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蝠賭巢沉滯的酒氣和暴力后的腥臊被宮墻隔絕在外。
雷暴緩步踏上王座平臺。
冰冷的天光透過高窗,切割著他暗金紋路的玄黑甲胄。
在他身后。
蘇明落后半步,宛如一道安靜的影子。
“那群蛆蟲的嘴臉,就是烈陽法典上的塵埃映照。”雷暴的聲音在大殿的寂靜中炸開,并不高亢,卻帶著金屬刮擦青石的質(zhì)感。
“污垢不除,終會腐朽棟梁。”
蘇明垂眼。
“《絕戶令》便是您手中最強力的刮骨刀,陛下?!?/p>
他手腕一轉(zhuǎn)。
一卷暗黃色的厚重皮卷無聲滑出袖口。
上面墨跡遒勁,力透重背。
首條律令,如一道染血的刻痕:
**[凡構(gòu)陷、欺壓、圖謀孤寡絕戶家財者——]
[首犯烙‘貪噬印’,家財盡抄充公,舉族削爵,永為苦役!]
[從犯依律重懲,決不寬宥!]**
---
午后的烈陽斜照在巍峨的王宮廣場。
壓抑的寂靜被打破。
沉重的宮門緩緩開啟。
身著各色官服、神色各異的人群潮水般涌入。
貴族們?nèi)A貴的絲袍在光線下流淌著不安的色彩。
商人代表交頭接耳,眼神閃爍。
角落里。
一群衣衫襤褸、帶著無形枷鎖般局促與悲戚眼神的人們,緊緊簇擁在一起。
那是“絕戶巷”推舉出的代表。
蕓兒裹著洗得發(fā)白的布巾,站在他們中間。
指尖冰涼。
她望著遠處高聳的王座臺。
蘇明的聲音被宮廷術(shù)士的法螺放大。
清晰地穿透了每一絲空氣。
逐字逐句宣讀著那卷改變王國命運的法令——
《絕戶令》。
當“貪噬印”三個字刺破空氣。
人群中爆發(fā)出無法抑制的、巨大的呼氣聲。
像是無數(shù)被巨輪碾過胸口的人。
終于吸到了第一口活命的氣息。
蕓兒清晰地看到。
前排幾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嫗。
渾濁的淚水瞬間沖垮了干涸的眼眶,在縱橫的皺紋里肆意奔流。
她們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將幾乎沖口而出的嗚咽扼在喉底。
身體卻因劇烈的情緒而篩糠般抖動。
那無聲的顫抖。
比嚎啕大哭更撼人心魄。
蕓兒的淚水也涌了上來。
她用力眨眼憋回去。
攥緊袖中的短匕——雷暴前日命人交給她的,讓她“活著回去”。
這一刻。
冰冷的金屬給了她一絲奇異的支撐力。
父親的臉在她淚水朦朧的視野里浮現(xiàn)。
似乎露出了一絲模糊的笑意。
法令宣讀完畢。
廣場上陷入一種奇異的真空。
寂靜得落針可聞。
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跳鼓噪著耳膜。
雷暴的身影出現(xiàn)在王座臺中央。
沒有任何開場。
沒有任何寬慰。
他冷漠的臉掃過底下所有心懷鬼胎的面孔。
開口。
聲音不高。
卻仿佛攜著雷霆,直接砸進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法即如刀?!?/p>
“此鋒之下?!?/p>
“再無僥幸?!?/p>
---
葛榮那只價值連城的白玉描金茶盞。
在紅木方幾上撞得粉碎,飛濺的滾燙茶水燙得跪伏在地的探子一個哆嗦。
“烙印?!抄家?!永為苦役?!”葛榮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詞。
平日里總是掛著一層虛偽笑意的臉皮徹底撕開。
扭曲著暴戾和不敢置信的狂怒。
“那絕戶暴君…他怎么敢?!他真以為坐上了那把椅子,就能掀了所有人吃飯的桌子?!”
“會長息怒?!?/p>
坐在下首陰影里的人開口。
聲音沙啞。
穿著繡有隱秘蝠紋的綢袍。
他是絕戶會“血蝠堂”的堂主,陰鷙,行動迅捷如毒蛇。
“他不僅敢?!?/p>
“今日午時已在廣場宣示天下,震動了整個王京?!?/p>
探子抖如篩糠,語速飛快。
“蕓兒那丫頭…還有十來個絕戶巷的泥腿子,就在當場親眼看著!”
“那個丫頭…”
葛榮眼中兇光一閃。
想起那個本該和父親一起早早“消失”,如今卻站在了暴君羽翼下的螻蟻。
“暴君瘋了,他這是斷了所有活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他這是在逼所有人…”
“會長。”
陰鷙堂主打斷了他。
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一對烏沉沉的、泛著藍光的淬毒鉤刃。
“瘋不瘋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他這把刀,懸在了你我頸上。既然亮刀了…我們就必須讓他的刀提前卷刃!”
葛榮喘著粗氣。
胸口劇烈起伏。
像一頭困在陷阱里的兇獸。
他猛地坐回太師椅。
眼神陰毒地掃過陰鷙堂主。
“我們背后那些人,怎么說?”
“幾位大人物傳了話?!?/p>
堂主聲音壓得更低。
“雷暴此舉,動搖國本,已犯眾怒。但明面上的刀兵和朝堂攻訐,都太慢。”
他眼中淬出毒火。
“只有鮮血與烈焰,方能最快地燒毀這紙荒唐的法令。讓那位暴君,和他虛妄的正義,化為灰燼!”
葛榮沉默片刻。
盯著堂主膝上的烏鉤。
再開口。
聲音冰冷得能凍結(jié)空氣:
“很好?!?/p>
“用‘夜泣’之蛇?!?/p>
“今晚。”
“我要聽到王宮的喪鐘響徹云霄?!?/p>
---
子夜的王宮。
龐大的陰影沉入無邊深黯。
白天的喧囂與威嚴。
此刻只剩下死寂。
只有巡城衛(wèi)士規(guī)律、沉重的腳步聲。
在宮墻間回蕩。
襯得這夜色更加沉重如鐵。
一陣極其微弱、仿佛夜梟低鳴的風掠過墻頭。
幾道比夜色更濃的黑影。
如同憑空滲出的濕痕。
悄無聲息地滑落高大的宮墻。
精準避開了巡弋衛(wèi)士的火把光亮。
動作迅猛。
配合流暢默契。
為首者。
正是那陰鷙堂主。
他伏在冰冷的琉璃瓦上。
像一條等待噬人的毒蟒。
冰冷的視線快速掃過下方一座燈火已熄的宮殿。
正是王寢所在。
他無聲地抬手。
做了個復雜而迅猛的切割手勢。
三名黑影點頭。
如同離弦毒矢。
分三個詭異的角度。
自陰影處直撲那毫無防備的寢宮門戶。
一切。
寂靜無聲。
詭異得令人心臟驟停。
就在他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門扉的瞬間。
黑暗中驟然爆發(fā)出刺耳的機括繃弦之聲!
“嘣——!”
四面八方。
如蝗蟲般密集、閃著幽藍冷光的弩矢。
帶著死亡的尖嘯。
破開濃墨般的夜色!
直射向毫無防備的三道黑影!
“噗嗤!”
“呃啊——!”
利器貫穿皮肉的悶響和壓抑的短促慘嚎同時炸開。
陰鷙堂主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
陷阱!
徹頭徹尾的陷阱!
他反應(yīng)快到極致。
整個身體幾乎違背關(guān)節(jié)地扭動。
猛地貼住一塊殿脊螭吻獸的巨大陰影。
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擦著他肩甲而過的一排弩矢。
叮當作響!
幾乎在同一剎!
原本寂靜無聲的王寢宮門內(nèi)。
厚重的實木大門猛地向兩邊洞開!
沒有燈火。
只有更深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嗷——!”
一聲非人的、帶著嗜血狂性的咆哮撕裂了寂靜!
一頭牛犢般雄壯、渾身覆蓋著暗紅鱗甲的巨獸!
以與其體型絕不相稱的恐怖速度!
蠻橫沖出!
它的四爪緊扣磚石。
火星迸濺!
巨大的頭顱瞬間探出。
覆蓋著骨角質(zhì)面甲的口吻張開。
露出刀鋒般層層疊疊的利齒。
帶著撲面而來的腥風!
咬向他之前藏身的螭吻獸!
咔嚓!
堅固的石雕螭吻在令人齒酸的碎裂聲中。
被硬生生啃掉半個獸頭!
飛石四濺!
陰鷙堂主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翻身滾開。
驚駭欲絕。
雷暴竟在寢宮圈養(yǎng)著這等上古兇獸?!“獄火貔貔”!
情報完全失準!
他甚至來不及細想。
一道冰冷的、帶著絕對主宰意味的聲音。
仿佛從九幽地底傳出。
壓過了兇獸的低吼和被射殺垂死者的呻吟。
清晰地回蕩在殺戮場上。
“幾只鼠輩,也敢窺視孤之龍庭。”
雷暴。
一身玄黑常服。
僅以一條暗金綬帶束著腰身。
仿佛早已預料。
站在洞開的大殿門扉之內(nèi)。
他身后的殿宇深處。
幽深如同巨獸的口喉。
沒有任何燈火。
只有一點微弱的光。
映照著他冰冷無情的側(cè)臉輪廓。
仿佛他才是這無盡黑暗本身的主宰。
蘇明。
依舊是一身青灰色。
站在他陰影稍側(cè)一步。
神態(tài)鎮(zhèn)定無比。
仿佛眼前的刺殺是一場排演過千百遍的戲劇。
“王上。”
蘇明微微躬身。
語調(diào)平穩(wěn)。
“毒蛇已入甕?!?/p>
“放歸之前?!?/p>
“當留些印記?!?/p>
---
陰鷙堂主肝膽俱裂。
所有的計劃、退路,在絕對的力量和預謀面前,瞬間崩塌!
那獄火貔貔。
正用它流淌著巖漿般暗紅光芒的巨瞳,死死盯著他。
喉嚨里滾動著雷霆般的低沉咆哮。
每一次噴吐都帶出硫磺氣息的灼熱白氣。
他毫不懷疑。
若非雷暴就站在那里。
這兇獸下一秒就會將他撕成碎片!
此刻。
所有的僥幸都被擊得粉碎。
強烈的求生欲壓倒了一切念頭!
他猛地伏低身子。
以一個近乎五體投地的姿勢,嘶聲哀求:
“陛下!陛下恩典!饒命!小人瞎了狗眼!是葛榮!是他逼迫我們前來!是他…啊——!”
凄厲的慘嚎。
并非來自于刺客。
而是源于那三個被強弩洞穿。
尚在痛苦抽搐的同伴。
幾名身著同樣玄黑輕甲,臉上覆著冰冷鳥喙面罩的“夜鸮”衛(wèi)。
幽靈般自柱影后閃出。
他們動作干脆利落。
沒有任何多余的言語。
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特制短柄烙鐵。
通體墨黑。
唯有尖端那扭曲纏繞、仿佛貪婪毒藤盤踞著骷髏頭的圖形設(shè)計。
在昏暗光線下反射著冷酷的微光。
夜鸮衛(wèi)一腳踩住刺客仍在抽動的肩膀。
任憑對方如何虛弱掙扎。
那烙鐵。
精準地印在三名刺客掙扎、袒露出的頸側(cè)皮膚上!
“滋——!”
皮肉焦糊的惡臭伴隨著瀕死絕望的可怕尖叫。
瞬間彌漫開來。
鉆入鼻腔。
令人作嘔。
那劇烈痛苦下的痙攣和嘶鳴,甚至蓋過了獄火貔貔的低吼。
如同地獄的哀歌。
烙印下的“貪噬印”圖案。
在熱氣灼烤下。
扭曲變形。
卻已如附骨之疽。
猙獰刺目地焊死在了他們的皮肉和靈魂上。
陰鷙堂主趴在地上。
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每一次那“滋啦”聲響起。
每一次慘嚎撕裂空氣。
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剮過他的脊椎。
冷汗早已浸透他貼身的夜行衣。
黏膩冰冷。
帶來死亡的窒息預感。
雷暴。
始終站在那里。
冷眼看著這殘酷行刑的全過程。
眼神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只是在欣賞一場無關(guān)痛癢的煙火。
當他看向伏地顫抖的陰鸮堂主時。
那目光的冰冷。
比淬毒的鉤刃更令人恐懼。
“你。”
雷暴的聲音響起。
低沉。
毫無起伏。
卻帶著無法抗拒的意志。
如同最終的審判之槌落下。
“爬過來?!?/p>
---
陰鷙堂主的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源自骨髓深處的恐懼在尖叫。
他甚至失去了思考“為什么是我”的能力。
身體遠比思維更早地服從了那不容違逆的命令。
他幾乎是憑借著求生本能。
手腳并用地在冰涼、沾染了同伴鮮血和焦糊氣味的磚石上。
一下下。
狼狽不堪地蹭過去。
爬過三具仍在散發(fā)余熱和惡臭的尸體留下的痕跡。
在他身后。
留下了一道扭曲濕痕。
終于。
他爬到了王座臺冰冷的臺階之下。
鼻尖幾乎能觸碰到那染血的邊緣。
獄火貔貔腥熱的鼻息。
就噴在他的后頸。
帶來針扎般的刺痛和灼熱。
他死死地伏下頭。
不敢有絲毫抬起的勇氣。
身體蜷縮成一團。
如同最卑微的蛆蟲。
“抬臉?!?/p>
雷暴的聲音自上而下。
陰鷙堂主渾身一顫。
如同被無形的冰鞭抽打。
他顫巍巍地。
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一張因恐懼極度扭曲、涕淚橫流的臉暴露在微光下。
毫無半分方才潛入時的陰狠。
只有最純粹的、面對終極毀滅的驚怖。
“很好?!?/p>
雷暴俯視著這張絕望的臉。
如同看著一只即將被碾死的螻蟻。
他抬起右手。
旁邊一個夜鸮衛(wèi)無聲上前。
將一個尺許長的沉重黑色封筒。
恭敬地放在他的掌心。
雷暴手腕一轉(zhuǎn)。
那冰冷的、象征絕對權(quán)力的黝黑封筒。
帶著破空的風聲。
毫無預兆地、重重砸落在陰鸮堂主眼前一寸的地面上!
發(fā)出沉悶如喪鐘般的“咚”響!
濺起的灰塵撲了堂主滿臉。
“帶上它?!?/p>
雷暴的聲音冰寒徹骨。
“爬回去?!?/p>
“爬回你們藏身的臭水溝。”
“把這東西。”
他一字一頓。
如同敲釘,將每個字都釘死在刺客的靈魂里:
“面呈葛榮?!?/p>
“告訴他——”
雷暴的目光穿透跪伏者的身體。
仿佛落在極遠、又極近的某處血泊之上。
他的聲音在殿宇的微塵中震蕩。
帶著一種宣告審判降臨的平靜肅殺:
“‘暴君’的烙鐵?!?/p>
“??特澙氛叩哪贡?!”
“他?!?/p>
“時日無多?!?/p>
那封筒砸落的聲音。
幾乎震碎了陰鷙堂主最后一點魂魄。
他如同被無形的繩索猛地提起。
又重重拋下。
“是…是是!陛下!小人…小人一定帶到!一定!…”
他語無倫次。
帶著哭腔。
雙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那冰冷的封筒。
身體依舊伏跪姿態(tài)。
卻以一種極其詭異、拼盡全力的姿態(tài),手腳并用。
不顧一切地向后倉惶挪動。
仿佛背后有無數(shù)地獄鬼手在抓撓。
離那獄火貔貔灼熱的鼻息。
離王座臺上那如冰山般矗立的死神越遠越好。
他爬過那三具同伴尚有余溫、頸上烙著猙獰“貪噬印”的可怖尸體時。
恐懼終于徹底吞噬了他殘存的理智。
發(fā)出一聲短促尖銳、如同夜梟被扼住咽喉的哀鳴。
手腳并用。
狼狽無比地。
幾乎是打著滾。
向著他潛入的黑暗墻角翻滾著。
撞上去。
然后。
像一灘爛泥般。
手腳并用地。
硬生生將自己塞回了那道象征生路的陰影縫隙!
整個過程快得驚人。
帶著一種魂飛魄散、徹底崩潰的丑陋。
當宮墻外那點代表逃脫的細微騷動徹底平息。
大殿內(nèi)只剩下皮肉焦糊與血腥攪合的濁重氣味。
“夜鸮”衛(wèi)開始無聲而迅速地拖動尸體。
清掃痕跡。
蘇明走到那片狼藉之地旁。
目光掃過地上那道扭曲的、拖拽留下的血色泥濘。
看向雷暴:
“魚餌放歸獵場?!?/p>
“該收緊我們的網(wǎng)眼了。”
雷暴沒有點頭。
他的視線。
投向?qū)媽m窗欞之外。
遙遠的天際線。
一絲極其微弱的灰白。
如同淬過寒霜的劍刃。
悄然從濃墨重染的黑幕邊緣。
艱難透出。
切割著無盡的夜。
這即將到來的黎明。
不是溫煦的霞光鋪就。
而注定將以——
無數(shù)貪婪者的血肉。
**為墨!**
**以烈焰!**
書——下——最公平的律章!
蘇明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的清理節(jié)奏。
“活口…一個已足夠驚動葛榮?!?/p>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那幾道焦糊的痕跡。
如同最精密的賬房盤算得失。
“余者?!?/p>
蘇明的語調(diào)毫無波瀾。
“按《絕戶令》首犯例處置。明晨懸首東市,‘貪噬印’示人?!?/p>
“喏!”
幾名“夜鸮”衛(wèi)的頭領(lǐng)低喝領(lǐng)命。
拖拽尸體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雷暴的目光。
落向王宮深處更黑暗的角落。
似乎透過層層宮墻和夜幕。
看到了某個蜷縮在簡陋小床上的身影。
蕓兒。
“令‘夜鸮’加派人手。”
雷暴的聲音低沉響起。
命令簡短。
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護住那條‘小蛇’?!?/p>
“在葛榮的血喂飽王京的土地之前?!?/p>
“她的命?!?/p>
“要釘死在我的網(wǎng)中!”
他身后。
那龐大獄火貔貔發(fā)出威脅的低吼。
猩紅的目光。
穿透殿門。
落向遠方開始翻涌著不祥暗涌的黑夜深處。
那被放歸的“活口”。
早已嚇掉了魂,像條瘸腿的喪家之犬。
沿著污穢暗巷。
跌跌撞撞地向著他以為的“巢穴”。
向著那早已被暴君標注的修羅場。
拼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亡命狂奔——
去傳遞那份來自地獄的請柬!
“滾回來!你這廢物…!”
當渾身沾染著同伴血臭與自身排泄物氣息的陰鷙堂主驚魂未定地撞開葛榮一處私宅密室的暗門。
迎接他的。
是葛榮因暴怒和失望幾乎裂開的猙獰面孔。
一只沉重的紫檀木鎮(zhèn)紙帶著風聲砸來!
險險擦著他的頭皮飛過。
砸在門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人呢!‘夜啼之蛇’的人呢?!”葛榮咆哮。
陰鷙堂主被這怒吼嚇得跌坐在地。
鼻涕眼淚混著冷汗糊了滿臉。
他顫抖著手。
從懷里死死摟抱著的。
幾乎和他粘在一起的冰冷物體中拔出那根黝黑的封筒。
像扔一塊烙鐵般。
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推給葛榮。
喉頭咯咯作響。
驚恐地語不成句:
“完了…都完了…只有…這個…他…他放我回來