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里的 “水膜” 還在以極緩的頻率運轉(zhuǎn),像一層無形的托力,帶著顧長宇朝著岸邊穩(wěn)穩(wěn)游動。
距離越近,岸邊的景象越清晰 ——
夜市的攤位早已收得七七八八,只剩三兩個攤主彎腰收拾殘余的雜物,
塑料餐盒、竹簽散落在潮濕的地面上,被清晨的露水浸得發(fā)沉,泛著暗啞的光。
天邊已泛起淺淡的魚肚白,微光穿透薄云灑在江面上,
將渾濁的江水染出一片朦朧的金,原本濃稠的夜色像被稀釋般,正一點點從空氣里褪去。
顧長宇深吸一口帶著水汽的冷空氣,指尖微動,周身的 “水膜” 瞬間消散。
他可不能以干爽模樣上岸 ——
必須是 “被江水沖得只剩半條命” 的幸存者。
于是故意在江水里撲騰了幾下,讓本就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輪廓;
頭發(fā)被水流揉得亂糟糟的,一縷縷貼在額角和臉頰,還沾了不少泥沙;
連嘴唇都刻意屏住呼吸憋得發(fā)白,連眼神都放空成虛弱疲憊的樣子。
做好這一切,才任由輕柔的水流推著自己,慢慢漂向岸邊的淺灘。
雙腳終于觸到松軟的泥沙時,顧長宇故意 “踉蹌” 了一下,膝蓋一彎差點跪倒,慌忙扶住旁邊的蘆葦稈才勉強穩(wěn)住。
蘆葦葉上的露水順著指尖滑落,冰涼的觸感讓他更添幾分 “真實” 的狼狽。
他沒有立刻起身,反而順著蘆葦稈緩緩癱坐在淺灘上,
后背抵著冰冷的岸邊石墻,腦袋無力地歪向一邊,眼睛半睜半閉。
連呼吸都放得又淺又慢,活脫脫一副剛從鬼門關爬回來、下一秒就要暈過去的模樣。
他心里門兒清:
昨晚碼頭鬧出那么大的動靜,“三爺” 的人絕不會輕易撤兵。
果然,不過三五分鐘,遠處就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伴隨著手電筒的光柱在江面上掃來掃去。
顧長宇悄悄瞇起眼,借著微光看清來人 ——
三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雙手插在口袋里,眼神警惕地掃過每一處角落,正是 “三爺” 手下。
他們手里的電筒光格外刺眼,掠過江面時,連水波里的碎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邊有人!過去看看!”
其中一個人突然抬手,指向淺灘的方向,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三個人快步走來,電筒光 “唰” 地一下全聚在顧長宇臉上,刺得他下意識瞇起眼,眼角擠出幾分生理性的濕潤。
“是你?顧長宇?”
最前面的人認出了他,語氣里滿是驚訝,
“你還活著?我們沿著岸邊找了你一晚上!”
顧長宇沒有立刻應聲,只是 “艱難” 地動了動手指,喉嚨里發(fā)出一陣含糊的呻吟,像被砂紙磨過似的沙啞。
他清楚,此刻越虛弱,越能降低懷疑 ——
一個在江水里漂了一夜、僥幸活下來的人,哪還有力氣說完整的話?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熟悉的呼喊,穿透清晨的寂靜:
“長宇!長宇你在哪兒?”
是陳峰!
顧長宇心里悄悄松了口氣,眼皮卻依舊耷拉著,維持著虛弱的姿態(tài)。
陳峰很快跑了過來,看到癱坐在地上的顧長宇,立刻蹲下身。
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濕透的衣服傳過來,語氣里滿是焦急:
“長宇!你怎么樣?”
陳峰的眼底滿是紅血絲,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連襯衫的領口都皺巴巴的,顯然也是熬了一整晚。
看到陳峰沒事,顧長宇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落地 ——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陳峰是他唯一能稱得上 “靠山” 的人,若是陳峰出事,他往后的日子只會更難。
“峰哥……”
顧長宇 “緩緩” 睜開眼,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我…… 我被大浪沖跑了…… 一路都暈著…… 剛醒沒多久……”
他故意說得含糊,只提 “被沖走”,絕口不提黑衣男子和控水之力。
旁邊 “三爺” 的手下正盯著他,眼神里的審視像針一樣,
他能感覺到,這些人在等著他露破綻,想從他嘴里套出點什么。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陳峰拍了拍他的后背,轉(zhuǎn)頭對 “三爺” 的手下說,
“他剛被沖上岸,肯定凍壞了,先送他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吧,有什么事等他緩過來再說?!?/p>
“三爺” 的手下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人拿出手機撥通電話,低聲匯報了幾句,掛斷后對陳峰點了點頭:
“三爺說了,先送醫(yī)院,等他醒了再問情況?!?/p>
沒過多久,一輛灰色面包車停在岸邊,兩個 “三爺” 的手下一左一右扶著顧長宇上車。
他靠在車座上,依舊閉著眼睛裝昏,耳朵卻豎得筆直,悄悄聽著周圍人的對話。
“那黑衣小子也太邪門了,竟然能操控江水,要不是跑得快,咱們幾個都得栽在那兒!”
“誰說不是呢?三爺已經(jīng)派人沿江找了,一定要找到那小子的尸體,絕不能讓他跑了!”
“也就是顧長宇命大,被沖走還能活下來,其他人……”
后面的話沒說完,卻透著一股寒意。顧長宇心里冷笑 ——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黑衣男子的尸體早已沉在江底,連骨頭都可能被魚啃食,而那神奇的控水之力,早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面包車很快抵達醫(yī)院,顧長宇被 “輕輕” 叫醒,然后被護士帶去做檢查。
抽血時,他故意縮了縮胳膊,露出幾分膽怯;拍 CT 時,又 “虛弱” 地咳嗽幾聲,扶著墻才站穩(wěn) ——
完美扮演著一個 “落水幸存者” 的角色。檢查結(jié)果自然是 “一切正常”。
控水之力不僅修復了他的舊傷,還悄悄強化了他的身體,怎么可能查出問題?
他躺在病房的病床上,蓋著薄薄的被子,剛閉上眼睛 “休息”,病房門就被推開了。
陳峰提著一個塑料袋走進來,袋子里裝著水果和牛奶。
“長宇,感覺怎么樣?醫(yī)生怎么說?”
陳峰走到床邊坐下,從塑料袋里拿出一沓現(xiàn)金,放在床頭柜上,嶄新的鈔票泛著淡淡的油墨香,
“這是一萬塊,算是這次的安慰費,三爺那邊特批的,比平常多了不少。”
顧長宇看著那沓現(xiàn)金,心里跟明鏡似的 ——
平常看場子的活,安慰費最多三千塊,這次給一萬,既是 “補償” 他 “差點丟命”,也是陳峰在悄悄幫他。
陳峰知道他混得不容易,借著這次機會多幫他爭取點好處,也算是顧念舊情。
“峰哥,這太多了,我不能要……”
顧長宇假意推辭,伸手想把錢推回去。
“拿著!” 陳峰把錢往他手邊又推了推,語氣不容置疑,
“你昨晚差點就沒了,這是你應得的。好好養(yǎng)著,夜市的事不用操心,等你好了再回去?!?/p>
顧長宇不再推辭,伸手把錢收起來,小心翼翼地放進枕頭底下:
“謝謝峰哥,以后我一定好好跟著你?!?/p>
陳峰又陪他聊了幾句,叮囑他按時吃藥、好好休息,然后才起身離開 ——
他還有一堆事要處理,昨晚的 “意外” 鬧得太大,需要他去收尾。
陳峰剛走十分鐘,病房門又被推開了。
這次進來的是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戴著金絲眼鏡,
鏡片后的眼神銳利得像刀,即使臉上帶著笑,也透著一股不容小覷的氣場 ——
顧長宇認出他,是 “三爺” 的頭號心腹劉先生,平時很少露面,只有重要的事才會親自出面。
劉先生走到床邊,沒有坐下,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平淡得聽不出情緒:
“顧長宇,昨晚碼頭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顧長宇心里一緊,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
他立刻露出茫然的表情,搖了搖頭,聲音依舊虛弱:
“劉先生,我…… 我真記不太清了。
只記得當時在碼頭,突然來了一陣大浪,我沒站穩(wěn)就被沖走了,后面的事怎么想都想不起來……”
他故意強調(diào) “大浪”,絕口不提黑衣男子,把自己塑造成一個
“只知道發(fā)生意外,卻不懂真相” 的普通人。
劉先生盯著他看了足足五秒,眼神里的銳利幾乎要穿透他的偽裝。
顧長宇的心跳悄悄加快,手心冒出了薄汗,卻依舊維持著茫然又虛弱的表情,連呼吸都放得平穩(wěn) ——
他知道,只要露出一點破綻,等待他的就是殺身之禍。
幾秒后,劉先生收回目光,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白色信封,放在床頭柜上,和陳峰給的錢并排放在一起:
“這是一萬塊,算是三爺給你的補償。
昨晚的事,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也別到處亂講,知道嗎?”
顧長宇心里清楚,這哪里是補償,分明是封口費。
“三爺” 怕他看到了什么,又怕直接動手會惹陳峰不滿,所以用一萬塊堵他的嘴,算是 “敲打”,也是 “警告”。
“謝謝三爺!謝謝劉先生!”
顧長宇立刻露出感激的表情,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劉先生抬手制止。
“您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也絕不會亂講!
以后我一定好好跟著峰哥,跟著三爺,絕不給您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