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結(jié)束后的第三日，汀蘭院的清晨格外安靜。沈清辭正對著銅鏡，讓蘭心為她卸下發(fā)間的赤金點翠步搖 —— 這支步搖在宮宴上賺足了目光，如今卻成了侯府眼中的 “籌碼”。窗外傳來丫鬟輕叩門扉的聲音，語氣帶著幾分恭敬：“大小姐，侯爺請您去前廳議事，說有要事相商?！?/p>
沈清辭指尖一頓，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宮宴上她大放異彩，又得皇上賞賜，沈侯爺此刻找她，定然不是單純的 “議事”，而是想將她的價值 “變現(xiàn)”。她對著鏡中理了理月白色襦裙，語氣平靜：“知道了，備好筆墨，隨我過去。”
前廳內(nèi)，沈侯爺坐在主位上，手里捏著一枚玉扳指，臉色比往日溫和幾分。柳氏竟也被解除了禁足，端坐在一旁，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沈若薇站在柳氏身后，眼神里藏著不易察覺的嫉妒與算計，顯然這場 “議事”，她們早已提前知曉。
“清辭來了，坐?！?沈侯爺指了指下方的椅子，語氣帶著刻意的親和，“前幾日宮宴，你為侯府爭了不少顏面，皇上還賞了黃金百兩，做得很好?！?/p>
沈清辭依言坐下，沒有接話 —— 她清楚，沈侯爺?shù)?“夸贊” 不過是鋪墊，真正的目的還在后面。
果然，沈侯爺話鋒一轉(zhuǎn)：“如今你也及笄了，到了該議親的年紀。戶部尚書手握財政大權(quán)，與侯府素來交好，他的兒子溫文爾雅，我已與尚書商議，想將你許配給他。你若嫁過去，不僅能鞏固侯府與尚書府的關系，日后侯府在朝堂上也能多一份助力，你看如何？”
話音剛落，柳氏立刻附和：“清辭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戶部尚書府家世顯赫，尚書公子又是出了名的才子，你嫁過去定能享盡榮華富貴。母親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定會為侯府著想?！?/p>
沈若薇也跟著幫腔，語氣帶著假意的羨慕：“姐姐真是好福氣！能嫁給尚書公子，以后就是尚書府的少夫人，比我們這些待在侯府的人強多了。姐姐可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沈清辭看著眼前三人一唱一和的模樣，心中冷笑。前世她就是這樣被沈侯爺蒙騙，以為嫁給戶部尚書之子是天大的福氣，直到嫁過去才發(fā)現(xiàn)，那位 “溫文爾雅” 的尚書公子，竟是個嗜賭成性的浪蕩子，不僅將家產(chǎn)敗光，還對她百般折磨。而柳氏與沈若薇，早就知道尚書公子的真面目，卻故意隱瞞，就是想讓她婚后被尚書府拿捏，再借機陷害，徹底奪走她的一切。
“父親，母親，妹妹，多謝你們的好意?！?沈清辭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只是這門親事，女兒不能答應?！?/p>
沈侯爺臉色一沉：“為何？難道你看不上尚書府？”
“女兒并非看不上尚書府，而是看不上尚書公子?！?沈清辭抬眸，目光直視沈侯爺，“父親可知道，尚書公子表面溫文爾雅，實則嗜賭成性？上個月他在城外賭坊欠下三千兩銀子，還打傷了討賬的伙計；前幾日又因堵伯輸光了尚書夫人給他的生辰禮，甚至還想偷尚書府的地契去抵押。這樣的人，女兒怎能嫁？”
這番話如同平地驚雷，沈侯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只知道戶部尚書手握大權(quán)，卻從未打聽尚書公子的品行，更不知道他竟有如此丑聞。柳氏與沈若薇也慌了神 —— 她們只知道尚書公子名聲不好，卻沒想到沈清辭竟掌握得如此詳細，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駁。
“你…… 你胡說！” 沈若薇急著辯解，“尚書公子是京城有名的才子，怎么可能嗜賭成性？定是你為了推脫親事，故意編造謠言！”
“妹妹若不信，可派人去城外的‘聚賭坊’問問，或是去尚書府附近的商鋪打聽?！?沈清辭語氣冷淡，“上個月尚書公子打傷伙計后，賭坊老板還去尚書府討過賬，只是被尚書壓了下來。此事只要稍加打聽，便能知曉真假。父親若是不信，也可派人去核實。”
沈侯爺看著沈清辭篤定的眼神，心里已然信了大半。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 —— 這門親事若是真如沈清辭所說，那他不僅拉攏不到戶部尚書，還會得罪對方，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此事容我再想想?！?沈侯爺語氣緩和了些，卻又拋出了另一個要求，“不過，你詩會、宮宴所得的賞賜，都是托侯府的福才能得到的，如今侯府開支緊張，你將這些賞賜交出來，充作侯府公款，也算是你為侯府盡一份孝心。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便正式認回你嫡女的身份，日后侯府的資源，也會多向你傾斜。”
柳氏立刻附和：“是啊清辭，你如今也是侯府的臉面，總不能看著侯府為難吧？交出賞賜，不僅能彰顯你的孝心，還能讓侯爺認回你，這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p>
沈清辭聽到 “認回嫡女身份”，心中只覺得可笑。前世她為了這個 “嫡女身份”，付出了多少代價，忍受了多少委屈，可沈侯爺從未真正將她放在心上。如今她憑借自己的能力嶄露頭角，沈侯爺卻想用這個虛無縹緲的 “身份”，奪走她的賞賜，簡直是異想天開。
“父親說賞賜是托侯府的福，女兒不敢茍同?！?沈清辭從袖中取出一本賬本，放在桌上，“這是母親當年的嫁妝賬本，上面清楚地記錄著母親陪嫁的金銀珠寶、田產(chǎn)商鋪?？蛇@些年，父親不僅沒有妥善保管，反而挪用了母親的嫁妝填補侯府虧空，光是去年，就挪用了五千兩銀子。女兒的賞賜是憑自己的才情所得，與侯府無關，父親憑什么要求女兒交出？”
沈侯爺看著賬本上的記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沒想到沈清辭竟然還保留著母親的嫁妝賬本，更沒想到她會當眾揭穿這件事。柳氏也慌了神，趕緊說：“清辭，你可不能胡說！侯爺也是為了侯府，挪用嫁妝不過是暫時的，日后定會還回來的！”
“日后？” 沈清辭冷笑一聲，“母親去世五年，父親挪用嫁妝的事從未提起，如今卻說是‘暫時’？若是父親執(zhí)意要女兒交出賞賜，那女兒只能將這本賬本交給靖王殿下和皇上，讓他們評評理，看看父親是否對得起母親，是否對得起侯府的列祖列宗！”
這話徹底戳中了沈侯爺?shù)能浝?。他挪用亡妻嫁妝本就理虧，若是被靖王和皇上知道，不僅他的官職保不住，侯府也會顏面掃地。他看著沈清辭堅定的眼神，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只能咬牙說道：“罷了！賞賜你自己留著，嫡女身份的事，也隨你！”
沈清辭看著沈侯爺妥協(xié)的模樣，心中沒有絲毫快意，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她站起身，對著沈侯爺和柳氏屈膝行禮，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多謝父親成全。只是女兒今日也想明說，從今往后，女兒與侯府恩斷義絕。侯府的榮辱與女兒無關，女兒的事，也無需侯府插手。日后女兒會搬離汀蘭院，自立門戶，還請父親成全。”
沈侯爺沒想到沈清辭竟然要與侯府恩斷義絕，氣得渾身發(fā)抖：“你…… 你簡直不孝！侯府養(yǎng)你這么大，你竟然說要搬出去？你就不怕被人笑話嗎？”
“女兒是否不孝，父親心里清楚?！?沈清辭語氣平靜，“這些年女兒在侯府的日子，父親從未關心過。如今女兒只想靠自己的能力生活，不想再依附侯府。至于別人的笑話，女兒不在乎。還請父親答應?！?/p>
柳氏和沈若薇看著沈清辭決絕的模樣，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沈清辭竟然敢與侯府恩斷義絕，喜的是她終于要離開侯府，以后侯府的一切就都是沈若薇的了。柳氏趕緊勸道：“侯爺，既然清辭心意已決，不如就答應她吧。她畢竟是侯府的女兒，日后若是有需要，侯府也能幫襯一把。”
沈侯爺看著沈清辭堅定的眼神，又想到那本嫁妝賬本，知道再反對也無濟于事，只能咬牙說道：“好！我答應你！你想搬出去就搬出去，只是日后你再與侯府無關，休要再以侯府嫡女自居！”
“女兒遵命?！?沈清辭再次行禮，轉(zhuǎn)身離開了前廳。
回到汀蘭院，蘭心早已等候在門口，看到她回來，趕緊迎上去：“小姐，怎么樣了？侯爺沒有為難您吧？”
沈清辭笑著搖搖頭：“放心吧，我不僅拒絕了親事，還保住了賞賜，日后我們還能搬出去，自立門戶?！?/p>
蘭心興奮地跳了起來：“太好了！小姐，我們終于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沈清辭點點頭，目光落在桌上的胭脂配方上。離開侯府后，她就能專心籌備胭脂鋪，再也不用受柳氏和沈若薇的算計。她拿出母親留下的田產(chǎn)契書，開始規(guī)劃 —— 城西有一間母親留下的商鋪，位置極好，正好可以用來開胭脂鋪。至于資金，宮宴所得的黃金和母親留下的私房錢，足夠支撐初期的籌備。
接下來的幾日，沈清辭開始忙著搬離侯府的事宜。沈侯爺和柳氏巴不得她早點離開，沒有多加阻攔。沈若薇偶爾會來汀蘭院 “探望”，實則想打探她的動向，沈清辭都一一應付過去，沒有泄露半點關于胭脂鋪的消息。
搬離侯府的那天，陽光正好。沈清辭坐在馬車內(nèi)，看著侯府朱漆大門漸漸遠去，心中沒有絲毫留戀，只有一種重獲新生的輕松。蘭心坐在她身邊，手里抱著胭脂配方和賬本，語氣帶著期待：“小姐，我們的胭脂鋪一定會很成功的！”
“會的。” 沈清辭語氣堅定，“我們有最好的配方，最好的商鋪，還有彼此的陪伴，一定能成功?！?/p>
馬車緩緩駛向西城，沈清辭掀開窗簾，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里充滿了希望。她知道，離開侯府只是一個新的開始，未來還有很多挑戰(zhàn)在等著她 —— 胭脂鋪的籌備、同行的競爭、沈若薇可能的報復…… 但她不會害怕，因為她終于擺脫了侯府的控制，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命運。
而此刻的侯府前廳，沈侯爺看著沈清辭離開的方向，臉色陰沉。柳氏走到他身邊，輕聲說：“侯爺，沈清辭離開了也好，日后若薇就是侯府唯一的小姐，我們可以專心為若薇謀劃婚事了?！?/p>
沈若薇也跟著說：“父親，母親說得對。姐姐既然執(zhí)意要離開，就讓她去吧。日后她若是過得不好，可別想再回侯府?！?/p>
沈侯爺冷哼一聲：“她既然選擇離開，就別想再回來！只是她手里的嫁妝賬本，始終是個隱患，你們?nèi)蘸笠嗉恿粢?，別讓她惹出什么亂子?！?/p>
柳氏和沈若薇點頭應下，眼底卻藏著各自的算計。她們都知道，沈清辭絕不會就此沉寂，一場新的較量，早已在悄然醞釀。
而沈清辭對此早有預料。她坐在馬車內(nèi)，指尖輕輕撫摸著胭脂配方，心中暗暗發(fā)誓：這一世，她不僅要開起屬于自己的胭脂鋪，建立自己的商業(yè)帝國，還要讓所有傷害過她的人，都付出應有的代價。屬于她的榮耀，她會一點一點，全部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