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顧曼的消息，是在一周后。沈時硯托英國的朋友打聽，說顧曼兩年前退休了，搬去了蘇格蘭的一個小鎮(zhèn)，開了家小小的中餐館。
林夏給顧曼寫了封信，把懷表的事、手帕的事都寫了，還寄了張懷表的照片，說“舊物館還在等您，要是您愿意，隨時來取”。
信寄出去后，林夏心里總懸著，沒事就翻外婆的舊物，想找找有沒有關(guān)于顧曼的別的東西。這天翻到個舊牛皮本，是外婆的日記，紙頁黃得發(fā)脆，字跡大多模糊了，只有最后幾頁的字還能看清。
日記是2010年寫的，外婆那時候已經(jīng)七十多了，字歪歪扭扭的：“今日夢見阿哲，他問小夏長多高了，我說快比我高了，他笑了?！薄吧蛱珌?，說曼云身體不好，總念著小夏，我勸她別慌，小夏會長大的?！?/p>
翻到最后一頁，林夏停住了——上面寫著：“1999年冬，慧丫頭和建軍（林夏父親的名字）走的那天，雪下得大，我去山里接小夏，她抱著個布娃娃，問我爸媽是不是變成星星了。我沒敢說，只說他們?nèi)ズ苓h的地方了。后來把她送親戚家，她哭著抓門框，我狠心掰開她的手，回來躲在館里哭了半宿。阿哲，我對不起慧丫頭，沒看好她的娃。”
林夏的眼淚“啪”地掉在日記上。她終于知道，當年她不是“被接走”，是外婆親手送出去的。她也想起，那天確實下著雪，她抓著親戚的衣角，回頭看舊物館，外婆站在門口，背對著她，好像沒回頭。原來她不是不難過，是怕一回頭，就舍不得了。
“外婆不是故意的?！鄙驎r硯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身后，聲音很輕，“我母親說，當年親戚來接你，說能給你更好的教育，蘇婉女士猶豫了好久，她怕自己年紀大了，照顧不好你，也怕你留在舊物館，總想著爸媽，走不出來?！?/p>
林夏把日記抱在懷里，哭了好久。哭完了，她去廚房煮了碗綠豆湯——外婆以前總給她煮的那種，加兩勺糖，晾溫了，端到外婆常坐的藤椅前，輕輕放在桌上。
“外婆，綠豆湯涼了，您喝呀?！彼p聲說，“我不怪您，我知道您疼我?！?/p>
風(fēng)吹過窗欞，架子上的懷表輕輕晃了晃，好像在應(yīng)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