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章：九轉(zhuǎn)回天功與廚房風(fēng)云
沁芳苑隔間那扇薄薄的木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也隔絕不了江小樓胸腔里如同擂鼓般的心跳。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悸。黑暗中，他死死攥著懷中那本油膩厚重的冊子，粗糙的紙張邊緣硌著手心，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真實感。
《九轉(zhuǎn)回天功》！殘篇！
這沉甸甸的四個字，如同黑暗中的火炬，點燃了他心底最深處的希望！有了它，他就不再是砧板上的魚肉！他就有機會在這步步殺機的蘇府，真正握緊自己的刀！
然而，窗外那聲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啪嗒”輕響，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狂喜的火焰，留下刺骨的寒意。
有人！一直在盯著他！
從他溜出沁芳苑，到他潛入那間破屋，再到他拿到冊子……那雙眼睛，如同跗骨之蛆，從未離開！
是下毒者？還是那窗外窺視的鬼影？或者是……府中其他對他這個“一步登天”的管事心懷叵測之人？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江小樓。他猛地沖到窗邊，手指顫抖著，將窗栓死死插緊！又搬過房間里唯一一把破椅子，死死頂住房門！做完這一切，他才靠著墻壁滑坐在地上，后背的傷口因為劇烈的動作隱隱作痛，冷汗浸透了內(nèi)衫。
不行！必須立刻變強！一分一秒都不能等！
敵人就在暗處，隨時可能發(fā)動致命一擊！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那本《九轉(zhuǎn)回天功》殘篇，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月光，如同饑渴的旅人撲向甘泉，貪婪地、逐字逐句地閱讀起來。
“開鍋式：氣沉丹田，力貫雙足，如熱油入鍋，噼啪作響……”扭曲的人形圖案旁邊，是那拗口如同天書的注解。
“顛勺勁：勁走雙臂，圓轉(zhuǎn)如意，如顛炒鍋，物不落空……”
“爆炒氣：氣行百脈，迅猛剛烈，瞬息爆發(fā)，勢不可擋……”
“文火訣：意守丹田，綿綿若存，如文火慢燉，蘊養(yǎng)本源……”
“猛火功：引氣沖關(guān)，破障開脈，如猛火急攻，一往無前……”
一個個怪異的名字，一句句晦澀的口訣，一幅幅扭曲得如同麻花般的行功圖……江小樓看得頭暈眼花，感覺自己的腦子像被丟進了攪拌機。這玩意兒……真的是武功？不是精神病人的涂鴉？
他強忍著吐槽的欲望，目光最終落在了那頁標注著“回鍋肉勁：勁走八脈，氣轉(zhuǎn)周天，如肥肉回鍋，百煉成鋼，綿里藏針……”的圖文上。旁邊那行幾乎被油污掩蓋的朱砂小字“此非庖廚術(shù)，乃《九轉(zhuǎn)回天功》殘篇！習(xí)之慎之！”如同指路明燈。
就是它了！從這“回鍋肉勁”開始！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按照那扭曲的圖樣，艱難地擺出第一個姿勢——整個人如同被擰住腰肢，左腿前弓，右腿后蹬，身體大幅度側(cè)傾，雙臂一前一后，如同……握著看不見的大鍋在顛勺？
姿勢剛擺好，一股鉆心的酸痛就從腰腿和手臂傳來，差點讓他直接趴下。這姿勢不僅扭曲，對柔韌性和力量的要求也高得離譜！
“氣沉丹田……”江小樓默念口訣，努力想象著所謂“丹田”的位置（小腹下方），試圖將呼吸沉下去。但氣息紊亂，根本找不到感覺。
“力貫雙足……”他咬牙發(fā)力，試圖穩(wěn)住這別扭的姿勢，結(jié)果腳下虛浮，身體搖搖欲墜。
“如肥肉回鍋，百煉成鋼……”這什么鬼比喻？！
汗水瞬間就冒了出來，順著額角往下淌。后背的傷口在扭曲的姿勢下被拉扯，傳來陣陣刺痛。江小樓咬著牙，臉色憋得通紅，像一只被強行按在砧板上的蝦米，渾身肌肉都在顫抖。
太難了！這根本不是人練的！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散架，準備放棄的時候，一股極其微弱、如同游絲般的氣流，突然從他那強行“氣沉”的小腹處，極其艱澀地、如同蝸牛爬行般，沿著脊柱左側(cè)一條極其狹窄、從未被感知過的路徑，向上……蠕動了一點點？
雖然只是一點點，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那種清晰的、仿佛有東西在體內(nèi)經(jīng)脈中艱難開辟通道的酸脹麻癢感，卻是實實在在的！
有門！
江小樓精神大振！巨大的驚喜瞬間沖散了身體的酸痛！他立刻忘記了疲憊，忘記了姿勢的扭曲，忘記了傷口的疼痛，全副心神都沉浸在那股微弱氣流的引導(dǎo)上，一遍又一遍，如同最虔誠的信徒，按照那“回鍋肉勁”的扭曲圖樣和拗口口訣，笨拙而執(zhí)著地運轉(zhuǎn)著。
時間在汗水與酸麻中悄然流逝。當(dāng)窗外透進第一縷熹微的晨光時，江小樓才如同虛脫般癱倒在地板上，渾身如同被拆開重組過一般，每一塊肌肉都在呻吟，但精神卻異?？簥^。
他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微弱的氣流，在體內(nèi)那條狹窄的路徑中，艱難地……運行了一個微乎其微的小周天！雖然如同風(fēng)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但它確實存在了！丹田處，似乎也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溫?zé)岣校?/p>
成了！他成功踏出了第一步！
雖然只是《九轉(zhuǎn)回天功》殘篇中最基礎(chǔ)的一絲入門氣感，但這意味著——希望！
他掙扎著爬起來，忍著全身的酸痛，小心翼翼地將那本油膩的冊子用油紙包好，藏在了床板下一道極其隱蔽的縫隙里。這東西，就是他的命根子！
簡單洗漱，換上管事衣衫，將一夜修煉的疲憊強行壓下。走出隔間時，他又恢復(fù)了那個沉穩(wěn)、盡責(zé)的江管事形象。只是眼神深處，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和……底氣。
新的一天，新的挑戰(zhàn)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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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任管事，專職負責(zé)二小姐的調(diào)理和“驅(qū)邪防毒”，江小樓的活動范圍不再局限于沁芳苑。尤其是涉及蘇妙云的飲食湯藥，他必須親自把關(guān)，從食材采買到最終入口，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要過目。
這就不可避免地，將他推向了蘇府另一個權(quán)力交織、暗流洶涌的核心——大廚房。
蘇府的大廚房，占地廣闊，灶火常年不熄，幾十號廚子、幫工、雜役在里面忙碌，油煙蒸騰，人聲鼎沸，各種食材香料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獨特而濃烈的“人間煙火氣”。這里，同樣是府中油水最豐厚、關(guān)系網(wǎng)最復(fù)雜的地方之一。
江小樓剛踏進大廚房那油膩膩的門檻，喧囂的聲浪和混雜的氣味就撲面而來。原本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在他出現(xiàn)的瞬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切菜的刀頓在半空。
炒勺在鍋里停止了翻動。
搬菜的雜役停下了腳步。
幾十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敬畏，有嫉妒，有漠然，更多的……是一種審視和掂量。這個靠著“神棍”手段和救二小姐之功一步登天的新貴，突然闖入他們這個自成體系的地盤，想干什么？
“喲！這不是咱們江大管事嗎？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到這油煙之地來了？”一個帶著明顯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說話的是個膀大腰圓、圍著油漬麻花圍裙的胖廚子，姓劉，是廚房里的掌勺之一，據(jù)說和負責(zé)采買的三管事錢貴沾親帶故。此刻他抄著一把大炒勺，斜睨著江小樓，臉上堆著假笑，眼神卻透著毫不掩飾的不善。
江小樓面色平靜，對這種下馬威早有預(yù)料。他目光掃過廚房眾人，最終落在劉廚子身上，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奉大小姐之命，專職負責(zé)二小姐飲食調(diào)理。二小姐今日的參芪紅棗當(dāng)歸枸杞湯，食材備好了嗎？我要親自查驗。”
“二小姐的湯？”劉廚子臉上的假笑更濃了，拖著長腔，“備著呢備著呢！上等的人參須、黃芪片、紅棗、枸杞，都是錢管事親自采買的好貨色！江管事盡管查驗！”他朝旁邊一個打下手的瘦小雜役努了努嘴，“小六子！去！把給二小姐備的料拿給江管事過目！”
那叫小六子的雜役畏畏縮縮地端過來一個木托盤，上面放著幾個小碟子，分別盛著人參須、黃芪片、紅棗和枸杞。
江小樓走上前，目光如電，仔細審視。紅棗飽滿，枸杞紅潤，黃芪片……等等！他拿起一片黃芪，湊近鼻尖仔細聞了聞，又用手指捻了捻。
色澤暗淡，質(zhì)地松軟，氣味……似乎比正常的黃芪淡了許多，還隱隱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霉味？
他不動聲色，又拿起一根人參須。細弱干癟，毫無光澤，根部甚至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褐色斑點。
好家伙！以次充好！甚至可能摻雜了陳年劣貨！
江小樓心中冷笑。這劉廚子，或者是他背后的錢貴，是故意要給他這個新管事一個下馬威？還是……想借機在二小姐的飲食里做點手腳，給他挖坑？
他放下人參須，抬眼看向一臉假笑的劉廚子，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驟然安靜的廚房：“劉師傅，你確定……這就是給二小姐用的‘上等好貨’？”
劉廚子臉上的假笑僵了一下，隨即梗著脖子道：“那當(dāng)然！錢管事親自把關(guān)的！還能有假？江管事是覺得哪里不對？”他語氣帶著挑釁。
廚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兩人身上，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江小樓沒有立刻回答。他目光緩緩掃過廚房里那些堆積如山的食材，忽然，他的視線停在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籮筐里——那里堆著一些剛送進來、還帶著泥土的新鮮蘿卜。幾個雜役正在費力地搬運。
就在其中一個雜役彎腰抱起一筐蘿卜，直起身的瞬間——
“小心！”旁邊另一個搬菜的雜役腳下一滑，手中沉重的菜筐脫手而出，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直直砸向那個彎腰抱蘿卜的雜役后腦！
事發(fā)突然！所有人都驚呆了！眼看慘劇就要發(fā)生！
千鈞一發(fā)之際！
江小樓幾乎是本能地動了！
他昨夜才艱難練出的那一絲微弱氣流，瞬間不受控制地從丹田涌出，如同被點燃的引線，瘋狂地涌入雙腿！那“開鍋式”的發(fā)力法門如同烙印般浮現(xiàn)在腦海！
“力貫雙足！如熱油入鍋！”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江小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那彎腰的雜役身后！他的動作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應(yīng)！只見他并未用手去擋那沉重的菜筐，而是在間不容發(fā)之際，右腳如同閃電般側(cè)踢而出，足尖精準無比地踢在菜筐的側(cè)沿！
那動作，快！準！狠！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爆發(fā)力！
如同顛勺時那精準巧妙的一顛！
沉重的菜筐被這恰到好處的一腳踢得改變了方向，擦著那嚇傻了的雜役的頭發(fā)，“哐當(dāng)”一聲砸在旁邊空地上，蘿卜滾了一地！
整個廚房，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保持著側(cè)踢姿勢、微微喘息的江小樓，如同看著一個怪物！
剛才那是什么速度？！
那是什么反應(yīng)？！
那是什么力道和精準度？！一腳踢飛沉重的菜筐，救了人，自己還穩(wěn)穩(wěn)站著？！
劉廚子臉上的假笑徹底凝固，綠豆眼里充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
那個被救的雜役小六子，更是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看著江小樓的眼神如同看著天神下凡。
江小樓緩緩收回腿，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剛才那一瞬間的爆發(fā)，幾乎抽空了他昨夜辛苦凝聚的那一絲微弱氣流，全身肌肉都傳來撕裂般的酸痛。但效果……震撼！
他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身體的虛脫感，面無表情地走到驚魂未定的劉廚子面前，拿起托盤里那根劣質(zhì)的人參須，輕輕丟在地上。
“劉師傅，”江小樓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壓力，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刺向劉廚子，“二小姐的湯，用后廚最好的料。新鮮的，剛采買的。我半個時辰后來取。若是再讓我看到這些……‘好東西’?！彼D了頓，目光掃過地上那筐摔爛的蘿卜，意有所指，“后果，你清楚。”
說完，他不再看劉廚子那瞬間變得慘白的胖臉，也不理會廚房里眾人敬畏如同看神明的目光，轉(zhuǎn)身，步伐沉穩(wěn)地走出了大廚房。
直到走出老遠，確認脫離了所有人的視線，江小樓才猛地扶住旁邊的廊柱，劇烈地喘息起來，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雙腿酸軟得幾乎站不住。
剛才那一下……消耗太大了！《九轉(zhuǎn)回天功》果然霸道！但也……果然有效！
他抬起微微顫抖的手，看著自己的腳尖。剛才那一腳踢出的軌跡，那精準的發(fā)力點……仿佛“顛勺勁”的奧義，已經(jīng)融入了他的肌肉記憶。
神棍的光環(huán)，加上這剛剛展露的一絲“武力”震懾……
江小樓的嘴角，在無人看見的角落，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銳利的弧度。
蘇府這盤棋，他江小樓，終于不再只是棋盤上任人擺布的棋子了！
他挺直腰背，深吸一口氣，忍著全身的酸痛，朝著沁芳苑走去。陽光灑在他嶄新的管事服上，投下一道筆直而堅定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