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從慶功宴上出來了。
說是請她先回去休息。
江硯的經(jīng)紀人李姐陪著笑，話說得挺軟和，手勁兒可不小，半扶半推地就把她塞進了車里。車門一關(guān)，外頭的熱鬧就隔開了。
司機是老張，給江硯開了好些年的車。
他從后視鏡里看了蘇夜一眼，沒說話，發(fā)動了車子。
車開得穩(wěn)，窗外頭的霓虹燈一閃一閃的，晃人眼睛。
蘇夜靠在后座上，覺得有點冷。
這裙子好看是好看，露肩膀，不頂事。
她摸了摸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車里安安靜靜的。
老張不開收音機，大概是得了吩咐，別吵她。
蘇夜拿出手機。屏幕一亮，刺得她眼睛瞇了一下。
好多消息跳出來，微信上一排紅點。她沒點開看。
手指頭自己就劃到了微博那兒。
熱搜第一條，紅得發(fā)紫。
#蘇夜活該#
后面跟著一個“爆”字。
她點進去。
最上面是江硯工作室發(fā)的聲明，寫得挺客氣，說什么經(jīng)過慎重考慮，雙方已決定和平分開，感謝大家關(guān)心，以后還是朋友。
底下配了張圖，是江硯今晚慶功宴上的照片，光鮮亮麗，笑容一點沒變。
再往下滑，就熱鬧了。
好多大V，好多營銷號，說的話都差不多。
都說蘇夜不識抬舉，影帝那么好的人，她還不珍惜。
說她肯定是作了，鬧了，過了線，才讓那么好脾氣的江硯都忍不下去了。
評論區(qū)更是沒法看。
江硯的粉絲，還有好多不認識的人，都在罵。
說的話難聽著呢。
蘇夜看著那些字，一個一個字地跳進眼睛里。
她沒覺得多生氣，就是心里頭空落落的，像破了個大洞，冷風呼呼地往里灌。
車停了。
老張說：“嫂子，到了?！?/p>
他一時還沒改過口。
蘇夜點點頭，下了車。
別墅里頭黑漆漆的，一個人都沒有。
保姆大概也被打發(fā)走了。
她開了燈，冷白的光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也空蕩蕩的。
這房子大，裝修得也貴氣。
可蘇夜一直覺得不像個家。
這會兒更覺得冷了。
她踢掉高跟鞋，光腳踩在地板上，冰得很。
走到沙發(fā)邊，把自己摔進軟墊子里，不想動彈。
手機又震了一下。
還是微博的推送。又一個新熱搜爬上來，#心疼江硯#。
蘇夜扯了扯嘴角，想笑，沒笑出來。
她手指頭胡亂在屏幕上劃著，不想再看那些糟心話。
也不知道怎么點的，就進了一個直播間。
一個挺熱鬧的直播間。
標題寫著：“深扒影帝離婚內(nèi)幕！蘇夜究竟做了什么？”
主播是個尖下巴的姑娘，說得口沫橫飛。
“家人們誰懂??！江硯多好的男人，演技好，長得帥，從來沒緋聞，對老婆還好得沒話說！怎么就離婚了呢？肯定是有人不懂珍惜?。 ?/p>
底下彈幕唰唰地飛過去，快得看不清。
“蘇夜?jié)L出娛樂圈！”
“這女人一看就克夫相！”
“肯定是她出軌了！”
“江硯獨美！離得好！”
“蘇夜去死！”
密密麻麻的字，像一群黑色的蟲子，擠滿了屏幕。
蘇夜看著那些咒罵她的字眼。
看著看著，那股子熟悉的冰涼勁兒，又悄悄冒出來了。
從她心口那里，慢慢散開。
她眨了眨眼。
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些飛快閃過的黑色彈幕，好像慢了下來。
它們不再是簡單的字，而是變成了一縷縷細細的黑氣，從手機屏幕里飄出來，絲絲縷縷地，朝著她心口的位置鉆過來。
那冰涼的勁兒更明顯了。
但不難受。
反而讓她剛才那種空落落、發(fā)慌的感覺，慢慢靜了下來。
一股子冷硬的力氣，像是冬天里凍硬了的土疙瘩，在她身體里結(jié)了起來。
腦子也清楚了不少。
她集中精神，仔細去看。
那黑氣鉆進來，真的能變成一點東西。
變成一種冷冷的憤怒，還有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精神頭。
偶爾，也會飄過一兩條白色的彈幕。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p>
“只有我覺得蘇夜也挺好看的嗎？”
“說不定有別的原因呢……”
這些白色的字，化成一點點微弱的光點，亮閃閃的，很好看。
但它們太弱了，飛得也慢，還沒靠近她，就被那些洶涌的黑氣給沖散、吞沒了。
蘇夜心里動了一下。
她伸出手指，猶豫了一下，在那個直播間的輸入框里，也打了一行字。
她沒罵人，也沒辯解，就是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委屈和怨氣，發(fā)了出去。
“你們什么都不知道……”
這行字混在無數(shù)的彈幕里，毫不起眼。
可蘇夜盯著它看。
她發(fā)現(xiàn)，這行字發(fā)出后，周圍一小片彈幕的情緒，好像有那么一點點不一樣了。
有那么幾條新彈幕，速度好像慢了一丁點，攻擊性好像弱了一丁點。
雖然很快又被更多的罵聲淹沒了。
但蘇夜感覺到了。
她心里那個模糊的念頭，忽然就清楚了一點。
這些鋪天蓋地、罵她的、恨她的、討厭她的話……這些黑乎乎的氣流……
好像，也許，說不定……
能變成她的東西？
她看著那手機屏幕上還在不斷涌出的黑色彈幕，第一次，沒那么害怕了。
心口那里，涼絲絲的力氣，還在一點點匯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