告訴我,哪種云預(yù)示著要下雨。
我會告訴他,哪種花可以入藥。
我們像兩塊形狀迥異的拼圖,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找到了彼此契合的凹槽,慢慢地,拼湊出了一個完整的、名為“我們”的世界。
日子,過得平淡,卻又充滿了細(xì)碎的、溫暖的快樂。
我甚至都快忘了,他來這里的初衷,是為了“渡化”我。
而他,似乎也忘了。
直到那天。
那天,天氣很好。
我正在院子里曬著新采的桃花,準(zhǔn)備釀新一批的“醉春風(fēng)”。
玄塵坐在廊下,幫我擇著菜。
陽光照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歲月靜好得像一幅畫。
就在這時,三個穿著金山寺僧袍的老和尚,如同從天而降,出現(xiàn)在了我們的院子里。
為首的那個老和尚,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癯,手里拿著一根九環(huán)錫杖。
他一出現(xiàn),一股強(qiáng)大的、令人窒息的威壓,就籠罩了整個桃花谷。
玄塵看到他,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他放下手里的菜,站起身,對著那個老和尚,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師……師父?!?/p>
我心里“咯噔”一下。
師父?
這就是他那個,嚴(yán)厲又慈祥的師父?
我看著老和尚那張比玄塵還要冰山一萬倍的臉,覺得“慈祥”這兩個字,可能有什么誤解。
老和尚的目光,冷冷地掃過玄塵,又落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讓我渾身發(fā)冷。
“玄塵?!崩虾蜕虚_口,聲音里不帶一絲感情,“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